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经历了父亲的死,唐明对丧事大体都了解了,只是这次的悲伤是真的。
人说伤心欲绝,但唐明只感觉到了一些麻木,仿佛整个人都空了,无喜无怒,现在再回想自从父亲逼婚以来的种种,她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自己的怎么伤心难过痛哭,无所谓了,那些都无关紧要。
她现在跪坐在母亲的坟前回忆着以往,她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看她在荒唐的世道里挣扎。
张果果看她一直沉默,就每天都和她说很多话,生怕她哪天想不开。
“啊姨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认识她,那天看你们在饭桌上聊天,我挺羡慕的,我已经不记得我娘是什么样的了……”
“果果。”唐明的声音越发地清冷。
“嗯?”
“我在想,我们这样痛苦地清醒着挣扎反抗、艰难地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会不会如果我们像普通人一样,懵懵懂懂地结婚生子,普普通通地相夫教子就能普普通通地过完这辈子呢?”
唐明在想,会不会有别的出路,不那么难走,不那么孤独,不那么漫长得看不到头。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没看过女人结婚后什么样!我隔壁的张婶,每天骂丈夫没用儿子不听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重复这样的日子,和地缚灵似的围绕着灶台生活,丈夫可以对她随打随骂。还有很多很多可怕的事是你想不到他们却做得出来的,只要你清醒着,你就该知道,我们根本没得选,我们只是幸运地在坠落悬崖之前,抓住了一条绳子,然后奋力地向上爬而已。”
张果果也没想到自己能说出什么大道理,这完全是她自身的领悟,如果不是她的小丈夫死了,她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她不挣扎,那么等待她的就只有无尽的坠落。
唐明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就这么一想而已,张果果,你话真多。”
张果果心累地想,是呀,我这几天都快把一辈子的话都讲完了,谁让唐明几天不吭声,一开口就是讲这个呢!也多亏了这几天一直在说话练出口才来了,不然后面这段话也说不了这么顺畅。
“母亲她这辈子都在反抗,一直到死。”唐明依旧用平淡的语气说话,张果果听出她的无力感,想到她才经历了丧母之痛,抱住她安慰,“我们尽力了,是这个世界不好。我们好好过,把医馆开好,这也是啊姨的心愿。”
张果果在那短短的相处时间里听了不下十遍,阿姨也是一生要强的人,她的丈夫一开始也不会打她,是她挣扎着要出去“抛头露面”,她违抗了世俗的规矩,但这不是她的错,更不是她们的错。
说出来就好了,发泄完她又是一个坚韧不屈的唐明了。
张果果想让唐明再说点什么,她重新开口到现在总共才说了三句话,但唐明好像并没有要说什么的样子,平淡得像是这件事即将翻篇过去了。
张果果欲言又止的样子引得唐明侧目。
“怎么?”
“啊!没什么。”
唐明这几天已经将自己的情绪都消化完了,从墓地离开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确实,住所换了,身边的人也换了,医馆也要开起来了,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张果果已经把医馆当自己家了,官府、地方帮派,上上下下地,都靠她去打点,等医馆开起来,以后就靠唐明赚钱了。为了以后收钱能收得心安理得,张果果包揽了许多活。期间,张果果回过一趟自己家,她在医馆有间房,这个小屋子大概不会来住了,小破屋卖不上价,就留着了,家里有用的东西也都搬医馆去了。
刚开始可能没什么病人上门,所以唐明还是要四处走动,做点义诊什么的把名声传出去,她现在已经开始制作些常用的药物了。
忙碌了几个月,明心医馆就这样默默地开在了一个较为偏僻的街道上,旁边零散地开了几家饭店和作坊。
似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病人还没上门,媒人先上门了。
赶走媒人不难,但难免心烦,张果果甚至担心唐明会在路上走着被人套麻袋里掳走,唐明笑话她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张果果不放心,要跟着她出去,一路上看着唐明与人交谈、给人看病。
唐明说话压低了声调,学张果果扯大了嗓子,走路大摇大摆,还时不时做点粗鲁的小动作,不认识她的人很难看出来她的性别。
唐明的脸长得正,气质清高淡雅,这就吸引了些妇人家过来。
