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吧
朗日悬空而上,红旗高高飘扬。
身着军绿正装的国旗班退场,白色手套挥动。
原本四方的队伍缺了一道挺拔脊梁。
那人已经一周没来学校。
“向左转!”
皮靴砸到水泥地上,整齐划一,分外响亮。
傅礼柔冷眼瞧着神色清冷的人,抬着好看的下巴,死也不肯低头,哪里像是被处分的学生。
他真切地证实了那句,寸头是用来检验男性颜值的硬核标准。
陈祈弦敢这么狂。
背景里的绿色,跟幕布一样走过。
陈祈弦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机械地念了一通五千字的检查,内容可用官方两字草草概括。
仿佛站在主席台的只是有血有肉的架构。
不知道从哪个网页抄的。
吴越听得牙根痒痒,全程跟李鹤抱怨。
李鹤只是道:快了快了,也就一年多,七百来天。
-
——傅礼柔
——你想用这种方式来吸引他吗?
——有病。
——你真的打错主意了,陈祈弦喜欢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你这种虚伪小白花。
——关我什么事。
——你是真的没教养,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迟早是给男人亵渎的浪货。
——犯你妈的贱。
没得谈。
开干吧!
两边心里都恼火,是时候浇灭它。
火终究是火。
-
陈祈弦回来,那片空着的场地再次热闹起来。
篮球在地上砸的嘭嘭响,不凿穿人的心脏,誓不罢休。
橘色的篮球被一只大手抓牢,几番轮转,连过三人,猛地借力腾起。
“哐—咚!”
标准扣篮,动作精准,凶狠,不留余地。
跟他的人一样。
“漂亮!”
陈祈弦扯了扯黑色衣领,锁骨时隐时现,简单的黑色被他诠释得浓墨重彩。
猛烈运动过的人,身上的狠厉感被稍稍掩饰。
他才坐下歇息,便有女孩拿着水朝他走去。
周嘉清扫了一眼,眼神戏谑。
“陈祈弦,你……”
女孩在心里排练好了台词,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壮胆。
陈祈弦敞着腿,胳膊肘抵着膝盖,一手懒在腿间,额上仍有薄汗,禁欲又迷人。
她强迫自己看着他,陈祈弦依旧云淡风轻。
直到她说到桃色的心事,他的眉眼开始有细小的变化,他的眼睛用力对焦到眼前一处,又移开一秒,再转回来,快速盯死靶心,他身上好不容易积攒的绵薄生机,消失得无声无息。
没有任何征兆。
女孩呼吸急促起来,她确信,她体内升腾了一股强烈的感觉,既胆怯又冲动。
陈祈弦在看什么?
女孩从头到脚战栗,宛若坠入极地冰河,要人窒息至终。
她停止说话,挪不动腿。
不会有人想被陈祈弦那样盯着看的。
他不动声色,漆黑的双眸已经为他说了很多话。
拜托多点表情吧,看在上天赏他这张好皮相的份上。
“陈、祈弦?”
女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反而来了另外一位不速之客。
女孩没有转过身,听觉先于视觉,来者的声音扑向她的后背。
“有空吗?陈祈弦,我找你有事。”
傅礼柔的声线比往常降得都低,视线直勾勾的。
“没空。”
“……”
女孩后知后觉,陈祈弦的心思就没在她身上停留过。
所以自傅礼柔出现,他的目光里就只印有她一人。
她看得清楚,陈祈弦却困在雾里。
傅礼柔知道陈祈弦在打球,操场上全是欢呼声,青春的躁动。
她从一团乱中走出来,身心俱疲。
该做点什么了,铁打的人也禁不住天天被折腾。
黑发倾泄如瀑布,滑落在肩头,任由发丝在空中飞扬。
傅礼柔久候多时,黑白对比强烈的男生拨开人群,一个人。
傅礼柔远远迈开细腿,他身边多了个女孩。
不由得乌眉颦蹙。
白色球鞋踩断一截枯木枝,傅礼柔抬手朝太阳的方向望,时间快点吧。
傅礼柔感觉背受芒刺,不安的情绪持续发酵。
陈祈弦在看她。
