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1琉璃呆坐一旁,靠着窗,窗户开了大半,微凉的夜风呼呼刮过,刮走了车里的浮散而上的温度。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未到子夜,正是夜晚都市最华丽的时候。霓虹灯起,斑斓闪烁,目之所及都是灯红酒绿的一片。夜生活的欢歌笑语,夜宵的芬香,杂着凌乱的碰杯的声音灌入耳朵。
她不经扶上了胸口,刚刚这里还在激烈的起伏着。她吓坏了,差一点…差一点…差一点就忍不住了。
中原中也惊愕的目光,颤抖的嘴唇,浮上一层薄雾的蓝眼睛,震怒的威胁,带着破碎的注视的目光,她差一点就妥协了。
看够了窗外曾经无比熟悉的景致,她收回了目光,只是任风吹起她散乱的头发。
“你为什么不愿意种花?”
“我不愿意看见他一点点凋落。”
2这天的夜里,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她第一次在执行部的任务。
白野安排了一个人带她,这个人叫做北村鹿芒。
“他是个疯子,别瞧着他平时不多言语,他是一把鞘中的刀,一旦拔出,管你什么妖魔鬼怪宿命轮回,都将成为他的刀下亡魂。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木讷的呆子,或者用机器人形容他更加妥帖,琉璃想着。
她算是鹿芒的后辈,在执行部,被指派的前后辈就是捆绑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写报告,一起出任务,总之除了下班时间都捆在一起。
而第一周她已经快疯了,琉璃在高中时刻谨记“食不言,寝不语”,更要有格调优雅地用餐,享受进餐中的分分秒秒,细细体味蕴藏在食物中的酱汁的独特,食材的馥郁。
而这货定点10分钟解决完所有,在琉璃饭还有一半没扒拉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鹿芒干脆利落地起了身,走之前还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你的食物里油脂的含量过高,另外我观察了你这一周的饮食作息,你的进食晚饭的时间太迟,与你第二日早餐时间点相隔太短,不利于体内的糖脂代谢,这对身体不好。”
“…肉好吃啊!而且你是变态吗?竟然偷摸摸观察了我整整一周!”
其实琉璃也有些惊讶,这个以“嗯”、“好”、“不可以”、“有待商榷”为名言的人竟然一下子蹦出这么多话来。
鹿芒不为所动地看着她,“少吃油有利于健康,并且我并不是偷偷观察,我是光明正大的。”
她被这人的直球打懵了,她还在搜肠刮肚地想着什么话来挽救一下尴尬的场子,鹿芒指了指她的饭。
“执行部的工作需要你放弃以往的一切习惯,健康的体魄是任务完成的关键因素之一。好好收拾一下,任务来了。”
人生如戏,明明她前一刻还是无忧无虑的女大学生,她自小跟着梅根学习剑术,梅根升为干部后就跟着lily一起,所学称不上登峰造极,也算有几分模样。
但,与鹿芒挥刀的模样相比,她就像是在少年宫咿咿呀呀学着举刀的孩子——那是历经战场,沐浴无数鲜血盘旋于命运之空的死神之姿。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能用薄薄的刀刃劈开子弹,鹿芒甚至都没有使用异能,一个侧身挥刀向前使出日本刀里的“袈裟斩”,向他横冲而来的车被劈成了两半,车轮散开,车上的犯罪组织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跳车,只见他凌空一跳,一个迅猛的回旋踢把头目踢得飞出车外。
直到这时她才猛然想起执行部上下对北村鹿芒一致的评价——杀胚。
他仿佛彻底进入了状态,下手也更加不知轻重起来,熊熊冒火的汽车残骸,七零八落的车轮。
被踢飞的头目只觉得自己像被巨大的水泥柱击中了前胸,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都能听见胸廓骨头碎裂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其他小弟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鹿芒一记长刀正要落下,却忽然偏移了轨道,“噌”的一声,插在那人的耳侧,那人被吓得口吐白沫,竟直接昏死过去。
