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吧
“总算有书了，你跟我都挤着用一本多久了？”
“你不满意我？”
陈祈弦手搭在栏杆上。
周嘉清抱着一摞崭新的课本，幽怨地盯着悠哉懒散的人。
“咱俩老爷们凑一块有意思？叫你跟叶琪看一本，人家巴巴等着你呢，真的看不上她啊，校——花——哎——”
周嘉清说这话，眼神暧昧朝陈祈弦。
陈祈弦恶劣地笑笑，灵活躲开周嘉清踢过来的脚。
“不近女色，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听听，这是人话吗？”
几个男生围着陈祈弦，打闹成一团。来往的学生就看着他们瞎闹，不自觉跟着他们一起笑。好像青春的气息只眷顾到部分人，他们在哪，青春就在哪。
傅礼柔从楼道拐角出现。
一楼的光线采光不佳，后勤处背阳，靠顶楼天窗撒下的光照亮。
周嘉清忽然说了句：“我操！”
大家的举止都局促了些。
陈祈弦察觉，转过头。
傅礼柔没想到这这么多人，直直撞进陈祈弦沉郁的双眸。
他眼前一片模糊的世界里，清楚地看到一道鲜明的美丽。
他甚至看清，她眼中盛装的晶亮的芒。
陈祈弦下意识皱眉，可他不喜欢傅礼柔的眼神，略过所有人，像看一片普通的草垛，只触及他的皮囊。
“这是不是七班那个新来的？”
“应该是，我听他们班男生吹，那女的长得贼拉正……”
“那确实是她。”
陈祈弦别开脸，捣了一胳膊肘周嘉清。
后者竟然不生气。
陈祈弦：“……”
“怎么，丢魂了？”
傅礼柔漠然，反正她脸皮厚，径直去取书。
陈祈弦用食指骨节使力敲了周嘉清脑门。
“嘶！”
周嘉清捂着痛处，“我不像你，能坐怀不乱，我的心脏会狂跳的。”
周嘉清突然想到什么。
“难怪，你轻度近视，估计都没看清人家长啥样吧。”
陈祈弦无言。
他何止看清楚了。
-
傅礼柔抱着书，迎面遇到顾应西，他不由分说地截走傅礼柔手中的书。
“我帮你吧。”
傅礼柔拗不过他，只能道声谢。
顾应西笑笑，“你好像只会跟我说谢谢。”
傅礼柔没接话。
一摞书参差不齐。
她坐在椅子上，再次清点一遍书目。
上课她可以用自己的书了，安荣把课本从两人桌子中间拿到她那边。
-
数学课，不愧是号称捡支笔就会错过一条银河系的科目。
傅礼柔浅浅打了个盹，黑板就密密麻麻堆满了字母和数字的结合。
她的书才刚拿到手，都没捂热，一片空白，比她脸干净。
傅礼柔往前排望去，顾应西全程附和数学老师，有问必答，事事有回应，有他在，课堂就不会有冷场的时刻。
吸引了老师的大波视线。
台下开小差的同学便可以恣意一些。
傅礼柔瞄到前桌，一个女孩，在写陈祈弦的名字……一笔一画，甚是认真。
她真不是故意偷看别人的秘密。
好像是告白信。
傅礼柔撇撇嘴，现在这个世代，很少有人往暗恋对象抽屉里塞爱心信件吧？
还挺稀奇。
落款：
陈祈弦
是今天背对她那个。
给陈祈弦的话，貌似也能解释。
自己亲笔写的爱恋，跟冷冰冰的文字到底情谊是不同。
傅礼柔脑海突然浮现出那个男生的样子。
短寸利落，皮肤冷白，是男生里少见的皮肤好。肩宽而不厚，身形修长。他这个人很好记，浑身像黑色线条勾勒的简笔，留白与填充都恰到好处，多一笔都不行。
身上套着白色黑边的校服，圈不住他灵魂里的野性。
什么都不必刻意做，便有叫人过目不忘的本领。
一眼，傅礼柔把他记住了。
他生得俊朗，但那对黑眸凌厉，便不能将他归为善类。
陈祈弦今天没有任何表情审视傅礼柔时，竟然叫她心下一紧，不可名状的慌乱。
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特征的物品。
傅礼柔拧开水杯，大口喝下去。
-
傅礼柔自从开学以来，收到几十个好友申请，有同班的学生，也有别的班的男生。
套路都一样。
问候一下，东扯一句，西说一嘴。
总算进入正题。
“我喜欢你。”
“滚。”
好感，喜欢，爱，执念，心魔。
拎得清吗？看得透吗？能配得上吗？
傅礼柔成天窝在七班的角落，她恶心的那一套虚情假意这辈子都甩不掉。所以，上天到底是恩赐她，还是折磨她？
给她优越的外表，却没有与之匹配骄矜的心气。
爱这种奢饰品，她甚至没有肖想的勇气。
她畏惧来自人类的善心，伴星守月的日子里，连回音都不曾出现。
很快，“傅礼柔脾气臭”的消息就满学校传遍了。
表里不一/装纯/脏话连篇/徒有其表/华而不实……
每天都有新的词汇用来描述傅礼柔。
傅礼柔本人不在乎，这样更好。
她本来就不想和谁发生牵扯，现在这个局面，她倒是不用跟别人多费口舌，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课间
老师一走，傅礼柔顺势就趴在课桌上睡大觉。
困！……她太困了，整堂数学课，她的上眼皮跟下眼皮一直在吵架。
