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古,今
无限的大道!
无穷的气机!
无垠的星光!
冥冥虚空动荡,映照万千变化。
虚幻又真实,好似一座奔腾不息的浩瀚汪洋。
直将诸天万界,寰宇苍穹都囊括在其中。
其包容万有,使得万类霜天,彼此争竞、争渡,书写一个又一个璀璨纪元。
纪渊通过皇天道图,攫取定扬侯郭铉的命数气运时。
发现北斗七曜变化陡生,像是凭空牵引两道星辰加诸于身。
某种自太古而起,至九劫不灭的权柄。
刹那如同飞燕投林,倦鸟归巢,落进纪渊的掌中。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四面八方垂流漫卷的大道源流,就把寸寸肌体萦绕革鼎薪火的肉身躯壳吞没进去。
心神载沉载浮,由风飘荡。
“如堕梦中,如置幻境,雾里看花,迷离恍惚。”
纪渊醺醺然也,再次想起他借助瘟部真君道则权柄,溯游太古遥望天庭的微妙感受。
就像做一场极为清醒的大梦,心神出窍好似旁观,一切随波而逐流。
贯穿古今数劫,横亘寰宇诸天的光阴长河之畔。
渺小如一点芥子的纪渊跋涉前行。
他并不知目的为何,也不清楚究竟要去往何处。
河畔吹过的大风,似能惊魂落魄。
刮骨刀,穿肠毒一般。
十分厉害!
假使让正神天官来此。
也未必能安然度过。
幸而。
次第被点亮的太古九宸,悬照于纪渊的头顶上。
肆意垂流下万千瑞气星光,其中更有似有若无的祈祷诵念声。
宛若一团团清灵之气喷薄缭绕,化为祥云色彩,牢牢护持住他。
“大周天界,细入微尘,何灾不灭,何福不臻……三台虚精,六淳曲生,生我养我,护我真性!”
纪渊心头淌过一段段道文,沐浴吸收太古九宸徐徐洒落的覆体灵光。
他向着上游追溯,好像逆流而行。
终于经过不知多久时日,那些累积无穷岁月也似的洪流呼啸。
一次次把座座拔起的高峰,灿然夺目的星辰,席卷冲毁。
“这便是量劫么?”
纪渊心有所感,古往今来多少志气不凡的人杰,又有多少惊才绝艳的大宗师?
他们于这浩瀚无边的岁月史书上,能够立一峰吗?
许是连渺小尘埃都算不上!
纵然殒身量劫,也难为后来者所知,留名于石刻竹简,残篇文字中!
“也难怪古往今来,仙神听闻劫之一字,莫不变色敬畏。”
纪渊无法触及,也不敢挨着那流转于无穷岁月间的可怖劫气。
故而只能瞧见一条条模糊的人影消散,一道道黯淡的星斗坠落。
那些或如大日、皎月,或如江河、大岳的璀璨真性。
纷纷化为焦黑飞灰,洋洋洒洒填进光阴长河。
也有一些,没入冥冥虚空,融于阴世旧土。
各得其所!
纪渊一边跋涉行路,一边旁观惨烈至无言的量劫景象。
“天地有大美,光阴有大悲,古来仙神皆死尽,无人熬得劫难过,实为寰宇万类之大恐怖。”
突如其来响起的浑厚声音,险些吓得纪渊心神一震。
他回头一看,那份惊意更重更浓。
因为竟是见过两回的“熟人”!
头发花白如枯草,身材高大雄武,神色却也和善,乐呵呵道:
“后生,咱爷俩又碰到了,缘分呐!”
纪渊心神不由动荡,念及阴世、城隍庙那两遭,再加上而今的光阴长河。
任凭再迟钝的人,也猜得出来这老者来历不凡。
第二回的时候,纪渊猜测对方许是上古隐修鬼仙之流,才能自如进出阴世。
可现在,他却是摸不准了。
光阴长河浩浩荡荡,照见太古九劫的所有过去。
罡风吹散魂魄,劫气消融血肉。
若非九宸权柄护持庇佑,又有皇天道图以为后手。
让纪渊踏破六重天,也未必熬得住。
因此,上古隐修鬼仙之流绝不可能出现,且还这般轻松的模样。
他勉强拱手道了一声:
“前、辈、好。”
即便是九宸悬照,权柄执掌。
纪渊每吐出一字,仍然像大风拂面,很容易被其吹散。
这就是道行不够高,难以于光阴长河之畔立足。
他的举步维艰,更衬托出那名申姓老者的从容淡然。
“后生这一次倒是懂礼数了,不像之前那么桀骜。”
申老头双手笼在袖中,乐呵呵笑道。
“前辈说笑,纪某向来尊老。”
纪渊心思闪烁,念及天蓬真君所提醒过,千万要小心那些九劫前熬过来的老不死。
三番两次道左相逢,嘴上说是缘分,可谁知道孽缘善缘!
