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万劫不复
雨声渐渐大了。
落到他脸上的雨水也越来越多，傅庭凌却没动手擦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落泪。
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他怪不得任何人。
她只要幸福就好。
他真的……什么样都可以。
可是既然是这样，那他的心为什么会空落落的，每当距离她很近的时候，他心中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他们明明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为什么抬眸间却是咫尺天涯的距离？
他不懂。
真的不懂，为什么当初的自己要选择放手……
不，或许不是他放手。
而是江满月不要他了，她爱得那么的累，她想抛弃这一切的枷锁，想去追求心里的自由。
他的归来改变不了任何问题。
他的眼里弥漫着一片刺眼的血红，可他的悲伤却和所有人无关，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段路终于还是到了尽头，头顶没有雨在落下，他的情绪愈发的激动汹涌，一座大山压在胸腔里，他喘不过气了。
江满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一直是很淡然的那种情绪，甚至毫无波澜起伏。
她明白自己的选择，明明自己的路，更明白自己这只是一段过去了。
顾绮罗跟着他们一起到屋檐下避雨，她是第一个发现傅庭凌眼睛发红的人，在江满月还没看到的时候，她主动的拿出一张纸巾。
“你擦擦吧。”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
傅庭凌其实……也很可怜的吧。
他漠然地接过纸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擦拭着眼睛的湿润。
他曾经喜怒不形于色，可如今所有的伪装都在江满月面前化为乌有。
一时间，这里的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
江满月没发现他的情绪，埋怨地吐槽他，“你为什么不打伞？你傻是不是？”
他的西装也被雨水淋湿了。
她看到了，觉得心口有些酸涩。
他曾经不是这样的啊。
他不该是这样的。
傅庭凌的眼里情绪翻涌，明灭的光线从侧面映上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他眼底落了一层薄薄的光斑。
他唇角扯开一抹弧度，手指抚过眉眼的水迹。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淋雨吧。”
他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
江满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轻松地笑了笑，“身体不好，还淋雨，你就是自己作的。”
谁想要他一起淋雨了？
顾绮罗在旁边缓和气氛，“是啊，满月说得对，你就是自己作，这么大雨，你手里有伞都不打。”
他沉默，含笑地看着她们两个人。
其实她不懂。
他不是打伞，只是想和她一起经历这一场雨。
他是讨厌雨天的人。
但是今天他爱上了这一场纷飞的大雨。
只因，他遇见了她。
他想和她一起经历这片刻的雨天，这也算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福。
毕竟她已经不是曾经的江满月，她是慕岚的妻子啊，是慕太太啊。
他没给她的名分和尊重，另外一个男人统统都给了她。
所以她是不是在回忆他的时候，只记得他给的刻骨铭心的伤害？因为他从来没对她好过。
她只记得他的坏，是吗？
他心底忽然好难过，他也想对她好。
他想用所有的一切去补偿她，可是她不再需要了。
她真的不需要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江满月来打圆场。
她拿出自己的纸巾，递给他。
“擦擦你的身上，要是生病了就不好了。”
傅庭凌自然也没拒绝，相反，他的指尖还很贪婪的滑过她的手背。
她不曾觉得，只当是他不小心。
“你们如果还有事情，就先走吧。宋琅很快就来了。”傅庭凌握紧了拳头，试图压制心里那种欲念。
他要克制自己的欲念，一定要克制。
如果他不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和霍之洲就是同一种人。
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江满月没回答他，把手里的雨伞撑开，轻轻地甩了甩雨水。
她靠在墙壁上，一手拿着雨伞，目光看向屋檐外的雨幕。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傅庭凌听到她的嗓音，清亮而温柔。
“外面雨这么大，你让绮罗这个孕妇出去淋雨啊？”
她挑眉，对他点了点下巴。
他怔住，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另外一种意思。
