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契机
方剑平怀疑听错了, “给我?”不禁食指指向自己。
张小芳乖乖地点一下头:“对啊。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们是一家人啊。”故意打量他一番,“又傻了?可不能再傻下去了。再傻, 再傻我不要你了。”
方剑平内心五味杂陈, 长这么大也只有爷爷奶奶说过, 他们的也是他的。
“我要你行吗?”方剑平说出来楞了一下,紧接着想想,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添一副碗筷的事。
张小芳的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不禁握紧拳头,夭寿啊,他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她是缺心眼,不是傻的生活不能自理听不懂人话。
再这样下去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党和人民, 以后拿什么颜面见父老乡亲啊。
方剑平见她语塞,反而又想笑:“又想说我傻, 还是说不跟我玩了?”
“不给你!”张小芳把盒子往怀里一搂, 像个护食的小凶兽,“以后也不给你用。”
方剑平:“那就用我的。”
张小芳噎住了,“我——我饿了!”说着跳下炕。
方剑平见她急了,不敢再逗她:“这个盒子呢?是不是放回去?”
“你给我放!”张小芳挥一下手, 说的理所当然。
方剑平:“不怕我拿你的?”
张小芳停下, 使劲眨眨眼睛把躁动的心安抚下来, 转过身歪着脑袋问:“怕我打你吗?”
“我怕。”方剑平觉得她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是以前不了解她。他总觉得小芳跟以前不一样。
可脸还是这张脸, 力气还是这么大。
怎么可能不一样呢。
方剑平觉得自己想多了。
张小芳扳回一局,得意扬眉:“怕就乖乖听话。”
“还吃不吃了?”高素兰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忍不住吼, “小芳!”
方剑平赶紧回答,“来了。”连同他的钱一起放柜子里锁上,放好钥匙就趿拉着鞋出去。
张小芳注意到饼干盒上多了一个小卷,但假装没看见,怕方剑平的钱太少,窘迫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小芳转手把煤油灯给他,“拎着,给我照着。”
方剑平看她装出一副强硬的模样就想笑,她怎么这么逗呢。
张小芳听到笑声忍不住回头望。
方剑平连忙敛起笑容,“快点,饭菜别凉了。”
——
冬日天黑的早,饭后顶多六点半。方剑平睡不着,估计老两口也睡不着,就把用粗布做几副手套的提议说出来。
高素兰问:“是不是揉玉米揉的手疼?我待会儿就做。”
方剑平答应了张小芳不提她:“是有点。我觉得以后割麦子也能用。”
高素兰笑着点头:“还需要啥?”
张家的厨房地面是泥地,方剑平就找个烧火棍,在地上把“玉米穿子”画出来,“叔,农场有卖吗?”
张支书当兵的时候在老乡家借住见过这东西,“好像没有。不过我知道这东西,咱们自己做也不难。”
“能不能帮我做一个?我不想拖大伙儿的后腿。”
张支书觉得用这个穿几下再揉麻烦,不如直接两个玉米一块搓。考虑到方剑平前十几年没干过农活:“咋不能。我回头就跟大头说一下,反正这几天也得打些木头留着盖房子。”
方剑平一听不费事放心了,“那我们去烧水洗脸洗脚?”
高素兰早给他准备好一桶冷水,“水在这儿。”看向自家闺女,“剑平,不洗别让她上炕。”
张小芳冲她娘扮个鬼脸:“方剑平又不是你。”说完蹦蹦跳跳出去。
高素兰连忙叫住她,“拿你的盆和毛巾。”
张小芳叹气:“你可真麻烦。也就是我娘了。”
“不是你娘还能打我?”
