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锦衣不夜行 肥猪不杀可不行（三）

　　——奇奇怪的人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这一点也不奇怪。

　　夜色漆黑，如晕染不开的一团浓墨，星光全无。

　　朝廷，西境，世家豪族和江湖门派多方势力龙蛇混杂，于醉仙坊外的黑暗中对峙。谁也看不见对方，但都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存在。无形的风暴在空气中酝酿，就像吹胀的气球，一刺便破。

　　一道身着夜行衣的身影，如夜枭从黑暗中化过，手握长剑，寒光闪闪，如猎食的苍鹰扑向醉仙坊。

　　一道白发蒙面，身穿黑衣，手握拂尘的高瘦身影，静立于醉仙坊楼顶屋脊。

　　苍鹰扑击，弹弓打鸟。两相无言，一人刺剑，一人手挥拂尘。如激流相撞，尘土飞扬。

　　白发身影纹丝未动，提剑高手飘然于墙。只是脚踩琉璃瓦片碎裂，脚踏之墙有缝。

　　“无极道人，你还没死！”。

　　“夜天行，你到底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无极道人平静如水，悠然说道。

　　“要想知道塘中有多少潜鱼，最好的办法便是投下击破静谧湖面的惊石。”，夜天行轻抚长剑慢慢说道。

　　“哦？自以为看透黑夜的人，往往看到的全是黑暗。”，无极道人轻笑。说罢，转头看向一处角落，道：

　　“还有一位朋友，如此良辰美景何不出来一起畅聊？”。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无极道人，果然敏锐非常。”，说话间飞身落于翼角，背缚长枪，临风而立，背对众人。

　　“阁下是朝廷还是世家之人？”，无极道人眼眸微闪，肃然问道。

　　“我只是喜欢看热闹。”

　　“兄台，你也是为阎王之子而来？你我一起联手，共成大事如何？”。夜天行拱手道。

　　“迷局的诡秘之处在于，你不知道谁是棋子，谁是棋手。而死局的有趣之处在于，你不知道谁会死，是局内之人，还是设局之人。”，长枪身影答到。

　　一时无言，三人呈三角形△立于屋顶。三名一品高手，一方不知敌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高手过招，没有必胜把握，点到为止。黑暗中死侍的搏杀，才是夜幕永恒的主题。三人皆在等待脚下地面黑暗角落中的角力结果出来。

　　无数黑衣蒙面人在夜里围绕着醉仙坊厮杀，一路挺进醉仙坊的阡陌纵横的街道小巷和角落里，寂静无声，有的只是刀入肉体的噗呲声和鲜血喷洒晕染而开的血色艳丽花朵。

　　乱世之下，苍生涂涂，人命最为轻贱。

　　醉仙坊，某个房中。

　　“妈妈，我们要不要出面？”，一丫鬟装扮的侍女问道。

　　“不用，西境的人不会退，他们也进不来，关我七彩宗醉仙坊什么事！”。妖娆妇人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梳妆台上的珠钗，美颜不可方物。

　　“咻”，一只火红的烟花飞上夜空，短暂的驱散黑暗。黑影如潮水退去，仿佛这静谧之夜一切都未发生过，只是地上刺目的血色花朵，给黑夜晕染了一抹暗红。

　　楼顶三人消失无踪，无良世子眼眸微眯，呼声依旧，凉凉夜色如蝉翼薄纱，无风不动，静如死水。

　　晨曦微吐，如银瓶乍破水浆迸烈。

　　初夏的清晨稍显微凉。市井开始热闹起来。马车行于路面的哐当声，孩子的嬉闹声和贩夫走卒的叫卖声彼此交汇编织。

　　醉仙坊的开门声，丫鬟的开窗声，喳喳声和泼水声也此起彼伏。

　　无良世子坐起身来，看着桌上的五坛‘醉云间’，眼眸微眯，嘴角若有若无隐现笑意。

　　伸了伸懒腰，穿戴整齐，走出房门。妖娆老鸨迎了上来。

　　“哟，公子可真是精神，与佳人共度良宵，居然还能如此神完气足，没有扶墙而出，果然是龙精虎猛呢。”，说完盯着无良世子某位兄弟所在之处娇笑连连，花枝乱颤。

　　无良世子，嘴角一挑，邪魅一笑，道：

　　“那也只是芙霜姑娘这样的小娘子，要是妈妈这样的风韵犹存，怕不是得清茶杯里放枸杞，被你压榨得人困马乏？”，说着，伸出魔爪罩向老鸨的峰峦叠嶂。

　　“就知道欺负奴家。奴家残花柳絮，小郎君若真有此意，那可是被妈妈占了大便宜了呢？”。

　　“妈妈不必妄自菲薄，如妈妈这般女人，正是风情万种，姿态万千之时，如美酒佳酿，少涩而多醇厚，内媚而不俗。堪称世间最美的风景了。”

　　“公子可真是嘴上抹了蜜似的”，老鸨霞飞双颊，掩嘴又是一阵娇笑。

　　“妈妈，房中桌上有五坛‘醉云间’，乃是芙霜姑娘所赠，在下还有事需出远门，携带不便，便寄存于妈妈处，他日自会来取，还望妈妈行个方便才是。”，无良世子看着风韵犹存的妇人说道。

　　老鸨闻言，神色整肃，仅是一瞬便敛去。而后笑道：

　　“公子自去便是，奴家一定给公子保存的妥妥当当。”

　　“如此便多谢妈妈了。”，说罢，无良世子转身行出大堂，往马厩而去。

　　看着无良世子远去，老鸨眯了眯眼，稍后释然轻叹一声。转身脸上又挂上了妖娆笑容招呼别人去了。

　　来到马厩，张三正在给马匹梳理皮毛。

　　“张三，你可知道除了醉仙坊，这落霞城可还有甚好去处？”，无良世子玩世不恭，一脸纨绔问道。

　　“不知公子是指甚好去处，要说酒和姑娘，那可是没有醉仙坊更好的了。”，张三问道。

　　“只要热闹有趣就行”。

　　“那就行，这也算公子问对人了，这落霞城美酒美女在醉仙坊，可要说热闹有趣，‘聚财楼’也是一个好去处，只要兜里有钱那就是男人的天堂。我领公子去？”，张三忝着脸笑道。

　　“前面带路！”，无良世子大手一挥，豪气冲天！

　　到底在赌坊里是怎样的光景，外人不知。只是三天两夜之后，紫金宝甲和名剑飞鸿不翼而飞。无良世子连带着一本破书被人从‘聚财楼’丢了出来。蓬头垢面的无良世子神色恹恹，捡起书籍塞进怀中，悻悻然牵着仅剩的马儿落寞远去。

　　从离开西王府，至今不过一旬光景，慈父往游子身上塞的钱基本上就没了。

　　招摇过市，必定遭遇杀猪盘，这是江湖特色。不谨记游历江湖指南二三事的江湖小白盖不能幸免，这是江湖第一课：江湖套路深。

　　隔着衣服摸了摸里衣内衬里之前兜底后路的一千两银票，稍显心安。

　　无良世子牵着马出了落霞城，策马往北而去。

　　无良世子的遭遇，传至晟京城，在朝堂上被当做趣事传了开来。皇帝和满朝权贵听闻后哈哈哈哈大笑，宋家皇帝高坐龙椅，面带笑容道：

　　“奇奇怪怪的人总是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这一点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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