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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凶宅,鬼魅,一家人整整齐齐


  “穿大红嫁衣,还是一只人妻女鬼……倘若生得好看,说不得做个亡灵骑士。”
  纪渊心下半开玩笑,眉宇之间却是凌厉异常。
  鹰视似的眼眸,化为两道冷光打了过去。
  放在现世,那些阴魂受此一瞧,当即就要吓得形体动荡。
  官服补子上的龙虎气,加上杀人见血的凶煞气,足以叫寻常小鬼肝胆俱裂。
  只不过,这方坠龙窟沉沦阴世日久。
  气机长久侵染之下,鬼魅之物皆都成了气候。
  寻常的手段,只怕降伏不了。
  那袭脚不沾地的大红嫁衣款款而行,大红盖头下传出咯咯笑声:
  “郎君……小郎君!你好大的官威哪!”
  隆隆隆!
  与此同时。
  雷声滚过天穹。
  那道漆黑的电光没入乌云。
  大宅归为昏暗的瞬间。
  唰!
  一股寒冷刺骨的阴煞气扑面而来。
  好似千万根钢针狠狠地扎在肌体上。
  “大堂和正门相距十几丈……这只女鬼好似一步跨越而过!
  这个宅子,是凶宅!存在某种独特的力量……”
  纪渊思绪如潮,眉梢轻挑,反手握住腰间的绣春刀。
  一身血气透发皮膜,恍如烈火腾起,映出身前三尺之地。
  果不其然,看到那只大红嫁衣的新娘女鬼,犹如魅影闪动,飞快逼近过来。
  每一次,漆黑的电光沉寂之后。
  那袭殷红鬼影,都要前进数十步。
  比之任何轻功身法,都要显得诡异。
  弹指之间,大红嫁衣几乎贴面。
  大红盖头下,吐出如麝似兰的冰冷气息。
  那双苍白的手臂陡然伸出,狠狠掐向纪渊的脖子。
  乌黑的指甲细长尖利,宛如短剑。
  其势之凶戾,洞穿通脉二境的肉身体魄绝无问题。
  “闪电亮起的时候,保持不动,这阴物畏光么?”
  纪渊眸光一凝,内气霎时流转四肢百骸。
  仿似龙吟虎啸余音不绝,肆意震荡筋骨皮肉。
  嗡!
  如若一口金红相间的巨大铜钟扣落罩下。
  “好个铜皮铁骨的官差!”
  那只嫁衣女鬼惊叫一声,乌黑的指甲撞在上面。
  那双手像是伸入油锅,顷刻燎起一连串水泡。
  密密麻麻,甩出黄色汁液,既恶心又可怖。
  “郎君可真是狠心肠……”
  那顶大红盖头飘荡不已,似是明白碰到硬茬子,窈窕身影往后急掠。
  “想走?晚了!”
  纪渊嘴角勾起,反手将绣春刀连鞘劈砸过去。
  “砰”的一声剧烈爆鸣,虬筋板肋的沛然大力抽出强烈劲风。
  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直接打断那只嫁衣女鬼的双臂。
  那一截断肢化为阴气翻滚,嗤嗤作响。
  “爹!娘!来了个凶神恶煞!”
  嫁衣女鬼惨呼不已,大红盖头飞快旋动,露出半点尖俏下巴。
  纪渊视若无睹,趁势跨步,又是一记刀鞘扫下。
  呼啸生风,霸道无匹!
  恍如六条蛟龙昂首咆哮,全身血气、气力混杂交融之下。
  莫说是一头阴煞凶物,纵然积年的鬼王也要退避三舍。
  “大爷饶了妾身吧……”
  嫁衣女鬼话音未落,那一记沉重刀鞘已经抽落。
  噼啪!
  如火刀横贯,撕裂鬼物。
  那袭大红嫁衣轰然炸碎,化为大团浓郁阴气。
  “正好!夜游神晋升条件之一,就是拘拿百条游魂。”
  纪渊眉心一亮,似请神上身。
  灵性凝聚,如开天眼。
  射出一道无形金光,钩索也似,牢牢地捆住那袭披散的大红嫁衣。
  不等那只女鬼恢复形体,聚而不散的大股阴气就被吸入生死魂灯。
  【积善功三十刻】
  【积阴德三十刻】
  皇天道图轻轻一抖,两行古拙字迹勾勒浮现。
  “不愧是刷善功、阴德的好地方。”
  纪渊嘴角勾起,依旧没什么探索的心思。
  毕竟是组队下本,目前来说,找到秦无垢和裴途要紧。
  但……
  咣咚!