张小芳当然不敢,“我不喊你娘。”
“那你喊我啥?”高素兰顺嘴问。
方剑平总觉得是二傻。
“二傻啊。”张小芳脱口道。
方剑平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果然被他猜对了。
高素兰今天心情不错,嫁不出去的闺女有人照顾,闺女今天一天也没犯大错,所以就让她一次,“我傻你别和我说话。”
“我才不要和你说话。你会连累我变成四傻。”张小芳说完哼一声背着手走人。
张支书提醒:“毛巾脸盆。”
张小芳啧一声:“你也唠叨。”找到脸盆和毛巾就跑。
方剑平赶紧跟出去:“天黑慢点。”
张小芳停下来。
方剑平挺意外又有点高兴,因为她当真听得懂人话——跟他猜的一样,她只是小孩子心性,不是真蠢笨。
“你的牙刷牙膏呢?我教你刷牙。”
张小芳心中一凛,险些把这点忘了。
幸好方剑平说了。要不然待会儿她挤牙膏刷牙,方剑平肯定会起疑。就算不怀疑,也会盯着她研究。
“你买的你不知道还问我?”张小芳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三傻。拿你没办法。”
高素兰被她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看着闺女进屋,就忍不住跟老伴说:“她这是说别人傻说顺嘴了?”
“以前都是别人说她傻,难得有机会说别人,你觉得呢?”张支书反问。
高素兰代入自己,连连摇头,她又不是那个傻闺女,她想这么多干啥玩意。
“你说她晚上睡觉不会把剑平踢下炕吧?”高素兰又有了新的担忧。
张支书忍不住打量她,老伴不会真傻了吧?
“一天天想啥呢?一边是墙一边是柜子,小芳就算踹他又能掉哪儿去?再说了,昨天被她敲晕了睡一夜都没掉,今天剑平好好的还能由着她踹。”
高素兰:“我这不是担心闺女犯傻吗。”
张支书不禁说:“你这样还说我惯闺女?”摇摇头起身往外走。
高素兰下意识问:“干啥去?”
“去老六那儿。你们收拾好就睡吧。”张支书到院里看到闺女和方剑平准备刷牙,忍不住上前,“闺女,会刷吗?”
张小芳知道她这个爹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她,“会呀。”
“会就好好刷。”张支书放心地摆摆手。
张小芳明知故问:“你不刷啊?”
张支书觉得他这个当爹的得给闺女做个好榜样,不能说他没买牙刷牙膏,“爹回来再刷。”
“要不要我教你啊?”
张支书楞了一下,欣慰地笑了,傻闺女终于懂事一次,“不用,爹会。你赶紧刷吧。刷好回屋睡觉去。这么冷的天别冻着。”
张小芳下意识想说,你也别忙太晚。到嘴边赶紧收回去,原主可不会说这话。
“你也别冻着啊。”
张支书笑着点头,“爹知道。剑平,别让她玩太久。”
方剑平:“我知道。”
张小芳忍不住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
方剑平心说,大人可不会说这话,“快点。起风了。”
张小芳就想说,哪有。一股北风袭来,她禁不住打个哆嗦,也灌了一口冷风。
她前世的家离这边虽然有上千里,可两地气温大差不差。现在这么冷难道因为环境好污染少。
“怎么不刷?”方剑平奇怪,“又瞎琢磨什么呢?”
张小芳收回视线,冲他吐一下舌头撇撇嘴。
方剑平好笑:“别调皮。我去烧热水。”
张小芳不禁问:“你刷好了?”
“对啊。你刚刚琢磨坏事的时候。”
张小芳:“我才没有。”
“行,没有。我冤枉你了。”方剑平无奈地摇摇头,“别玩了啊。”
张小芳嘀咕,“谁玩啊。”
方剑平张了张口,决定还是别接的好,否则她能跟他唠到天明。
张小芳也没空跟他嘚啵,因为她想起一件事,今天得跟方剑平同床——不对,是同炕而眠。
昨晚不是她,所以什么也没发生。
今晚万一她搁梦里把方剑平办了,以后还怎么相处啊。
可就算她忍住了,万一说梦话暴露了呢。
张小芳决定先刺探一下敌情。
到屋里,张小芳放下搪瓷缸子和牙刷,双手背到身后,轻咳一声,居高临下地打量坐在灶前烧水的人。
方剑平一看她装模作样的就想笑,“又干嘛?”
