☆、第三十朵纸玫瑰
钟斐今天的眼妆画得很好, 大地色的眼影带着些许亮片,再配上她浅棕色的外套, 衬得整个人温婉优雅。
方译习惯她的眼睛里充满着明亮炽热的光,过去钟斐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溺满爱恋, 离婚时充斥着嫌弃和无视。
但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 一双美目里满是浓浓的厌恶和鄙夷,仿佛他是阴沟里散发着阵阵恶臭的垃圾, 不愿意再看一眼。
像有人在用力扼住他的喉咙, 方译看着钟斐把孔山尽护在身后,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他的呼吸不禁也变得急促。
距离医院和钟斐吵架也不过一个多月,此时方译却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同的是,这次他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被自己的爱人抛弃, 任凭他在外人面前丢尽面子,被人弃之敝履。
他想放声大笑, 原来当初钟斐的感觉是这样绝望, 难怪她那么干脆地离开,都不肯坐下听他的解释。
可是他心里好难过,一点也笑不出来。
方译看着钟斐转了转眼珠,瞬时换上了一副标准的微笑,和在孔山尽面前能言善道的样子相比,更显得冷漠疏离。
“方总, 我们有事先走了。”钟斐扶了扶手肘上挂着的包带,自然而然地挽住孔山尽的手臂,对着意兴阑珊的方译笑言,“您自己多保重。”
方译眼神钉在女生身上,只见钟斐微微抬头,撞上孔山尽宠溺的眼神,两个人相视一笑便转身离开。
男女从背后看身高相配,孔山尽绅士地调整着自己的脚步配合钟斐,钟斐小鸟依人地偎在他的身边,显得娇小可人。
方译看在眼里,扎在心里。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等过钟斐,一直任凭她一人在他身后小步追赶,而他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从未停下等待。
想到这里,方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再追求钟斐,凭什么让钟斐回头,凭什么和一个把她伤害到遍体鳞伤的男人在一起。
方译猝然像是被抽干所有力气,软绵绵地倚着墙壁慢慢滑下,蹲在地上心乱如麻。
钟斐不确定是否走出了方译的视线,心中忐忑不安,白腻的手紧紧攥着。
孔山尽看着她从刚才的底气十足到现在的心下慌张,不免觉得有趣:“他已经看不见了,你可以松开了。”
钟斐闻言,条件反射地回头找寻方译,果然早就不见人影。她后知后觉地松开孔山尽的手臂,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和你商量就这样做,真的很抱歉。”
孔山尽无所谓地笑笑,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刚刚和我讲你和他离婚了,但是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装作已经和我在一起,难道你想试探他吗?”
“女生都会试探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心意吗?”孔山尽觉得或许他也应该这么做一做,这样前妻这段时间不至于对他不冷不热。
“不是。”钟斐否认地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试探他的心意,只是想单纯让我看起来过得很好。”
“没有女生想在男人面前垂头丧气,特别是前夫。”钟斐挑眉,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
“可是他成功地被你气到了。”孔山尽觉得自己在叙述事实。
钟斐不解:“那又怎么样?”方译一直都像一个行走的炸/药桶,一点就炸,冷着一张脸不讲话是家常便饭,和她高中对他的印象相去甚远。
孔山尽眼睛亮亮的,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我们一起试探一下我前妻的心意。”
钟斐怀疑自己的耳朵,惊叹地张大嘴巴,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吗?会不会不太好啊。”
同为女性,她觉得这个计划糟糕透了,说不定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孔山尽从此和前妻南辕北辙,再无交集。
孔山尽却觉得只要能明了对方心意,自己就可以有无限动力,如果对方对自己没有意思,那他再考虑从头开始慢慢培养感情。
钟斐看着对方苦苦哀求,只能点头应下。
方译失眠好几天了,在钟斐屋里的公主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没有拉住窗帘,摸黑躺在床上,侧着身子面对窗户,贪婪地看着皎洁的月光。月亮照在屋里,在屋里的一切事物上,都洒上了一片银白色的光芒。
方译不再强迫自己,索性伸手打开了床头的灯,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他真的好想念钟斐,想念她做的饭,想念缠绵时她在他耳边娇呼,想她想得紧,心里一会甜蜜,一会酸涩。
想到她现在可能在和林渊约会,又或者和上次遇到的那个男人牵手逛街,方译的怒气就直冲大脑,太阳穴附近的青筋突突直跳。
其他靡艳的画面方译强迫自己不去想,如果真的那样,钟斐是要彻底放弃他了。
她会不会比较他们,比较他们谁对她更好,谁对她最温柔。反正无论比较哪个方面,方译都觉得自己不会留下什么印象分。
他拿着抽屉里找到的半瓶香水,拔开盖子轻轻在空中喷了两下。
“呲呲。”香水被挤压后,喷射状洒在空中,在灯光的照耀下形成一小团水雾。
方译细细轻嗅了一口空气,钟斐果然最爱这款香水,今天喷得也是这款。可惜他和她认识了两年却从来不知道她钟爱什么。
这股香气像是无形的咒语,死死地把方译钉在黑暗无边谷底,伸手够不到山上被阳光照耀的钟斐,努力跳一跳也够不到。
可是,他又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钟斐的情人,那样舍掉自己的尊严,在黑暗里随意任人摆布。
从此见不得光,不能把关系正大光明地摆在桌面上,从此他和钟斐的关系便被推离了光亮,这对方译来说是一种羞辱。