  两扇蛛网密布的厚重大门,猛然合拢,撞出巨大的声响!
  “天不留人,雨留人……”
  纪渊眯起眼眸,回身望向大堂。
  凶宅之内,忽地窜出两只积年老鬼。
  皆是鸡皮鹤发,面色惨白的阴森死相。
  “恶徒!伤我女儿,老身与你拼了!”
  它们好像凶煞索命,用怨毒的目光盯着纪渊。
  嘎吱,嘎吱。
  诡异的声音绵密,连成一片。
  那嫁衣女鬼被拘入魂灯之后,整个宅子都在摇动,莫大的压力如山压下。
  屋檐震落大片灰尘,青瓦片碰撞崩碎,桌椅不住地弹起,后院的枯井有血水漫出……
  仿佛一切都有了生命,正在缓缓复苏。
  “原来如此,这些阴物其实是受到凶宅的侵染,便如同山君奴役伥鬼。”
  纪渊后背感到一阵凉意,心中警惕更浓。
  那两只老鬼反掌可灭,但这座凶宅却要可怕得多。
  如今似有千万斤的煞气,压在他的双肩,简直难以动弹。
  若非虬筋板肋的强横体魄,当真有些扛不住。
  “搬煞,镇我?不知死活!”
  纪渊眸光淡漠,眉锋如刀扬起。
  他曾在社稷楼读过风水命书,晓得上古大能互相斗法,移山倒海。
  并非真个摄拿大山、江河,而是搬运那股百万斤重、千万斤重的沉沉煞气。
  这座凶宅乃是邪祟之物,已经生出几分性灵。
  不仅豢养一干厉鬼,还懂得吞纳煞气壮大己身。
  假如再给它一两个甲子的漫长岁月,指不定会蕴育一丝神意,化为真正的邪异。
  “洞天藏灵机……滋养万物,连一座凶宅死物都能变得如此凶戾。
  可想而知,上古练气修行,该是何等辉煌景象!”
  纪渊倒也不慌,身躯陡然震动。
  不动山王经的龙蛇文字,化为一尊尊金身罗汉盘踞心脉,驱散那股阴冷刺骨的阴煞气。
  暖融融的内气如江河奔走,使得血气愈发磅礴,化为一座若隐若现的巨大烘炉。
  那两只老鬼见到这活人好生凶恶,气焰为之一灭,便就不再叫嚣,反而缩入大堂。
  嘎吱!嘎吱!
  凶宅似是受到刺激,异动连连!
  挂在各处的大红灯笼,恍如人头浮空。
  张开狰狞大口,扑向白蟒飞鱼的挺拔身形。
  从枯井后头涌出的腥臭血水,层层如浪滚动,没过大堂的桌椅摆设。
  不少腐烂、惨白的断肢残骸上下浮沉,欲要抓住纪渊的双腿,将人拖入其中。
  “搬煞镇压,豢养厉鬼,邪祟横行。
  便是换血三境的武者,落入这座凶宅,
  没有克制的手段,也未必能活着出去。
  难怪,之前进入坠龙窟的镇抚司中人死伤众多。
  幸而我及早请入凶神坐镇命格,自有手段!”
  纪渊临危不惧,心头一动。
  头顶三寸之处的气数涌动,化为更多灵性流入眉心。
  哗啦啦!
  灵光如水荡漾!
  一尊纱帽宽袍的巨汉形象,犹如被画笔勾勒描绘,凭空出现在身后。
  那盏生死魂灯光小如豆,却格外明亮,照彻十方之地。
  神意灌注识海,纪渊眼神立刻一变。
  宛若庙宇里供奉的神祇,真个步入阴间。
  气象雄阔,提灯大喝:
  “魑魅魍魉,休得猖狂!”
  数十个大红灯笼被那生死魂灯一照,瞬间炸成一团碧绿火球。
  腥臭血水冒出“嗤嗤”白气,好似害怕极了。
  老实从中分出一条过道,供这人走过。
  “阴司……正神……”
  暴动的凶宅倏然安静下来,原本紧闭的朱红大门,忽地向外打开。
  送客的意思?