“要留活口。”他说着起了身,回身望着琉璃。
今晚的夜色极好,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流沙铺成的银河在青黑的夜空流淌着。但风里却带着腻腻腥腥的血锈味,因为异能她本就是个对空气流动极度敏感的人,此刻黏糊恶心的味道像疯了一样灌入她的口鼻。
新鲜浓稠的血汨汨流出,斜淌在地上,被斩断的头颅,挣扎着颤抖的躯体,还有些零星的残骸,无一不张牙舞抓地告诉她——欢迎来到黑暗的世界。
她有些麻木,说不害怕是假的,琉璃直勾勾地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青年——他正怀抱长刀,等着善后的人来处理现场,脚边是被捆成蚕蛹的头目和几个小弟。
暴力这种东西,是一个方针,也是一个手段。如果不能电光火石般斩落盘踞在前的敌人,那只会起到反作用——如残喘的鬣狗一样扑向你,撕碎你。
琉璃看着善后的人将那些俘虏带走,又默默将那些残块,那些脏乱的头颅收进裹尸袋,而自始至终鹿芒都像一个局外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时不时的抬头看她一眼,目光也是冷冷的。
直观的暴力给了她另一种新奇的感觉,那是与恐惧共生,蔓延而上的另一株花朵——对极端暴力的渴望。
北村鹿芒是一把饱经锤厉的刀刃,而琉璃只是脆弱的刀胚。她的弱小,她的无能在北村鹿芒拔刀的身影下更像苍白的勾勒像,落魄无力。
可这样不行,虚弱的自己只能一次次看着身边的人被隐匿于暗处的敌人一个个抹杀,心爱珍视的人也会一次次化为晨光里海上的浮沫——她需要极致的暴力和血腥。
琉璃原以为她已经足够独当一面了,足够强大,但当她从横滨的美好梦境醒来的时候,七濑遥的死讯无疑化作了绝望的箭矢,射穿了她。
所有事物在得到的瞬间就在为离去而倒计时,真正永恒,值得付出一切的事物大概一开始就不存在。
但是,她还想挣扎一下。
因为有个赭发的身影不断地在心里蹿动着,在深不可测的黑暗深处,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与她对视。
“别退缩啊。”她仿佛听到那人这么讲。
3“醒了?”
鹿芒穿着围裙在全套moen厨具的厨房里做着煎蛋,琉璃有些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我可以告你非法闯入,视情节严重还能告你骚扰。”
“是否构成非法闯入具体情况要看侵入住宅的意图、强行程度以及造成影响等。”鹿芒给蛋翻了个面,“而我闯入是为了做个早饭。”
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手指点着中央插着的百合花苞,“明秀呢?”
“昨晚游戏打太晚,估计还要再睡会。”
“你俩一间屋不也有厨房么?非得到我这来。”
“比起明秀,叫你起床可困难得多,更别提去别的屋里吃。”
她轻轻哼了一声,目光追随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有什么话要说吗?”
鹿芒一愣,沉默了几秒,“嗯。”
“关于中原中也?”
最后一个蛋装入盘中,鹿芒转身对上了琉璃的双眼,“嗯,但不知道怎么提起这个事情。”
这人脑回路和他的性格一样,笔直的高速公路加长不带拐弯,难为他昨晚为了试探她与中原中也的关系硬生生绕了几个弯子,昨晚她也吃了一惊心想这八卦竟有如此大的魅力强迫北村鹿芒摸索着掩饰伪装和设局。
北村鹿芒是个疯子,是把利落的刀,越快的刀,斩落的弧线越直。
“我已经可以想象你的老年生活了,和一群大妈一起蹲在某个村庄的村口,磕着称斤卖的炒瓜子,讲着东家男西家女的鸡毛蒜皮的酸臭事。”
“你从来没有对一个异性产生那样的情感波动。”
“别搞笑了好吗?我什么男人没见过。”琉璃笑。
“蓝眼睛。”鹿芒轻声说,琉璃未出口的话都沉没在了嘴里。
“不继续吗?”鹿芒问。
她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继续什么?”
