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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设计


许淑妃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乾元帝,而是等到第二天才动身的。不然这会让皇帝怎么想,事先都没有通知一声就把人选定了?那不仅是淑妃自己作死,还可能会连累白仪沅。真当皇帝是傻子的人,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子。

        皇帝心里面精着呢,他或许不在乎淑妃给嘉善找了驸马,因为这样他也省事。然而如果淑妃在这个过程中完全忽略了皇帝的存在,那是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皇帝最看重脸面,谁要是在这种事情上削他面子,下场一定会很惨。

        所以在许淑妃第二天让季平转述,她在荷花宴上见了一个少年,想给嘉善定下亲事,请皇帝拿个主意,替嘉善公主相看相看。

        而事情也正如白仪沅所料,乾元帝看过听完季平转述之后,微微点了点头,摇头晃脑道:“让钦天监择个吉日,去周家传旨。”这就是皇权,只要皇帝愿意,除非是违反人类常识的事情,其他的他都能做到。

        前朝公主出嫁,哪里还管什么良辰吉日,看上了就嫁,哪怕对方是有妇之夫,都要休妻再娶。在这一点上,大殷还是很人性化的,至少没闹过夺人丈夫的笑话。

        许淑妃知道的时候很是松了一口气,心里直念无量天尊。受乾元帝影响,后宫里面超过半数的妃嫔都信道。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古人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知道皇权集中下出什么样的产物都不足为奇了。

        钦天监监正和白仪沅本就相识,在白仪沅的暗中示意下,钦天监监正告诉皇帝,三天后就是吉时。

        “让苏禾去传旨吧。”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白仪沅就在旁边。能让苏禾去传旨,说明皇帝心里还是在意嘉善公主的。换个旁人过去,只怕周家心里还要嘀咕两句呢。盖因司礼监在皇帝的宠信之下,不仅不把内阁放在眼里,就连百官公卿也是等同视之,眼里是容不下人的。

        就拿齐明来说,别看他在白仪沅面前毕恭毕敬的,这要是到了吴懿面前,哪怕你是内阁首辅,都不带正眼看你的。或许这也和乾元一朝内阁首辅更迭频繁有关,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任首辅,没有一个人的任期超过五年。或许在齐明心里,吴懿也躲不过这个五年魔咒。

        周家人自周梓曼和周祎信回去之后就在琢磨。两房人聚在一起也商量不出个头绪来。

        “说不来梓曼得了公主的赏赐也是好事,咱们这样倒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信国公夫人一向是个看得开的,自从长媳进门之后就交了管家大权,做自己悠闲的老封君。

        一旁的信国公也缓缓点头,很是认同自家夫人的话。这两位在大殷朝也是个例,心宽地很。

        长房的周顺成夫妇对视一眼,均有些许无奈,他们就知道这件事还不如关起门来自己商量,两位老人家在经商上那是天赋异禀,可要说到朝政格局上,那可真是抓瞎了。

        因为长房的周顺成早年就和工部王尚书的长女成亲,所以他并不在白仪沅宴请的名单之中,倒是他底下的一双弟妹,都接到了阳翟公主的请柬。

        信国公一向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这一代还是因为和工部尚书结亲的原因,王尚书才会时不时提点信国公两句。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超品的国公爷。自家女儿嫁过去就主持中馈,这才让王尚书对信国公尽心尽力,让信国公在朝堂上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还没等周家人商量出来个章程,就听底下的人飞奔着进来。“宫里的苏公公要来传宣旨,人已经走到玉定桥了,还请老爷、夫人们速速备好香案贡品。”

        听到这话,信国公首先就吃了一惊,险些打出个嗝儿来。一旁的信国公夫人赶紧掐了一下丈夫,免得在儿女面前出洋相,虽然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站起来都得儿媳扶着。

        世子周顺成眼看着父亲和母亲拿不出个章程来,索性对着外面的下人喊道:“赶快把香案摆上,国公随后就到。”然后周顺城夫妇一左一右掺着信国公夫妇就往外走,好似他们家被抄了似的。

        周祎信和周梓曼两兄妹早就习惯了自家爹娘这样,两人像个小尾巴似地跟在兄长后面。

        等苏禾捧着圣旨到的时候,就看见信国公一家跪在香案后面,活脱脱像是要抄家问斩的模样。

        “给信国公道喜了。”苏禾不愧是司礼监难得的和气人,说话的声音一点儿都不尖利,没那股先开口便让人先怕三分的味道。

        信国公夫妇一脸懵,司礼监的二把手给他们道喜,这喜从何来啊?

        难道女儿得了赏赐,这后面还有别的事吗?

        周家人脑子都没转过弯来,周顺城夫妇倒是有些猜测,只是拿不准到底是周祎信还是周梓曼。

        只听苏禾展开圣旨,语气温和地念道:“兹尔周氏次子品貌俱佳,特赐其与皇四女嘉善公主择日完婚,钦此。”面上是圣旨,不若说是口谕更加贴切。咱们这位皇帝,等闲是不肯多说一个字的。

        信国公一脸惶恐地接过圣旨,周祎信整个人都懵了,他就是进宫蹭了个饭,怎么就被点了鸳鸯谱呢。说起来周祎信都没仔细看过上面的三位公主,一直是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嘉善公主也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臣领旨谢恩!”信国公难得在线一次,连忙带着家人谢恩。皇帝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难道周家有拒绝的余地吗?