张小芳板起小脸,装的很严肃:“晚上睡觉说梦话磨牙吗?”
“说梦话磨牙又怎样?不说又怎样?”方剑平问。
张小芳:“你睡觉不老实,我就,我就再给你一下。”
方剑平忙说:“你敢!”他的脑袋可不是铜铸铁打的。
张小芳点点头:“我敢啊。”
方剑平心梗,顿时怕了,老实说:“我沾着枕头就睡,一觉大天亮。”
张小芳不禁腹诽,心真大!
“真的啊?”张小芳放心了,但她假装不信。
方剑平:“真的!”
张小芳满意了:“好吧。我睡觉也老实。你要是敢搁梦里踹我,不要怪我打你哦。”
“你别踹我就好了。”
张小芳哼一声:“又看不起人。”推开里间的门就往里去。
方剑平抓住她的手臂,“脸没洗脚没洗往哪儿跑?”
“你可真麻烦。”张小芳无奈地叹气。
方剑平知道她听进去了就松开。
张小芳搬个小马扎坐到他身边,看到他好看的侧脸,忍不住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打量他。
方剑平被她看得心慌:“你又想干嘛?”
“你长得真好看,就像花儿一样。”
方剑平的呼吸骤停,脸颊微微发烫,欲盖弥彰地瞪她一眼快速转回去:“别胡说!”
张小芳说出来有点紧张,正想找个理由糊弄一下,见他比她还害羞,都不敢跟她对眼,反而放松下来,“你本来就很好看啊。”
方剑平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脸上的火热:“再说过来烧火。”
“好啊。”张小芳前世小时候帮她奶奶烧过火。那时候农忙,她父母得上班,家里的几亩地得老两口种。虽然可以找收割机,可也需要人手。
她爷爷下地,她奶奶想早点做好饭下地帮忙,就只能让她烧火。
可是原主没有。
张小芳不信方剑平敢让她上,“起开。”
方剑平:“你会吗?”
张小芳佯装思索一会儿:“我试试吧。”
“那还是算了吧。”
张小芳:“这可是你不让我烧的。”
“我不说你懒。”方剑平替她说出来,“去把我的洗脸盆拿来。你的洗脸盆留着洗脚。”
张小芳皱眉,佯装不开心,凭啥她的就得洗脚啊。
“我的比较新,你的太旧。”
张小芳拿来比一下,两个盆都是瓷铁盆,她的盆里面掉了好几块瓷,看起来得有六七年了。方剑平的顶多三年。应该是他来到这边买的。
“你说得对,这次就听你的吧。”
方剑平又想笑,忽然惊觉前二十年也没今天一天笑得多。
思及此,方剑平忍不住看一下张小芳。
张小芳不知道他咋了,但也不好贸然问,就睁大眼反问:“听你的还不满意啊?你事真多。”
“满意。水该热了,你舀出来泡脚。我再继续烧。多烧一会儿才能把炕烧热。”
张小芳以为她听错了,“泡脚?”
“对,泡了睡觉舒服。”方剑平说出来,觉得还是自己动手得了。
等跟她解释清楚,锅里的水该热的没法泡了。
方剑平把她的盆拿过来,舀大半盆水放到她身边,“不用我帮你脱鞋了吧?”
张小芳白了他一眼,她傻呀她。
方剑平当然知道她没傻到那份上,笑了笑把擦脚布给她。
张小芳接过来心跟着颤一下。
她前世也喜欢泡脚,可是太麻烦,又要准备擦脚布又要烧水,所以干脆洗澡的时候多冲一下,四舍五入也算泡了。
当时她就忍不住做梦,要是有人愿意给她准备泡脚水,相貌平平她也嫁。
思及此,张小芳又不禁看他,真好看啊。
“看我干什么?看你的脚。”方剑平把她的脑袋按下去。
张小芳顺势低下头,仔细想想书里的内容,关于原来的张小芳的记载很少,总共不过五百字。根本看不出他俩平时怎么相处。
如果不威胁他,她和方剑平像今天这样和和睦睦处下去,方剑平应该乐意跟她假戏真做吧。不过也有个前提,她得变聪明。
可是她总不能一夜醒来跟她爹娘说:“我变聪明了吧。”
她爹十有八/九认为她傻的更厉害。
看来她得找个能让所有人信服的契机。否则她爹娘相信,别人反而会认为她爹娘被她传染傻了。
张小芳忍不住挠头。
方剑平从他岳母那儿得知张小芳爱玩水,就用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她,“头皮痒?”
