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运动会开幕式
十一月末。
是秋叶最美的时节。
远处略旧的红墙映着道路两边绚烂的银杏叶，那浓郁的黄色挤满树梢，仿佛成片的金色的云，在红色的幕布上燃烧起来，迷住了同学们痴痴的眼。
同学们以班级为划分站在操场上。
万众期待的运动会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连校长沉重而乏味的讲话也变得充满了激情。
边关厌站在队伍的最末尾，看着不远处的主席台，等待着云中月的表演。
欧源从自己班级的末尾处偷偷溜到了边关厌身边，胳膊搭在边关厌肩上，四处寻找着什么：“仙女姐姐呢？不会去前面举班牌了吧？”
边关厌拍掉他的手：“她在后台。”
“不是吧你们班什么主题呀？”
“韩国。”
“仙女姐姐那么漂亮你让她上去表演吃泡菜？”欧源不可置信的喊道。
周围同学纷纷转头看向这边。
“她们要跳舞。”边关厌斜了他一眼，“你脑子里除了吃还有什么？”
“当然还有美女呀，我不是过来关心仙女姐姐了嘛。”欧源不要脸的笑道。
“滚，那是我的。”边关厌笑骂道。
“行行行没人跟你抢，看你这表情。”欧源啐了他一口。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话筒飘扬在操场的上方：“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高三二班为我们带来韩国文化展示！”
四个女孩背对着观众站在舞台上。
“blankpinkinyourarea……”
第一句出来全场就炸了，下面的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
“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女孩也太漂亮了吧！那神情绝了！简直就是
“裴智秀一中分秀啊！”有喜欢blankpink的同学按奈不住了。
“这就是之前高三演讲的那个女生啊，声音很甜的那个。”有同学认出来了云中月。
“不看脸的话我觉得还是那个短发女生跳的最好……”也有同学是在认真评价舞蹈。
边关厌脸色阴沉了下来。
好想在小姑娘身上贴个“边关厌所有”的标签。
欧源还在不知死活的呐喊道：“云中月绝美！云中月我女神！”
他拉拉边关厌的手臂想让他跟自己一起呐喊。
一转头看见好友阴沉的像要滴出水来的脸色。
“衣服太露了。”
“什么？”欧源没听清。
“衣服太露了，你不觉得吗？”
欧源回头看看台上的云中月。
红色背心，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蛮腰，下面是一条红色亮片短裙。
是在夏天也可以很正常走出门的装扮。
“喂你没搞错吧？去你酒吧里的那些女人哪个穿的不比她少？”
欧源伸出手去探探边关厌的额头。
“发烧了？不对啊你体质比牛还好。”
边关厌拍开他的手：“那不一样。”
他此刻心情十分矛盾。
既想把小姑娘推向更高的舞台让全世界都看见她的好，又想把她藏在家里只允许她把这些衣服穿给自己看。
“我知道不应该干涉女孩子的穿衣自由，但是我就是……”边关厌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好友说明白此时的心情。
欧源是何许人也。
从小就在万花从中过。
他迅速get到了边关厌的心情：“我懂我懂，就是男人的占有欲嘛~”
他迅速一拍边关厌的肩：“不错啊兄弟，终于开窍了啊，不枉我这么多年对你的辛勤教导。”
“再说我就打电话给叶承启了。”边关厌淡淡看他一眼，威胁道。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欧源这个混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到大只怕叶承启。
叶承启一句话他就能跪地求饶。
“别别别，你是爷，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去表演节目才溜出来找你玩，被他知道了肯定又要喋喋不休。”欧源连连求饶。
“话说，你今年运动会还是没报项目啊？就你那体育细胞拿起第一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报了。”边关厌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咳咳咳咳咳……”因为太激动而被自己的口水呛去的欧源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了，欧源问道：“你是不是假的边关厌啊？”
“嗯？”
“不是，你为什么会报啊？我看你也不像是那么功利的人啊。难道是我识人不清？”欧源还在诧异。
为什么呢？
边关厌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那天劝他为班级争光添彩的那人的眼睛让人太不忍心拒绝了吧。
就像月光。
柔和，皎洁却又坚定。
十一月末的北方已经很冷了，穿着露脐装的云中月下台后忍不住瑟瑟发抖，她看了看远处套着宽宽大大的和服，里面不仅穿着校服，还贴着暖宝宝，被女孩子们围着递热水瓶暖手的许镜竹，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同样是人，怎么待遇就这么不一样呢。
她必须要等到开幕式结束了以后才能回班级换衣服，不然在教导主任的口中就是对领导对学校的大不敬。
……我去你的大不敬！
从来就被要求当淑女的云中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她坐在后台的小板凳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努力缩成一个球来减小被风吹到的面积，保存一点仅剩的热量。
温盈川拿了条毯子走过来，看到可怜兮兮的云中月就把毯子递给了她：“小月亮你怎么没带外套啊，这个给你，披着吧，不要冻坏了自己。”
被风吹得鼻子红红的云中月眼泪汪汪的扑了上去，蹭了蹭温盈川的肩：“盈盈你真好！我哥都没注意到我。”
“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温盈川生气的说。
说完还剜了一眼被身处女生圈里的许镜竹。
“要到我们班了，你乖乖在这里，马上就结束了。”温盈川走了两步后回头，不放心的跟云中月说。
“嗯嗯，漂亮姐姐要加油哦！”云中月朝她挥了挥手。