        苏禾温和道:“娘娘看重驸马品貌,这也是好事。”苏禾这话是在向信国公透露这门婚事是许淑妃给女儿定下的,只是信国公能不能听明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其实苏禾也不知道周祎信其实是嘉善公主自己选的,许淑妃不过是给女儿牵线搭桥罢了。不过这并不妨碍苏禾给信国公卖这个好,在苏禾看来,信国公既然能在朝堂安稳这么多年,自然有其生存之道。眼下有了这一门亲事,或许信国公府还能继续长久下去也说不定呢。

        “天恩浩荡、天恩浩荡”信国公哆嗦地只会说这句话了。

        苏禾也不介意,他的任务就是把旨意传达到,只要周家不忤逆犯上,他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的。这就是乾元帝的高瞻远瞩了,这要是换了旁人来,还不得涮信国公一顿,顺便再敲点银子。

        “苏公公走这一趟辛苦,一点心意,还请公公不嫌弃。”世子周顺成见父亲话都说不利索了,也只能替他给苏禾送仪程。一般加恩的旨意,接旨的人家都会给传旨的公公封一个红包,表示表示。

        周家豪富,给的荷包里都是银票,捏着也很有分量了。

        苏禾并不拒绝,他知道这就是人情往来,他要是不收,指不定周家还以为嘉善公主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找他们当冤大头呢。

        “咱还要回宫给主子爷交旨,就不多留了。”苏禾很是和气。

        “公公慢走。”信国公缓过神来,满脸堆笑。周家好多年都没接过圣旨了,骤然之下信国公没有反应过来也是正常。

        等到苏禾走后,信国公夫妇围着小儿子转过来转过去,活似周祎信是个国宝似的。

        周祎信都被爹娘盯毛了,躲在周顺城身后不肯出来。

        “这也是他的造化。”良久信国公微叹一口气,面上只有淡淡的喜色。

        周家对尚主这件事并不热衷,因为上面的皇帝实在太难伺候。谁能保证嘉善公主和常宁公主是一样的性子?万一嘉善公主是个搅家精,信国公府就不得安宁了。

        其实信国公还是在朝中没有人脉,对宫里面不太了解。像信国公的亲家工部王尚书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亲自登门道贺了。

        有了王尚书给信国公分析,周家人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赶紧就操办着要走三书六礼的流程。许家那边也有所表示,两边儿都很上心。

        “多亏公主殿下劝了我,不然这会儿哪能这么顺利。”启祥宫里,许淑妃满面春风,一副解决了人生大事的模样。

        “仪沅恭喜许母妃,嘉善皇姐的喜事近在眼前了。”这个时候白仪沅肯定是要捧着许淑妃说话的。

        许淑妃摇着宫扇,角落的冰盆冒着凉气,这些都没能消解淑妃的满面红光。

        “若是礼部走得快点,能不能年底就把婚事给办了?”赐婚的圣旨刚下,淑妃就巴不得把女儿嫁了,恐怕是让常宁的事情给搞出心理阴影了。

        白仪沅心内无奈,面上还是笑道:“娘娘也未免太着急了些,光是给皇姐置办嫁妆单子,少说也得小半年呢。”皇室公主下嫁,一般都是宫里给准备嫁妆。像淑妃这样家底厚实的,肯定会有自己的私房补贴。不过还是以宫里的为主,淑妃的只能算是添妆。

        说到宫里,若是想让嘉善公主风风光光地出嫁,少不得要求到白仪沅这里。宫里的大小事务只要白仪沅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

        显然淑妃也明白这个道理,对待白仪沅的态度更加热忱。

        “娘娘放心,若是有用得上仪沅的地方,仪沅定不推辞。”白仪沅不用猜都知道淑妃想说什么。她本来就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有需要的地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她还需要许家出力,这个时候更不会推辞。

        许淑妃直点头,心里也在盘算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阳翟公主满意。许淑妃不是傻白甜,她知道阳翟公主这样出力为自己女儿谋划,一定是想要得到些什么。许淑妃身为世家女,自然明白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

        宫里紧锣密鼓地筹办嘉善公主的婚事,白仪沅也去见了一面玉虚子。

        “道长别来无恙乎?”白仪沅打了个稽首,对着玉虚子笑着说道。

        “劳使者记挂,贫道近来一切安好。”就算是观里只有白仪沅和玉虚子两人,两人还是一副神棍模样,说话也是云山雾罩的。

        “最近本宫心有所悟,测得东南方紫气不稳,似有翻覆之象,道长可曾有所感觉?”白仪沅故作玄虚道。

        玉虚子面上微讶:“公主也有此感?”

        玉虚子这老道还挺上道,一下子就接住了白仪沅的话。“近来东南方确实有紫气逸散之象,使者可是得了天意?”

        “确实得了几句谶言,因有不明之处,所以特来向道长请教。”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行云流水之间便把意思说到了。

        “使者请讲。”玉虚子面上表情更是淡定。

        “其中也,亦非也,乃是其也。”白仪沅活似一个算命的江湖先生。

        玉虚子默默咂摸了一下白仪沅的话,心道这位殿下不简单啊。

        “是其而非其,这其中尺度,还需要使者自行领悟天意,莫要失了分寸。”玉虚子也不明言,只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白仪沅却像是受了点拨一样,“本宫已然明悟,多谢道长提点。此番东南不稳,应有一名既是皇室又非皇室之人前去镇压,方能消灾解厄。”

        这说的是谁人,已然很是明了了。

        东南可是个好地方,那瘴气逸散开来,可不就是“紫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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