“那要放弃吗?”
“放弃…”琉璃说,“放弃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啦。”
“我以为你会说坚持是最难的,毕竟在我的印象里,比起放弃,你坚持的东西更少。”鹿芒说。
她厌恶地砸砸嘴,“你懂什么?只要你的心脏还在跳动,你的头脑还在运转,某个身影总是在你心里浮现,指不定还要反复在你脑中唠叨些什么。这样子的话…”她低下了头,“这怎么忘的掉啊…”
鹿芒愣了一下,沉默了数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莫名涌上的情感,“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她是敌方的间谍,她最后的命令是杀了我。”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到诡异,饶是他们已是熟悉的搭档,她也是第一次听鹿芒讲起他的这方面的私事,虽然这个女孩在组织里略有传闻。
“在追查的末尾,我杀了她。”鹿芒轻声说,“村正捅穿了她的胸口,我们相互厮杀,两拨手下的人几乎都死光了,我与她伤痕累累。”
“那是一场持续了两天两夜的恶战,她嘴上说着无情嘲弄的话,但遍布我身上的她的血液却在发红发热,她的异能——淬炼沐浴她血的人。”鹿芒说。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那是她一生只能在临死之际使用一次的,以生命和血液为代价的淬炼之能。”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鹿芒低声说,“但是一件事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相信可以做到,你连希望都丢了,你怎么能做成呢?”
他讨厌这种纠结感,也讨厌那种困顿之人的无力感。他痛恨没有希望,没有选择,明明想为了什么人把命都堵上,却已经错过了。
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可是鹿芒,如果一件事第一次你失败了、惨不忍睹,第二次你以为你要成功了最终又被打回原点,第三次你还会义无反顾地向前吗?”
鹿芒愣了一下,“3次?”
琉璃抬头冲他咯咯地笑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蹲在了座椅上,双手抱着膝盖,下巴磕在膝盖上。
“是啊,想不到吧?我还挺长情的。”
但片刻的笑容很快散去,“有时候不自觉地就想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结局是不是一早就注定了之类的。我们所做的事情是不是只是在框框里绕圈圈,无论改变什么,做什么样的努力,都只会让事情回到原点。还有…”
她声音轻下来,“会离开吗…像妈妈,像外公他们一样,像遥一样…我当然知道什么都不做的话是什么也没法改变的,可是如果我做了还是没有办法呢?这样不就…连安慰自己的借口也没有了吗?”
空气静默了一瞬,鹿芒突然开口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学不好剑术吗?”
“哈?”
她愣住了,对于他突然的岔开话题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北村鹿芒绝不是那种马上要戳到你痛处了就扭开话题的人——他就是要一问到底。
“刀与剑都一样,既然手持刀剑,就该战斗到底。永远畏首畏尾的人,他的刀他的剑是没有那种斩断宿命的觉悟的。”鹿芒说。
鹿芒直直地对上了她的眼睛,“喜欢一个人,就该满世界地去找他,害怕退缩也好,犹豫迷茫也罢,总有件事,总有些人是不能放弃的。”
其实她有时候觉得北村鹿芒挺搞笑的,明明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有什么资格来对她的事情指手画脚。他的人生充满了错过,但他永远沉默,这样的人你永远只会觉得他冷漠,但他只是把海般的情绪压在了心底。
他从来不会对别人讲这些,这些年他称得上关系近的也就她和植村明秀两个了好不好?他和他母亲关系倒是好,可他要是真和他妈妈讲什么一夜炸了某个飞机场,杀光了某个犯罪组织的成员云云,又和心爱的女孩相爱相杀最后送了别人一程,他那漂亮的母亲还不吓晕过去?
这样的人搞得自己的人生仿佛格外悲情,其实他就是格外悲情,但让人无法抗拒。她心里想笑,但看着鹿芒的眼神——刀峰下脆弱的眼神,却只会觉得更加难过。
杀胚也是人,心也是肉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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