他从来没有想过钟斐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钟斐提出的条件实在诱人。
答应做她的情人,就可以见到她,就可以和她一起吃饭,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或许还能再次获得她的心。
这些在婚前他触手可及的幸福,此刻却要他出卖自己来再次获得,方译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他看着空中渐渐消失的烟雾,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平静清醒,心里却早就感知汹涌澎湃。
方译清楚地知道自己迟早会被这个条件诱惑,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他不想一个人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他想要钟斐回来。
他想了半宿,还是无法从道德的镣铐里解脱出来,世俗的眼光他思来想去还是无法背弃。
他从小父母恩爱,不懂得为什么有些人出轨还乐在其中,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接受的教育。他和钟斐在一起之后从未理睬过其他女生的邀约,自然不懂怎么做别人的秘密情人。
就算当初没有感情,方译也设想和钟斐牵手到老。他如今爱上了钟斐,就更加不想放手,可是他更加无法容忍和其他人分享钟斐。
钟斐自从答应了孔山尽的请求,像是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每每孔山尽打听到前妻在哪里逛街喝下午茶,都要拉她去跟踪。
前妻把孔山尽当空气,因为她不堪被孔山尽的爸妈催孕。
前妻女士和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人。看到钟斐扭捏作态挽着孔山尽的手臂袅袅婷婷走来,居然还能率先开口要求钟斐坐在一边椅子上喝咖啡。
这和孔山尽想象中,前妻崩溃大哭要回归他怀抱的剧情截然不同。
“新时代的女性被家庭束缚,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钟斐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大墨镜,坐在白色的椅子上嘬着冒着热气的咖啡,看着不远处拉拉扯扯的两个人,遥遥听到女生喊了这么一句,不由在心底给她竖起大拇指:“果然像是孔山尽喜欢的女生,十分有个性。”
方译驾车路过繁华的步行街,人潮流动,他一眼就认出了钟斐。
她坐在椅子上,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孔山尽,就算他在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她也丝毫不生气。
竟然爱对方到这个地步吗?
方译放下车窗,把钟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无言地看着她整理好被风刮乱的头发,放下手里喝完咖啡的纸杯,坐上孔山尽的车子离开。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地清醒着,看着钟斐和别人在一起,实在难言感受。
玫瑰花还是每天都订,却被她拒收。方译暗想,难道他们两个人真的要像交叉线一样,有一个细小的焦点从此就再无交集?
方译不甘心,又想到了钟斐提出的条件,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钟斐坐在车上,回忆刚才挎着孔山尽的手臂,娇滴滴地说着安排好的台词,前妻女士都无动于衷,在追妻小队里第一个泄了气:“人家都不看我们俩。”
一个不被世俗价值观捆绑的女子,用这样的方法引起她的注意,实在愚昧又粗蠢。钟斐觉得自己脑子进了水,答应孔山尽一起做这么幼稚的行为。
孔山尽喘口粗气,手指不安分地在方向盘上轻敲:“我不能放弃,就是她心里没有我,我心里也只有她一个。”
钟斐撇撇嘴没有说话。
方译这两天休息,一是因为最近他一直沉迷工作,不想放纵自己想念钟斐。用工作麻痹自己,加班到深夜,即使意识抗拒睡觉,身体也无比疲累,粘上枕头就入睡。
他没有立场再去找钟斐,只能喷喷香水,给钟斐送他的仙人球偶尔浇浇水,但是还是想她,偶尔错乱,醒来还以为是结婚后他又在钟斐房里睡着了,惬意地一伸手,另一边的位置空空荡荡,丝毫没有暖意,他心凉了半截。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无意之中发现了床头纸盒里钟斐的秘密。
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在那的纸盒,粉色的。
方译每天都看到,但是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直到他喷完了钟斐留下来的半瓶香水。
他怅然若失地把刚刚喷完的香水瓶放回抽屉,手臂却不小心碰到床头柜上的纸盒。
纸盒盖子倾斜,里面哗啦作响。方译好奇地探头看去,看到了角落里的几颗玻璃珠子和几张横线纸。
他拿起盒子放在腿上打开,上面堪堪掩着几张从学生时代本子上撕下来的纸,还有散落在盒子各处的扣子和玻璃珠。
他随意捏起纸张,翻过来看上面密密麻麻却青涩的字,渐渐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后背挺直,快速看完了所有的纸张,心中像山雨欲来一样潮乎乎的,虽然乌云翻滚可是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光明。
他明白自己在钟斐的条件里,已经要做出选择了。
“学妹,您好。”
“听闻,自从入学以来,您在每天放学后准时收听我的广播,能为您精彩的高中生活添上一抹微不足道的色彩,我十分荣幸。”
纸的开头如是说,却像一颗石子,把平静的方译心底又激起阵阵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今天的更新
祝读者小天使们周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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