有了这个认知,傅礼柔离开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能硬着头皮上。
陈祈弦没施舍傅礼柔多余一字。
方才炽热的眼神,是傅礼柔的空幻想么。
傅礼柔凝视挺阔的背影,阳光投下的影子都好看。
陈祈弦大步流星回归球场。
只有他知道,有多痛恨自己,没放下身子,听听矛盾缠身的傅礼柔哪怕一句话。
那个被冷落的女孩神色复杂地看了一圈傅礼柔。
两人同样在竞技场,傅礼柔一个硬币就轻松荣获了头奖,一直在苦心经营算计的人却败落下风。
不一样,陈祈弦对傅礼柔跟对别的女生是不一样的。
好不甘心啊……
这就是捉弄人心的感觉吗,太痛苦了。
都走了,剩下傅礼柔还呆在原地,双臂环胸。
一缕黑发粘到朱唇上,更添烦闷。
“啧,真不好搞。”
-
放学。
“傅礼柔找你?你们不认识吧。”
周嘉清一直留意陈祈弦。
“你知道有人说是傅礼柔告你的状吗?就是上周在天台抽烟的事。”
果然,陈祈弦眼尾上扬。
他不知道,也无所谓。
周嘉清点点头,手撑着太阳穴。
“阿弦,可能这么说会惹你不高兴,事实是,傅礼柔可能因为你的事、被针对了。”
“你应该知道,女孩的小心思。”
“你的意思是我间接给她造成了伤害。”
周嘉清不予置否。
赶巧,说曹操曹操就到。
傅礼柔用冷水洗过脸,水珠未干,汇聚到尖小的下巴处。
眼眶里充斥过巨大的情绪,应该才释放不久,皮肤被冷水刺激得生白,眼下的黑眼圈越发明显。
傅礼柔看到陈祈弦错愕了一阵,又恢复常态。
校服外套搭在右肩。
从陈祈弦身边经过的时候,意外地被拉住裸露在外的手臂。
傅礼柔挣脱不掉。
却听到男生主动开口。
“下午的时候想跟我说什么?”
“现在不想说了,放开。”
傅礼柔心情不佳,又在陈祈弦这碰壁。
这男生的力气怎么这样大。
陈祈弦把扭动着腰肢的傅礼柔拽到自己跟前,将她正面朝向自己。
她侧脸的一道红痕被他迅速扑捉住。
“你脸上的伤,谁弄的?”
周嘉清也看到傅礼柔白净的面皮上血色的细痕,像一条红线,要缠住什么东西,再也不松开。
陈祈弦冰凉的指尖不由分说地撩开傅礼柔鬓角的碎发,一张巴掌大的脸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傅礼柔彻底恼了。
她下午专程去找他,希望解决问题的时候,他是怎么漠不关心的?现在这样摆出一副要替她讨回公道的谱是闹哪出。
她从不屑于晚到的援手。
像迟来的爱一样比草贱。
“别碰我!你以为你是谁。”
没来由地整的她一身鸡毛,陈祈弦自己屁事没有,该吃吃,该喝喝,活的比谁都滋润。
傅礼柔对陈祈弦的厌恶是真真切切的。
陈祈弦果然被傅礼柔的傲慢态度激怒。
周嘉清看事情发展势头不对,正欲拉开陈祈弦。
“不要动气,阿弦!傅礼柔只是一个女生。”
陈祈弦拽她的手用力更猛,紧实的肌理经脉浮现。
说什么都阻止不了。
傅礼柔感到疼,大坝开闸一般大声痛骂陈祈弦,把这些日子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到他身上。
周嘉清太阳穴突突直跳。
傅礼柔疯了吗?
他好意提醒,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不是,傅礼柔你能不能识相点,你清楚自己在惹谁吗?”
可笑,傅礼柔笑得直不起腰。
她挣得累,手臂被捏住的地方,血液不畅,白得像在水里浸泡过。
傅礼柔大脑眩晕,被人抽干了气力,直直倒在陈祈弦怀里,头抵在他坚硬的身体上,粗喘着气。
被汗濡湿的墨发在他胸前开出招摇的花。
她不招惹人,火都燃烧到她身上,惹与不惹之间,已经没有差别了吧,事情好像也没有更坏的发展空间了,随便吧!
糟糕透了,烂透了。
傅礼柔以为自己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可这点子稀稀拉拉的伤害,她还是承受不住,该笑话自己不够坚强吗?