  “呵呵,既然你想留我,那便不急着走。”
  纪渊面皮泛冷,嘴角勾起细微弧度。
  他身后魂灯高悬,逼退汹涌侵蚀的阴煞雾气。
  昂首阔步,踏入大堂,抬手揪住那两只老鬼,神色威烈无比。
  “大爷!老身可以做牛做马!”
  “小老儿愿意将婆娘献上……”
  纪渊充耳不闻,气血勃发,硬生生拔下两颗脑袋。
  尔后,五指用力合拢,捏得爆碎。
  嗤嗤嗤!
  大团阴气炸裂,消散成丝丝缕缕,最终化为碧绿光点飞入生死魂灯。
  “又拘两条厉鬼,不错不错,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纪渊面上露出满意之色,提起魂灯照射凶宅。
  他不顾阴风惨烈,大步穿过正堂,开始逐一搜检。
  这位北镇抚司的年轻百户,当真不好惹。
  竟是一扇门、一扇门的找过去,逢着厉鬼就杀,遇到邪祟就打。
  没过多久,这座凶宅之中回荡起了古怪的声音。
  “出来吧……躲不掉的!”
  “桀桀桀桀,大胆妖孽!”
  “……”
  约莫半个时辰,纪渊神清气爽,跨出朱红大门。
  人还未走出多远,那座凶宅好似受不住大雨冲击,轰隆隆地垮塌倒下。
  仿佛被夷为平地,搅得烟尘四起。
  “真是脆弱,一点也经不住折腾。”
  纪渊摇了摇头,感慨道。
  夜游神的灵性逐步消退,那盏魂灯里头多出七八条厉鬼阴魂。
  其中更有几枚拳头大小的灿然晶石,内里光芒莹润,赫赫生辉。
  那是凶宅日积月累吞吐炼煞,所形成的一件物什。
  饱含充裕灵机,效用极为惊人。
  “像是……上古的灵石?”
  纪渊眉梢挑起,作出猜想。
  喀啦!
  又一道漆黑闪电横空掠过,打断他的思忖。
  举目望去,满是破败。
  这座沉沦阴世的营关雄城,早已被无尽墨色所笼罩。
  此前似乎发生大乱,长街狼藉,杂物倾倒。
  沿途的店铺像是受过洗劫,门板破碎,翻箱倒柜。
  若非缺少尸身,俨然如乱军屠城的炼狱景象。
  “对了,猛虎帮主和双仙观的灵素子,他们都曾提过城外大寇?莫非这些匪徒杀入营关?”
  纪渊随手捡起地上一把油纸伞,撑开遮雨。
  天穹像是漏了一道口子,瓢泼大水哗啦啦往下倾倒。
  “省些内气也好。”
  纪渊放开五感,却发现置身坠龙窟内,原本百步之内的风吹草动,似是受到侵扰,只能保持三尺之地。
  阴世的气息,精纯的灵机,以及一丝晦涩的邪异,混杂交融成这方诡异的天地。
  又有一道雷电裂空,极为短暂地撕出一抹炽白。
  空无一人的长街之上,登时多出十几条黑影。
  纪渊定晴看去,发现那些邪气森森的鬼东西莫名有些眼熟。
  其人衣衫褴褛,肤色惨白,青面獠牙。
  两臂平举,身躯僵硬,好似一块铁板,靠着蹦跳前行。
  “精魄不散,怨气聚喉,引发尸变……”
  纪渊想到那碗色泽幽绿的龙血夺气汤,摇头道:
  “可惜我手边没有糯米,更不会茅山法术,只能用这口绣春刀超度你们了。”
  ……
  ……
  大名府,京州城外。
  军帐之内,杀气腾腾。
  “怎么可能!那泥腿子不过通脉二境,如何能断我三弟一条胳膊?”
  赵无烈身披数百斤重的精金山文甲,好似猛虎盘踞坐于大案后面,冷冷瞥向下方的孟长河。
  “回禀大统领!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若有半句假话,必当形神俱灭,不得超生!”