继续盯着前方，双眼放空，眼神迷离又散漫。
过了一会，许镜竹从台上走了下来，看见云中月呆呆的盯着前方，双眼没有焦距，忍不住在她眼前挥了挥。
“你在干嘛呢？”许镜竹问道。
“熬过艰难的岁月，必会迎来满园的芳香！加油！发呆人！”云中月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大声喊起了一句话。
……这不是教学楼上挂着的标语吗？
难道真把我妹给冻坏了？！
学校啊！你们赔我一个心智健全的妹妹吧！
许镜竹内心崩溃。
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很呆，没想到呆成这个模样。
云中月双眼继续迷离。
许镜竹一拍云中月的肩膀，假意哭道：“妹妹啊，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去了啊！留下我一人独活于世！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云中月转过头来同情的看着他：“哥哥，我们家不缺钱，答应我，有病就得治，好吗？”
温盈川目睹了全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都不太正常，我认识一个很好的精神病医生，可以帮你们看看脑子。”
“他（她）需要！”云中月和许镜竹同时指向对方。
“放心，一个都不会少。”温盈川拍拍云中月的背，“需要我陪你回教室换衣服吗？”
云中月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还要负责广播站的事呢。”
温盈川是是广播站站长，负责赛事播报。
温盈川点点头：“那好吧，你一个人小心一点，别被人欺负了。”
云中月失笑道：“在学校里能怎么样啊。”
事实证明，确实会怎么样。
云中月表演完后回到教室。
本想弯腰取出校服，不料拿出的却是一块沾着汤汤水水的抹布，上面还带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沾来小鸟粪便，搞得手上全是黏糊糊的。
惊讶片刻，弯下身子去看，一股臭味顿时涌入鼻腔，云中月不免泛起一阵恶心。
短短一个表演的时间，云中月的抽屉已经被各式各样的垃圾占领。
云中月眼睛红了，但还是一点一点清理掉抽屉内的垃圾，用餐巾纸慢慢擦着抽屉。
云中月跑去洗手间里洗了手，回来以后坐在座位上。
虽然已经垃圾已经被清理掉了，但周围仍是垃圾的恶臭，云中月仿佛置身深海，周围是一片化不开的黑暗，淤泥将自己从脚包裹到尾。
怎么会有人这么过分？
边关厌走进教室就看见小姑娘笔直的瘦削的肩膀在微微颤动，长发垂在脸侧，遮住了所有情绪。
“月亮？”边关厌试探着叫了一句。
云中月没有理。
“月亮，你看看我。”边关厌走到云中月面前，强迫她抬起头看向自己。
眼睛里没有焦距。
这个场景很熟悉。
他妈妈发病前也是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毫无生机。
“我很差劲，所有人都讨厌我，没有人喜欢我。”云中月自言自语，像是在自我催眠。
“月亮，你很好，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大家都很喜欢你，你外公外婆都很爱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你身边。”边关厌一字一句的说道。
“发生什么都在我身边？”云中月无意识的问道。
“没有人会抛弃你，我们都很爱你。”边关厌看着云中月的眼睛，认真说道。
云中月痛苦的捂住头，她的脑海中一片混沌，明明不想去想那些伤害人的话语，却控制不住自己。脑子像是被僵尸啃咬，不停的撕裂又愈合，眼泪大滴大滴的滴在桌子上，绽放出一个个小水花。
想起自己曾遭受的种种苦难，她再一次感受到人生的悲惨，像是溺死的人透过海水看到的那样，她看见了自己黑暗的过去与未来。
云中月无意识的站起来，浑浑噩噩的走出座位，向走廊走去。边关厌只好跟在她身后。
云中月的慢慢挪到走廊栏杆旁，伸出腿试图爬到栏杆上面，边关厌见到她这样连忙拉住她的手臂，安慰道：“生命只有一次，你不要放弃好吗？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一切都会变好的。”
云中月像是听见了，却不以为意：“不会的，我的未来只是一片黑暗。”她努力想甩开边关厌的手，却怎么也抵不过一个二十岁男孩的力气。
她转过身，眼睛红红的看着边关厌，声音小声又坚决，像是在哀求道：“你让我去死啊，好不好？”
“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你想一想之前说的一定要走一次的时尚盛典的红毯，还有你帮助过的收容所里的各个小狗，它们还在等你回去看它们。”边关厌眉头紧锁，不停劝说道。
“是有美好，可是美好都不属于我，我只配与垃圾为伍，我活着真的很痛苦，求求你了，放我走吧。”云中月低下了头，左手拽着被边关厌拉住的右手，哭泣的浑身颤抖。
边关厌看见小姑娘凄凄惨惨的神情，心疼不已，上前一步，搂住了她的背：“别怕，我在。”
云中月无意识的靠在他肩上，像是帆船终于找到了港湾，迷途小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树，小声啜泣着。
大概熬过一个世纪的寒冬。
云中月目光慢慢清晰，回过神来看着边关厌：“你回来了，你还有没有多余的校服？我的校服好像被人扔掉了。”
边关厌松了一口气。
熬过一劫了。
“我的校服太大了，你等着，我去帮你找。”边关厌用手拭去云中月脸上的泪珠。
云中月点点头。
过了一会，边关厌拿了一套崭新的校服回到班级，递给云中月。
云中月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她露出一个笑容，如同春季里的樱花，温柔缱绻：“边关厌，谢谢你。”
我第一次不靠药物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把我从海水中救上岸。
谢谢你，在我即将发病的时候打断我的自我厌弃。
谢谢你，在我哭泣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谢谢你，在我最难受的时候告诉我我是被爱的。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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