终于不必纠结，“你上来啊”“你下来啊”的问题。
它们终于——和解了。
安荣浏览过校园帖子上那些留言，简直是污蔑。傅礼柔看起来一点生机都没有——也是，女孩子被一堆人误解，换了她来，心理肯定也是承受不住的。
傅礼柔应该很难过吧？
安荣想叫傅礼柔出去走走，看看蓝天白云，比缩在教室墙隅的好。
“傅礼柔？”
…………
细小呼吸声
趴着的女孩动了动被人轻轻拍打的小臂。
安荣的手被李颖颖按住。
“她睡觉呢，指不定还有起床气，你理她做什么？”
安荣确认傅礼柔真的在熟睡，彻底打消了叫她出去散心的念头。
李颖颖喊安荣陪她接水去。
饮水机一层楼东西方各放置一个，七班的位置在两个饮水机之间，去哪边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西边那个靠近十班。
陈祈弦的班级。
去西边接水，指不定能偶遇校草。
不得不说，李颖颖的嘴巴可能真的开过光。
这个时间段，接水的人不多。
安荣把自己的小熊水杯放在水槽里。
“哈哈哈！陈祈弦，你要在班里念情书喽！”
“你比我兴奋，不如你替我念。”
陈祈弦原本话少，跟周嘉清在一块，才能有幸多听他说几句。
今儿一大早，吴越堵在门口抓迟到的学生，陈祈弦每回都是一抓一个准。看到他迟到，吴越丝毫不奇怪。就像看到经常小摸小偷的惯犯，根本记吃不记打，长不了教训。
下次还敢。
偏巧塞在陈祈弦桌柜里的粉色告白信掉出来，吴越眼睛多尖！一个健步夺走。
“念，叫大家学习学习。”
吴越态度坚决，但陈祈弦性子更倔。
一会上课，又有的看了。
安荣用余光窥视身旁站着的男生。
陈祈弦单手插兜，校服敞开，周身透出一股子散漫劲，漂亮的大手扣住深墨色杯身，骨感的手指根根分明，惹眼到不行。
他接完冷水就走了。
不曾停留片刻。
耳边又是周嘉清跟陈祈弦玩闹的声音。
渐渐变小，直到听不到。
可是某人的心跳声愈来愈重。
李颖颖又叫了一声安荣，她才回过神。
-
顾应西发现傅礼柔连着两节课课间都趴在桌子上，动都不带动一下。
今天早上傅礼柔进班就兴致不高，耷拉脑袋，书包松垮垮拖在半腰。
傅礼柔绝对想不到，自己只是睡眼惺忪，没睡好觉而已，落在别人眼中，却成了深受流言困扰的小白兔。
白白让人心疼。
做完操，学生成堆散开。
傅礼柔差不多站在队伍的最后，班里还有两个比她高的女孩，手挽手并排走了。
安荣站位靠前，她想傅礼柔八成会落单，下了操就往后排挤。
李颖颖不解地跟着安荣，真的不知道安荣为什么对傅礼柔如此在意。
安荣确实是温柔漂亮的女孩子，对班里的同学都很好，从来没跟谁吵过架，脾气好到让人觉得她永远都不会生气。
让李颖颖不爽的是，傅礼柔看起来压根不感恩安荣给她的友好，理所当然的接受，凭什么？难道安荣天生欠她傅礼柔的吗？
配不上，傅礼柔配不上安荣的友情。
傅礼柔那种没心没肺的女生，独来独往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天空盘旋着白鸽，人们看到的是自由自在地飞在晴空万里中，其实只是遵循被驯养的习惯，沿着驯养者留下的轨迹煽动翅膀。
鸽子知道自己在飞翔吗？
傅礼柔独自走着，所有的声音被风吹散。
“傅礼柔，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顾应西悄悄走到她身边。
“？至少不是不开心。”
安荣追随的脚步一顿，有人比她跑得快，更快找到傅礼柔。
傅礼柔一脸懵逼，连着睡三个课间，赶跑了沉重的睡意，她感觉脑子都轻飘飘的。
果然，熬夜伤身呐——
顾应西稍稍低头，傅礼柔旁若无人地打呵欠，酸涩的滋味上攀。
“人就是喜欢凑热闹，是非不分，他们都不了解你，只是被你拒绝了所以心里……”
傅礼柔突然直视顾应西。
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动作。
顾应西感觉到自己一秒内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
“你——”
傅礼柔吸了吸鼻子，鼻尖淡粉，眼中雾气蒙蒙。
她多情风流的眼里，顾应西没发现一丝柔弱和委屈。
随后，顾应西就听到她特有的低音。
“没事别烦我，他们说的不够真，我的脾气比那更臭。”
顾应西呆愣了好久。
保持着一个姿势。
有人叫他，听不到。
有人瞟他，看不见。
傅礼柔有一双容纳世间潺潺流水的眼，她自己却在沃野中种下死寂的黑色。
漂亮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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