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取肝手术
第二天一早，我们准时飞往美国。
整个客机都被盛云洲包下来了，医护人员带了很多，许亚飞也亲自随行。
一路上，气氛可想而知的沉闷。
褔叔一直不出声，盛云洲如常地沉默着，向来幽默喜欢活跃气氛的许亚飞，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轻轻拍了拍盛云洲的肩膀。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很不真实。
回想和盛云洲认识以来发生的种种，现在发觉，我们的生活，和与周围人的关系，都天翻复地一样的改变了。
“紫萱呐，给我剥个橘子好不好？”
整个机舱都是寂静的，第一个开口的人，居然是盛皓天。
我当然说“好”，马上剥了个橘子给他。
他慢慢地吃着，哑着嗓子说：“你们不要这样，我现在心里比任何时候都平静，都幸福。我去捐肝，这对我来说是好事，你们该替我高兴才对。”
机舱里人们勉强笑了笑，他又看向我，准确地说，是看向我的小腹，“紫萱，你……这几天我看着，倒是没什么反应。”
愣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怀孕”的事。
这个谎话，是当时随口编的，后来差点忘了。
生怕穿帮了，我忙捂住小腹说：“这个宝宝比较乖，都没折腾我，所以也没什么感觉。”
他又问：“你这样跟着飞机来回奔波，不碍事吧？”
我忙说：“没关系，这个宝宝检查过了，很健康。他……他肯定也想多陪陪自己的爷爷。”
也许是那句“爷爷”让盛皓天动容，我又看到他眼角湿润了。
他抬头去看盛云洲，“云洲，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
“这个孩子……大名我就不干涉了，我没资格。但是小名，就叫他正正好不好？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这个，正直的正。希望他一生正直善良，做个坦荡的好人，不要像我这样子……”
对于曾经做过的错事，盛皓天始终是耿耿于怀的。
盛云洲立刻说：“好，都听你的。”
他欣慰地点了点头，似乎再没有遗憾，闭上眼睛，再次沉沉地睡了。
飞机穿破云层，几个小时后，在纽约机场落地。
我联系好的医院，早已经派了救护车过来接人。一分钟都没有耽误，盛皓天一下飞机就直接被送到了医院。
一路上，他一直没有醒过来，像是睡着了，脸色很安详。
到了医院，进行各项身体检查的时候，他也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没有醒，还是不愿意面对伤感的气氛。
检查终于结束，美国方面的医生说：“捐献者的情况，之前我们就了解过，一些危险也早和你们说起过。现在呢，我们发现捐献者的状况，和预料的几乎一样。取肝手术没有什么问题，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但是他能不能活着下手术台，我们不保证。”
医生的口气理智而冰冷，盛云洲也理智而冰冷地回答说：“这些我们都知道，也做好了承受结果的心理准备。你们放心，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们不会做出任何让医院为难的事。手术你们只管做。”
医生松了口气，让助理拿来一份单子，“这是保证书，还请先签署一下。”
保证书是递给盛云洲的，我凑在旁边也看了两眼，全英文的，我要多看一下才明白意思，无非就是病人如果死在手术台上，医院方面不负任何责任。
盛云洲朝我一伸手，“笔。”
“哦！”
我连忙从自己包里取出他最喜欢的那支笔，还是昨天他才告诉我的，那支笔是他父亲送的，在他七岁那年，考试得了第一名，那是礼物。
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恨过盛皓天吧？
他手下很稳，一点也没抖，行云流水般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递给医生。
医生这才彻底放心，犹豫着问：“如果没有问题，那么……手术现在就正式开始了？”
“嗯。”
盛云洲沉沉点了下头。
盛皓天还躺在检查室里，他答应后，医护人员将他的病床推出来，往手术室去。
我和盛云洲立在走廊里，眼睁睁地看着。
他的床快要进门了，盛云洲突然喊道：“等一下！”
我一愣，医护人员都是美国人，但仿佛也听懂了这句汉语，都停了下来。
盛云洲像是终于支撑不住那份镇定了，他脚下居然有点踉跄，快步走到病床前，几乎贪婪地凝视着他父亲的面孔。
立在一旁，我没敢过去，只是转头悄悄擦了擦眼泪。
远远的，我看见盖在盛皓天身上的白色薄被上，有了小小的两片水痕。我知道，是盛云洲哭了。
他这样的男人，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哭了。
心里软的要命，我忙过去握住了他的手，顺着他目光看向盛皓天，他紧闭的眼角中，也慢慢沁出两道眼泪来。
原来他醒着。
也许只是没有勇气面对诀别，所以一直不肯睁开眼睛。
但是眼泪，终于还是出卖了他。
男人之间的感情，父子之间的感情，总是沉默的，到最后，他们父子也没有说一句格外动听的话。
这两个人的眼泪，解释了一切。
盛云洲拇指在盛皓天眼角抹了两下，将泪痕抹干净，他恢复了镇定，沉声说：“好了，抱歉打扰了，手术开始吧。”
医生护士看他两眼，慢慢动了起来，再次将病床推进了手术室的大门。
大门关上了。
把我们关在盛皓天的生死关之外。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周珊珊打来的。
接起来，就听见她犹豫着问：“舅舅他……”
“一切就绪，已经进了手术室了。等他出来，振宇的肝源就有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真想马上去找赵嫣然，不管她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她把肝源交出来，只要她让盛皓天可以不用这么早面对生死，只要她让盛云洲不要这样压抑难过。
然而，那是盛皓天不许的。
我不能这么做。
周珊珊哽咽起来，“紫萱，如果我说，我现在其实盼着手术早点开始，你和盛总会恨我吗？”
我苦笑一声，“怎么会呢？你有这种想法多正常，毕竟振宇才是你最亲近的人。”
她在电话里哭了。
电话挂断后，我向旁边一看，盛云洲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走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也许，他已经累得快要站不住。
忙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我看着手术室门前闪烁的“手术中”的红灯，低声问：“你紧张么？”
他长长叹息一声，“不知道。”
几乎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手术室的灯灭了，门也打开。
盛云洲没有勇气似的，没动，只推了推我，“紫萱，去问问，到底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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