压垮人脊背的,可以是呼啸的北风,也可以是绝顶的灼热。
让她一个人呆会儿吧。
周围实在太过吵闹,傅礼柔这朵娇花没有合适的土壤来孕育她。
陈祈弦没有推开怀里的温软,他和她的身体距离不过一厘米,她独有的低音,她的颤抖,她的悲戚,她的眼泪,通通在他手臂方寸之间。
安荣冲进围观的学生堆,中间空出一个圆形,像是精心搭建的舞台。
舞台的中央是一对紧紧相拥的年轻男女。
安荣甚至忽略了仅在一步之遥的周嘉清。
“傅礼柔。”
温柔的轻唤把傅礼柔拉回现实。
陈祈弦早早放开对她的束缚。
傅礼柔撒开对陈祈弦的椅靠,她眼角的泪留在陈祈弦的校服上,湿了一片。
不管了,反正风会把尘土扬起来的。
陈祈弦身前空了,鬼使神差地留住傅礼柔。
——
“啪!!!”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
陈祈弦头偏向侧边,舌尖顶了顶发麻的面颊。
傅礼柔甩了他一巴掌。
良久,他笑了。
周嘉清知道傅礼柔这下要玩完。
陈祈弦从来不是大度的人,既往不咎不符合,手下留情更没可能。
最后的最后,在场的大部分人只记得陈祈弦单肩扛着傅礼柔往顶层天台去了。
那称得上是个诡异又和谐的画面。
男生看不清神色,女生一动不动,随便被人扛着,眼前的景物颠倒,乱七八糟,血液直充大脑。
她想吐。
陈祈弦是真的能,一举把她扛起来,步伐矫健,把她往上抱。
这个时候,傅礼柔居然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陈祈弦绝对不会让她嗑着碰着一星半点。
眼前愈来愈黑,陈祈弦混杂其中。
铁门被一脚踹开,在灰白的墙上反复敲打,金属的撞击声叫人心惊胆战。
傅礼柔被放在地上,头发顺势铺开。
碧蓝的天,清淡的云,为即将降临的火烧落日铺垫,这是大戏开场前的预告。
她升起一只胳膊,妄想触碰来去自由的浮云。
陈祈弦的阴影盖上她白色的校服,接住她伸出的手,将她的手腕按在地上,绝对压制,垂眼凝她。
他用比她低沉得多的嗓音,在她耳边私语。脉络清晰的手摸到她腰际。
“你想死吗?”
喑哑的声线。
让傅礼柔联想到海滩上的沙粒,荒无人烟的戈壁里偷生的骆驼刺,雪山之巅的冰棱。
傅礼柔在认真地思考。
这并不是一句充满威胁意味的话。
他们两个人都很平静。
陈祈弦的眼睛比傅礼柔更寂寥空洞,里面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荒芜之外是另一片无尽荒芜。
傅礼柔吊着眉梢,充血的双唇张合,雾气腾腾。
她的黑发拥住陈祈弦的手,在指缝中暗流。
“不——我不想死,我想大胆纵情地活过。”
所有与生命无关的事情,都可以抛却。流言,善意,恶意,揣测,污蔑,伤痕,失败,腐朽,坠落。轻与重之间,取其重。
【生活环境恶劣,思想观念混乱,欲望需求杂乱,生命状态困顿,命运多舛。——堪忍世界】
来日蹉跎,我只想拥有此刻的斜阳。
陈祈弦从傅礼柔口袋里摸出烟盒,打火机。
傅礼柔被戳穿也不意外。
“你怎么发现的,偷看过我?”
他一并揭开傅礼柔手腕上的秘密,细细的凸起几道。
陈祈弦翻身坐到地上,动作捻熟地点烟,浸染香烟的嗓音,抑扬顿挫极有磁性。
“偷看你?”,他像是听到了荒谬的笑话,“这很适合吹风。”
傅礼柔迟钝地明了,中午她偷跑上来抽烟,被捕猎者暗中观察的第六感不是空穴来风。
“陈祈弦,我们这样算和解了么?”
青灰烟雾中的侧颜性感,慵懒吐出一圈烟。
“你没把我从这丢下去。”傅礼柔看了一眼陈祈弦,下巴朝天台扬了扬。
绯色的霞光给傅礼柔上了一层胭脂。
-
第二日,陈祈弦没来学校。
思过,检讨。
傅礼柔说:陈祈弦心情低落,把她带上去诉苦。
教导主任半信半疑,可是傅礼柔长了副叫人无条件信任的模样。
她不会撒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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