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你要亲手把我埋葬
江满月不知道南少宸在这一瞬间是想到了什么,所以他脸上失去了所有的鲜活和生机,露出枯萎的颓败。
她看清他眼底的光,就好像一束燃烧殆尽的焰火在慢慢地熄灭,连最后的一点微弱火光都将不复存在。
这最后的希望不是江满月带给他的,而是他一心想要划清界限的霍婧。
她是骄傲的小千金,哪怕是哭,都不肯轻易示弱。
他仰靠在冰冷的椅子上,胡子拉碴的下巴扬起来,目光追随着灯下的光点转移。
明灭的光纷纷扬扬的落入他琥珀色的眼睛里,他就这样一瞬不瞬的望着,仿佛灵魂和躯体已经脱离。
他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能入他的眼里。
他眼底满是荒凉和空洞,那样浓烈的悲恸让江满月泪如雨下。
她哽咽哭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都会帮你带到。可是我求你,至少不要这样轻易的放弃自己。不止我们关心你,如你所说,霍婧也许也在等你。”
南少宸的目光透过空气望向了很遥远的地方,眼底没有一丝阴暗和痛苦。
“满月,你不明白。”他低哑道。
“我明白的……”她红着眼睛。
南少宸微微闭着眼,脑海里浮现出人死前轮回而过的记忆,那是对他而言,最美好的幻梦。
“你不明白,如今的结果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任何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活着。你什么都不必做,甚至连眼睛都不要为我落一滴,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我的结局。我无惧,我坦然。”南少宸再次睁开眼,目光里满含着希望。
他扬起的唇角是那么的温柔,“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为我收尸,你一定要亲手将我下葬。这样来生我才会先找到你。我到死都要记住你的气息,下辈子……我会比他们先找到你。”
又是死!
江满月的脸一片惨然的死白,哭着摇头。
她不能看到他就这样死去,而她什么都不做啊。
“不要,我不要。”她语无伦次。
南少宸安慰她,“乖,别哭了,我看不得你流眼泪。你哭的时候,我束手无策,我觉得我就像废物一样。”现在,等待法律的判决,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为你去死,我甘之如饴。
他清楚明白,自己如果想要活,还可以交代出慕岚,争取宽大处理。
毕竟,慕岚和他一样都是阴暗的人。
可他怎么舍得呢?
那是她最喜欢的人啊,她前半生飘摇不安,后半生总算有一个依靠。
他宁愿死,也要把关于慕岚的秘密带到地下去。
所以哪怕霍家的人也在逼他交代同伙,他依旧无动于衷。
他不是不想争取宽大处理,也并不想为南成天顶罪。
但如果他的生是建立在江满月的痛苦之上,那就让他为她做这最后一件事情。
毕竟她是满月啊。
谁叫她是他捧在心尖上的江满月呢?
所以啊,从一开始他的命运就早已经写好了。
他不过是戏中人而已。
只是这荒谬又可笑的戏,是他南少宸痛苦的一生。
“你不是废物,你是我最好的林衡哥哥。”她泣不成声。
南少宸怔怔地盯着她,突然就笑了。
他一生跌宕沉浮,江满月是他走到现在的勇气。
“有你这句话,虽死无憾。”
他悲哀的低头笑了一下。
江满月对他而言就是温暖柔和的光,是他哪怕牺牲自己也要靠近的存在。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只是他忍不住想,自己真的很对不起霍婧。
他还想再见霍婧一面,还想告诉她,其实她并没有那么讨厌,她并没有不招人喜欢,她只是太高傲了。
不过没必要了。
他是注定要死的人,他注定要在黑暗的地狱里化为枯骨。
他何必再去招惹她呢?
在这之后,南少宸就不肯再说一句话,最后探视时间到了,江满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带走。
她下意识的就要去追他,南少宸却连头都没回,走得平静而从容。
很久以后,江满月才发现,南少宸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虽死无憾。’
她不知道,今日一别就是生死离别,就是阴阳相隔。
倘若她都知道,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跑上去。
而南少宸的一生,为她生为她死,为她肝脑涂地,为她付出一切。
他的一生都是她。
最大的讽刺便是,她却没能在他弥留人世的时候,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警察局的,双腿就像灌铅,沉重无比,每一步都耗尽了她的体力。
警察局雨水淅淅沥沥,仿佛在为即将远去的人祭奠,悲鸣。
狂风卷起雨水拍打在她苍白的面颊,她的心口倏地一疼,她难受的按住衣襟的位置,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涌来。
她泪如泉涌。
见这一面了,所以呢?然后呢?
她站在冷雨里,浑身开始发抖,一股刺骨的寒冷迅速的贯穿全身的血脉。
心脏的疼痛愈演愈烈,每每回忆起南少宸如死灰一般的眸光,她心疼得就要死去了。
到底是怎么了?南少宸竟然连争取宽大处理的想法都没有了?为什么南少宸要抱着必死的决心?
他到底是为什么?
她发现,南少宸虽然和她认识很多年了,可是她从未读懂过他。
他一句我认罪,会让所有人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啊!
冰冷的雨水,渐渐吞噬了她身上的温度。
她如同置身冰窖。
雨珠在半空中急剧坠落,滴滴答答的雨声让这周遭的一切都沉陷在安静里,仿佛所有的喧嚣和繁华都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只因为她身上承载着南少宸所有的疲惫和颓废。
他的视死如归,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身上,风雨欲来,山要倾覆……
她却没办法拯救他于水火。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所有人的努力比不过南少宸一个人的求生意志。
如果一个人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那么即便是活下来,也不过是一具腐朽的皮囊。
她不知疲惫的在雨里漫步着,不知要去哪里,就那样漫无目的的游走着。
她身边是撑着伞走过的行人,她孤独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因为下雨的原因,街道上的行人稀少,显得格外的冷清。
就好像所有的热闹,都因为这场雨消失了。
那么南少宸呢?
她走得太累了,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凉意化作了千百根的银针,刺入了她的血液身处。
最终,她僵硬冰冷的身体开始弯曲佝偻,她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慢慢地蹲在地上,无助的抱紧双臂。
她终于忍不住,在这冷清的街道上放声大哭。
她真的不想他死啊。
一点都不想啊。
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够再失去这个最好的朋友。
她哭得太过伤心,男人沉稳的脚步声靠近她,她也不曾发现。
最终,一把黑色的伞撑开,阴影遮掩住蹲地痛哭的她。
雨停了。
她似是感受到什么,僵硬木然的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绝望又崩溃的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人。
她缓慢扬手,苍白的指节一根一根的攥紧他的衣角。
“他说……他认罪,他不想活了。”看到慕岚,她心里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化作了滚烫的热泪。
慕岚目光依旧深邃,这样的答案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事实上南少宸脱罪根本就没有可能。
“先起来。”他抓住她的手腕。
江满月被他拉起来,她眼底泪水不止。
“我想他活着,我想他活啊!”她嘶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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