  孟长河单膝跪地,低头答道:
  “杨三太保乃是被秦无垢牵制住了,又受纪渊无耻偷袭,失察之下被斩去一臂。
  之后,杨三太保自毁气海,施展风雷遁法。
  但秦无垢誓要斩草除根,紧跟追杀。
  属下不敢暴露自己,连忙赶回报信。”
  赵无烈那双碧眼深邃,死死地盯住孟长河。
  看到这人气血、呼吸、心跳,完全没有任何异常,心中怀疑不由去了一半。
  “不对,秦无垢那个凶蛮婆娘,何时完成换血炼身,晋升四境凝出真罡了?
  北镇抚司敖景的盘龙真罡,出了名的难学难精!没那么容易!”
  孟长河思索片刻,沉声解释道:
  “大统领有所不知,属下曾为北镇抚司千户,与秦无垢算是半个同僚。
  这婆娘身具龙子血脉,体魄、气力皆要胜过同境一筹,且早已铸成法体。
  换血三重天之内,堪称巅峰……便是提前凝练真罡,也不奇怪。”
  赵无烈面皮微动,眼中掠过阴鸷之色,淡淡道:
  “换血练真罡,这婆娘倒也心高气傲。
  也不怕本源亏空,难成宗师。”
  所谓真罡,乃是内息蜕变,气血交融之物。
  必须是换血大成的强横肉身,才能承受得住。
  秦无垢居然敢在三境凝练真罡,可见她的体魄之坚固。
  “某家这个三弟性情暴烈,最不听人劝,除了义父发号施令,寻常谁也不放在眼里,这次叫他长长教训也好。”
  赵无烈一手按在案首,身子前倾道:
  “赵大,你带十名好手搜索营州周遭,看能否寻见立孝的踪迹。
  他是卫军参将,四品武官,纵然那泥腿子和凶婆娘占了理,也未必敢下杀手……”
  讲到一半,赵无烈话音微顿,两条泛黄的眉毛轻轻皱起。
  他忽然想起纪渊正是因为强闯巡营,公然杀害凉国公府客卿,这才引得义父入京。
  那个泥腿子胆大包天,依仗东宫之势无法无天。
  假如杨立孝真个落入对方手中,恐怕性命难保。
  “罢了,先找人再说。”
  赵无烈摆手道。
  军帐之内,左右两旁各自立着十几名亲兵护卫。
  各个都是精铁重甲,配刀按剑。
  身形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若非很仔细地侧耳倾听,连呼吸之声都难察觉。
  俨然是换血大成的精锐好手!
  “遵命!”
  一个身披钢甲的魁梧亲兵瞬间出列,速度极快。
  如同鬼影,晃了一晃,人就闪至军帐中间。
  穿着上百斤钢甲犹能如此,可见身手之灵活,气血之强盛。
  “杀大客卿,害我两名义弟,这泥腿子莫非命中克制凉国公府,专门找义父的晦气?”
  赵无烈胸中杀机暴涨,转念想到杨洪的叮嘱,眼神变换许久,淡淡道:
  “你方才说,纪渊和秦无垢带一队人马,往营州黄粱县去了?”
  孟长河点头道:
  “没错,属下谨记大统领的吩咐,守在天京暗中盯梢。
  得知纪渊从黑龙台兑换大丹,又带上秦无垢,还有几个心腹。
  领了一桩查案差事,直奔黄粱县。”
  赵无烈脸色微变,拿起不久前刚送到手上的一封密信,冷笑道:
  “黄粱县……太子殿下真是有够看重此子。
  兑换大丹,打着查案的幌子,实则入小洞天,吸纳灵机冲击换血关。
  哼哼,孟长河,某家听说你与那泥腿子结过梁子?”
  孟长河态度卑微,恨声道:
  “我与他之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赵无烈满意点头,他当初是接到杨洪的命令,才将这个不过换血三境的北镇抚司千户,收入帐下。
  “某家可以借你八名血鹰卫,他们都是秘不示人的死士,没在兵部名册上的虎狼之士。
  你若有胆,大可带兵杀入黄粱县,阻扰那泥腿子冲击换血关。
  实话实说,六条气脉的积蓄,若是再得洞天灵机,
  突破境界十拿九稳,日后换血更是易如反掌,迟早会把你甩得老远!
  机会不等人,全看你能否把握了!”
  孟长河身子一颤,似是心绪激动,难以自持。
  “请大统领助我报得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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