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我回来了
清冽低沉的声线和着夜风传过她的耳畔，江满月原本头脑昏沉，可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手指都绷得紧紧的。
她僵硬而机械的转过头，朦胧的夜色里，男人坐在轮椅上。
她的身体将要摇摇欲坠。
可她扶住了电线杆，朦胧的目光冻结在那个缓缓取下面具的男人身上。
倏然间，天地间的所有声音都随风而去。
她好像置身在寒冰地狱里，而那张面具就像是一根弦，一点点的缠紧她的心。
时间仿佛变得很漫长，一分一秒都过得很煎熬。
面具被他一点点的取下，慢慢地，男人那张凌厉俊美的脸庞，就那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江满月哪怕是醉酒了，此时也如五雷轰顶一般，震惊而骇然的看着那夜色里的男人。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心脏都要飞出嗓子眼了，手心里全是冷汗。
寂静的空气里。
耳畔是猎猎风声，他的脸在她朦胧的视线里慢慢地变得清晰。
清晰到，那十年前的记忆都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她在瞬间就要被吞没。
他的脸，她看得很清楚。
那分明是……
那个名字在她舌尖盘旋了无数次。
她忽然间看到了这张脸，这张让她无数次魂牵梦萦的脸，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是他！
那分明是傅庭凌的脸啊！
那是傅庭凌啊！
她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模糊，唯独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清楚深刻。
锋利的剑眉，紧抿的唇，黑如曜石的眼。
风吹过他的脸，他深邃的眼深沉而炙热的注视着她。
两人的视线隔着遥遥的灯光相接，空气更加安静了。
江满月浑身一震，万千种复杂的情绪好像找到了缺口，开始在她的心里发泄。
她的眼，仿咽了无数的泪光。
“是……你吗？”
她的双腿开始发软，想要走到那个人身边，可她又怕这是自己的一场梦。
又怕醒来之后，他还是葬身在火海里。
她倏地就哭了，是撕心裂肺的那种哭泣，夜风和着她的哭声一起。
傅庭凌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声音沙哑而生硬。
“是，我。”
微弱的两个字，击碎了她心底的胆怯。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就那样和他遥遥相望。
那个身影，仿佛经历了千山万水，沧海桑田。
从那一场燃烧的烈火里走来，轻轻地来到她面前。
他还活着啊！
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他没有被埋在废墟底下，他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还是他。
她的呼吸顿住，艰难地抬起脚，步伐生涩的走向他。
每一步的靠近，都让她更加的清醒。
她是喝了酒，脑袋是很乱，可她突然觉得，现在是她这一辈子最清醒的时候。
他就坐在轮椅上，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毛毛细雨。
夜里有风，路边有灯。
而那里，有他。
终于靠近了他，她坚强的心开始轰然倒塌，每个角落都在碎裂。
那个眼神交汇的瞬间，她的心就动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她僵硬地看着他，泪水爬满了脸，“这一定是我在做梦，一定又是我幻想出来的……你怎么可能……”
傅庭凌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指，“你看着我。”
她不看他，她只是哭，像是疯子一样大声哭泣。
他又说，“江满月，你看着我！”
“是我！”他的手上还有伤疤，但握住她指尖的时候，却能够把那真实的温度传递到她身上。
“江满月，你看着我！是我，我是傅庭凌！我没死，我回来了！你看到了吗？我不是一场梦，我是真实存在的。”
“我回来了。”
“你不要嫁给他……”
“你没有做梦。”
她眼中升腾起氤氲，她看不清他的脸，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
她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张开双臂，猛地抱紧住了他。
这个迟来了几年的拥抱，将他们从漫长的时光深渊汇聚到今天。
他穿过了火海，走过了生死的距离。
他还能被她拥抱。
她柔弱纤瘦的双臂没什么力气，但是她抱得很紧，好像怕眼前这个真实的人会消失。
她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他身上还是那清冽的薄荷香，一点一滴都是那样的熟悉。
她抱着他，哭着喊他的名字。
“傅庭凌……”她浑身都在颤抖，泪水渗到他的颈部，他的身躯一僵。
继而，他也抬起双臂，紧紧地拥抱住她。
毫无缝隙的拥抱，彼此的心跳都气息都镌刻到对方的记忆里。
“你是傅庭凌……你没死！你是傅庭凌……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眼中闪烁着狂喜的光。
“是我。”
“我没死。”
“我回来了。”
他的眼眶也很是酸涩，眼角泛开猩红。
她哭得不能自己。
狂喜，激动，颤抖。
一时间，许多情绪都在她的眼睛里翻涌。
他没死，他还活着。
她心中最后的一丝防线，开始崩塌，颓败。
她不管不顾的抱紧了他，也不管自己现在哭得多像是一个疯子。
她只知道。
他还活着。
老天眷顾，他还活着啊！
他没有死在火海里，他如今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哭得筋疲力尽，仿佛这段时间压抑的血与悲，都化作了冰冷的泪水。
她哭到眼睛都红肿了，还是不想放开他。
“你活着……就好。”她的气息凌乱，哽咽的道。
曾经那一块空掉的地方，骤然就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对不起。”他沙哑的开口。
江满月又哭又笑，心都揉到一起去了。
她满脸泪痕，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现在能够活得好好的，我很开心了。是我要谢谢你。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不恨你了，我真的不恨你了。看到你被横梁砸中那一刻，看着你冲入火海，看着废墟爆炸，我觉得……我就一点都不恨你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那一日的绝望还历历在目。
她一人在废墟前拼命的刨，就为找到他的一片衣角。
可她没找到。
如今，真的是太好。
他活着比什么都好啊。
“我知道。”他拥着她，眼中满是痛苦和自责。
渐渐地，随着时光的流逝，江满月感觉到有什么冰冷湿润的东西落到了她的脖子里。
她的心又酸又疼。
“不，你不知道……”她呼吸着冷寂的空气，喉咙被东西堵得喘不过气，眼圈愈发的红，“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在忘记你。
你不知道，我曾经日夜求你入梦啊。
你还是不知道，我已经原谅你了。
你还不知道……我已经答应要嫁给慕岚了，我收了他的平安符。
错了。
一切都错了！
她的世界开始颠倒，她在昏沉里痛哭流涕。
整个人都要被撕裂成两半。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说……”他隐约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可他没由来的害怕。
他怕了。
怕这一次的相认，留不住她。
因他知，慕岚对她有多好。
所以，害怕啊。
江满月在他怀中肆意大哭，把所有的烦心事都抛诸脑后。
远处，一双清冷的眼静静地望着夜色里的人。
他们感情深刻，作为旁观者也会动容。
可此时，他眼里没有动容，只有一片荒芜和干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终于，还是知道了啊。
终于，还是跑入了傅庭凌的怀里。
终于，他是不是留不住她了？
慕岚就在那里看着，看着他们如何互诉衷肠，有那么一瞬，他发现自己真的就只是一个旁观者。
曾经那个叫他阿年的江满月，她转眼就和他背道而驰。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阿年。’
他茫然的抬起头，那声音被夜风湮没，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的心，空了。
他的手握成拳头，静静看着远处，周身的寒意凝结成一道冰，指节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很平静从酒店门口走过去，高大的身躯如刀锋切碎了这凝固的夜色。
他缓慢地道。
“满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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