张小芳愣了愣,扭脸对上他的视线意识到跟她说话,“不痒。我在考虑事情。”
方剑平顿时想笑,她考虑事情?
“考虑好了?”
张小芳:“没头绪。”
方剑平见她越说越像回事就越想笑,“那就先别考虑了。摸一下水还热不热,我再给你加点。”
天凉冷的快,张小芳摸一下,摇了摇头。
方剑平给她加半瓢热水,“等这个水不热了就差不多了。”
张小芳乖乖地点点头。
方剑平不禁搁心里感慨,他以后的孩子要能像小芳这时候这么乖就好了。
随之摇摇头,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去,想这么多干嘛。
方剑平把暖瓶拿上来,往里面加个玉米棒子,火着起来水就开了。他把水冲暖瓶里,继续烧洗脚洗脸水。
用这个锅烧水的主要目的是烧里面的炕。方剑平让张小芳帮他看一下木柴别掉了,就去里间摸摸炕——只有一点点微热,被子还是凉的。
方剑平决定小火慢烧。
玉米棒子和水不要钱买,张小芳洗好脸,他就让她把洗脸水和洗脚水全倒掉。他舀半盆热水泡脚,又往锅里加一瓢凉的,再温着洗脸。最后洗脸水没用完,他还往锅里加点凉的,然后往里面塞满木柴,最后用铁皮把灶门封上。
待他洗好了,不出他所料,炕热了,被子也热了。方剑平到温暖的炕上把他的高中课本拿出来。
这时顶多七点半,张小芳睡不着,正想跟方剑平唠唠,看到他的动作眼睛亮了——契机。
“方剑平,不睡觉看啥呢?”张小芳明知故问。
方剑平:“高中语文。”
躺在炕上看不方便,方剑平就靠在有窗户的那边墙上。
墙上糊满报纸,张小芳也不用担心被子挨着墙弄脏,于是掉头到方剑平那边,“我能看懂不?”
方剑平被问住了。
张小芳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三傻?”张小芳抬手在他眼前晃晃。
方剑平抓下来塞被子里,“我没聋也没瞎。你连一年级都没上完,你说呢?”
“我不知道才问你啊。”
方剑平被她理所当然的话搞得一时无语。无奈地把书递到她眼前。
张小芳不光看得懂,她还能辅导方剑平功课,可这话能说吗?必须不能啊。
“它们不认识我。”
方剑平倍感好笑:“是你不认识它们。”
“差不多啦。”
方剑平真想说,差远了,“先睡吧。”
“我睡不着啊。跟我说说你看的啥。”张小芳挨着他,脑袋一歪就碰到他的脑袋。
方剑平很不习惯,身体僵硬片刻,见她两眼直勾盯着课本,暗骂自己一句,整天瞎想什么,真当自己貌比潘安才比子建。
“想知道?”
张小芳:“你先念给我听听。”
方剑平看到上面的文言文,念了她也听不懂,“我给你找个有意思的。”翻到乐府诗,指着开头,“这是一首诗,要跟我念吗?”
张小芳点头。
方剑平信口胡诌:“鹅,鹅,鹅。”
张小芳不禁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故意问:“鹅鹅鹅也是诗?”
方剑平:“当然。”
张小芳心说,让你糊弄我,看我咋收拾你。
“这么简单我也会。喔喔喔,咩咩咩。”张小芳转向他,两手放到头两侧做个手势,吐一下舌头,“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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