不能免费,这是张果果提的要求,唐明花了点时间摸索出了合适的价格,就算是没病来找她说话的女人也少少地收了钱,偶尔有人想要闹事,唐明就找街头管事的,她每到一个地方都先交了保护费的。
问诊开方二十文一次,再卖点药,人多的时候一天能开二三十个方子。
张果果看唐明支着根小旗子,坐着个小交椅,想起了俩人刚认识那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趁着没病人的空挡,唐明在地上给张果果写了几个字叫她认,张果果学得快,三字经已经学完了,家里还有些医书,用来认字也够用。
短工不是每天都有得做的,没有上工的时候,张果果就陪着唐明走街串巷,旗子上挂一个铃铛,游览了街头巷尾春夏秋冬的景色。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又是同行的一天,临近傍晚,俩人走路回去,路过一座桥,又勾起了回忆,俩人在此驻足。
“诶!是不是要老了,老是回想以前的事。”
张果果的多愁善感和唐明很有关系,刚认识的时候唐明虽然看着聪明但还是天真柔软的,她当时还觉得自己是大姐姐,想要多关照唐明,现在,唐明就成长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样子了。
唐明突然想起来了之前遇到过一个老头,“后来我又遇到了一次,我用旗杆把他打跑了。”
张果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嘿嘿地笑了起来。
真好呀!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唐明也一直在成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定也有人在默默地成长,只是还没有遇到。
这座桥不是她们曾经相遇的桥,桥下不是清浅的河流,附近也不是她们熟悉的村落。
两个人听到远处传来喧闹声,好奇地看过去,在嘈杂的声响中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词,“沉河”“偷奸”。
两个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她们看到他们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绑在石头上。
张果果:“我会游泳。”
唐明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给张果果。
唐明:“我去下游。”
俩人没有多说什么,但都对要做的事心知肚明。
张果果怕被发现,一直游到憋不住气了才浮出水面,因为怕女孩在水里挣扎,她把女孩打晕并捂住她的口鼻,这会儿女孩整张脸都憋得青紫了。
唐明跑着过来的,比顺着水游的张果果慢了一点,张果果正在按压着女孩的肚子,看到唐明,连忙喊她,“已经没气了,怎么办。”
“我来。”
唐明按了一会人中,又按压了一会胸口,探了一下女孩的鼻息然后做人工呼吸,按一会再探一下,做人工呼吸,再按再探。
张果果在旁边看着,渐渐冷静了,女孩还是没有呼吸,她想说放弃吧,但看唐明还在坚持,忍住没说出口,她还可以再等等。
天已经黑了,晚风吹在湿冷的衣服上,张果果打了几个冷颤,唐明依然在重复着救治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果果感觉女孩的手动了一下,接着唐明说女孩有气息了。
张果果刚要站起来,发现自己脚麻了,她刚刚一直跪坐着。
唐明的声音微微颤抖:“活过来了。”
女孩的气息微弱,两个人轮流背着她回到了医馆里。
忙碌了半夜,给女孩洗澡穿衣灌汤药,张果果也喝了一碗驱寒,确定女孩气息平稳了俩人才准备休息。
后半夜平安无事。
早上一起来,张果果就去看女孩的状况,结果被吓了一跳,女孩整张脸紫得发黑,张果果慌慌张张地探了探女孩的鼻息,鼻息微弱但还有。张果果松了口气,又查看了一下女孩身体其他部位,手上被绑过的地方也是深紫色的,身上还有些其他瘀痕,看着有新有旧,不知道女孩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唐明端着药进来,看到女孩的脸有点惊讶但没被吓到。
“气虚血瘀又受了寒,比预计的要严重。”唐明探了探女孩的脉搏和呼吸,然后去看身体其他部位,“她可能受过一些虐待,身上许多旧伤。”
沉默。
沉默了一会儿,俩人开始商量如何处置这个女孩。
“等她醒来看看她愿不愿意留下,如果她没有其他亲人了,我们可以认她做妹妹。”
“我等会去问问上户籍要少钱,我的户籍也迁过来,这样能少交点税,就认你娘做干娘,你要叫我姐姐。”
给女孩灌下药,昨晚备好的,主要作用是驱寒。
俩人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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