“后生,你这远行走得太慢,咱爷俩把臂同游。”
纪渊正愣神着,头发花白如枯草的高大老者,就将他的右手挽住,拉着一起向上溯流。
悬照头顶的九宸星斗,竟然毫无反应。
恰如石子入水,惊不起半点涟漪。
“敢问前辈究竟……”
纪渊被扯住衣袖踉跄前行,顺势反手按住申老头的臂膀。
他话音问出口的一瞬,便唤出皇天道图,并无感应到预料之中的龙脉气机。
与此同时,沉寂许久的人皮纸也被拿来提问。
可那张金帛也似的百世经纶器灵,硬是蜷缩成一团,一个字都浮现不出。
“后生,咋个规矩都不懂,光阴长河是无日无月,无前无后的大道根源之地。
十类众生踏足于此,跟脚不显,前尘不现,除非你是玄德诸圣,不然怎么瞧得出端倪。”
申老头连连摇头,好像颇为嫌弃道:
“咱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若对你有什么坏心眼,十条命也不够后生你折腾。”
纪渊闻言并不恼怒,这话讲得实诚,他虽然斗过天运子那样的大宗师,也直面过纳兰桀,见识过聂吞吾。
但要真正碰到杀心四起的当世绝巅,下场照样九死一生。
“前辈也有兴致逆流而上,走一趟这光阴长河?”
纪渊与高大老者把臂同行后,顿感轻松许多,好像肩头卸去重担。
可紧接着,他就听到申老头的絮絮叨叨,每一句都叫人直头皮发麻。
“咱们已经倒走一千七百年了,那是盛帝,此人文治武功尚可,但不会当家,杀他父与兄,埋下后面宗亲相残之祸根!”
“再往后,庆皇有大统之功,可惜晚年迷信方士,为四神所惑,最终亡于‘祖龙死而地分’的恶谶!”
“光阴长河好大风,咱爷俩走过第八劫,感觉就有些气喘吁吁,索性咱身子骨尚硬朗,瞧到没,那颗大星是太阴星君,转世投为水神,难以避劫,殒身于云梦大泽……”
“计都星君、罗睺星君,也无法幸免……”
“咱可听说,这九劫轮转,也是论资排辈来的。以三清四御为尊,应于太古,五方五老落于二、三劫,六司天官、七元北斗,紧随其后……”
纪渊耳畔似闷雷滚动,回荡着申老头所言。
每逆行一劫前后,这位头发花白如乱草的高大老者都能娓娓道来,好似漫天仙神都与他为友,曾经称兄道弟一般。
“前辈你从哪一劫来?”
纪渊忍不住问出这句。
“后生不消停,是个爱打听的。”
申老头拍了下纪渊的肩膀,一脸高深莫测道:
“咱听过诸圣讲道,跟那司法的天神饮酒,西游的道人同行,见着西方佛国竖起轮回,中土道统遍地开花……你不妨多猜一猜。”
纪渊眸光跳动,好像愣在原地,这般大的口气,怕是太古劫前的大能了。
“哈哈,后生啊后生,你如今才是初入五重天,眼界还窄,见咱就像井底之蛙抬头望月。
等你哪天踏破六重天,就晓得做咱的干儿子,错失多大一桩机缘。
对于某些存在而言,古今寰宇,九劫相通,无非是从自家屋子,走到院子前庭罢了。
来来来,咱们再往前行,去瞻仰下压得诸天万界尽俯首,占据大道源流成尊位的真圣人!”
高大老者豪迈而笑,拉着脚步踉跄的纪渊大步踏过河畔。
每走一步,都像在光阴长河下,留下深刻足迹。
恍惚千万年,幽幽七八劫。
弹指掠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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