‘你没良心啊。’
她笑起来，很好看。
不是如水的温柔，也不是炽烈的明媚，而是暖阳融化坚冰的那一种妩媚。
傅庭凌看她的笑容，陷入了失神里。
他不自觉的把她的笑容镌刻在脑海里。
“恭喜你。”傅庭凌回过神，看向了抿唇微笑的顾绮罗。
怀孕了。
他很认真的祝福，顾绮罗也感激地笑了。
“谢谢你。”
若说傅庭凌听到顾绮罗怀孕，他心里没有一点感触是不可能的。
他的眼神，下意识的落到了江满月脸上。
曾经的她也怀孕了。
他每每回想起往日自己施加在她身上的伤害，他心如刀割！
最痛心的莫不过如此，和江满月分开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他想，他这一生可能都不会遇见这样的人。
他对不起她。
他如果没让她失去孩子，她可能还不会这么恨他吧。
江满月微微低头，“果然是人和人的待遇不同啊。”
她取笑顾绮罗，“他向你恭喜，你就只会说谢谢。我向你恭喜，你就伸手问我要见面礼……啧啧。”
“你可是宝宝的姑姑，问你要见面礼怎么了？”顾绮罗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手抚过平坦的小腹。
她摸到肚子，眼睛里都放出了光。
江满月有些羡慕，“还能怎么着？当然是给我的侄儿准备好见面礼啊。”
顾绮罗得意地仰起头。
傅庭凌看到她们的互动，他深邃的眼底依旧划过了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
好似一场天崩地裂的动乱，却最终归于平静。
雨一直在下，看起来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傅庭凌想到了宋琅调查到的消息，他垂眸，慢条斯理的展开五指。
他突然对江满月说：“我有话想要告诉你，推我去那边。”
他叫住了江满月，手指向屋檐的另外一边。
“我？”江满月懵逼。
傅庭凌一直都避免和她见面，她也是心照不宣的，突然说要和她说话，她有点吃惊。
傅庭凌颔首，“去那边说话。”
她还在吃惊中，顾绮罗撞她的手臂，“咋了？你还傻了不成？”
江满月微微点头，“嫂子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下。”
说完，她就主动去推他的轮椅到另外一边。
这片无人，安静得只听到雨声。
屋檐外是人行道，绿植被狂风冷雨吹得东倒西歪。
她看着不停摇晃的树叶，脑中思绪混沌。
四下无人，傅庭凌薄唇边依旧是冷漠的，并无一分一毫的情绪外露。
良久。
傅庭凌斟酌着开口道：“你听好了，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并不是要挑拨你和慕岚之间的关系，你每一个字都要听清楚，这关系你的未来。”
慕岚的未来是生是死，对我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
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难过，毕竟慕岚是你如今喜欢的人。
我也算是爱屋及乌吧。
一听到慕岚的名字，江满月立刻紧张了。
“你想要说什么？”她握紧手，语气有些紧绷。
朦胧的雨雾里，傅庭凌缓缓抬眸，“慕岚的过去你一无所知，我也是如今才探视到零星半点。我不能全部都告诉你，但你记得，你回去转告慕岚一句话，若想未来风平浪静，就该回头是岸，否则只会万劫不复。”
她瞬间大受打击，万劫不复？回头是岸？
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慕岚，到底是怎么样的过去？会让傅庭凌的表情如此的凝重？
“你是开玩笑的吗？慕岚……是慕家的三少，你为什么要让他回头是岸？”她惶恐地往后退，柔弱的语气里尽显的无助。
傅庭凌心软了，可脸上还是无甚表情。
“你不懂，但是慕岚会懂。你且告诉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的语气沉静。
在他那个组织和江满月之间，慕岚总是要选择一样的。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他如今只是借江满月的口给慕岚一些提醒。
他能够查到的，其他人就不会查到吗？
慕岚应该趁早和那些人了断关系。
哪怕是做一个卑微的私生子，也不能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
其实他也可以不告诉江满月，等慕岚最后失去一切，他自会为满月找好退路。
可他到底没那么自私。
她如今所求之人不是他，她如果看到慕岚落到一败涂地的境地。
她恐怕会选择和慕岚生死与共。
他慢慢地了解她了。
其实这个傻姑娘，是很重情的。
她比任何人都要重情。
她和他的孽缘已经让她身心疲惫，如果慕岚再遭遇不幸，她会疯掉的。
他没办法对她的事情袖手旁观。
他只要她幸福。
哪怕她的幸福，不是他给的。
那一刻，江满月的脑海里轰隆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茫然无措地看向他，语调生硬而颤抖，“他的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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