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重逢Ⅱ
马尔斯没有问过自己的母亲在哪儿，但在进入公墓之后，他的灵感立即为他点出了一个位置，在走向那里的同时，马尔斯的眼中不断出现了各种服饰风格的身影，他们或是抽着烟，或是叹着气，又或者是在无声恸哭。
这让马尔斯想到了导师在长碑前说的一句话。
人这种生命很奇怪，太平的时候，为死去的一人可以哭上很久；战乱时，杀了百万人却是雄中雄。
是因为前者逝去的是亲人，而后者死去的是敌人吗。
马尔斯曾经这么问过导师，他没有做答，只是叹息，然后告诉马尔斯，生命是这个世界上价值观最为矛盾的存在，它可以是无价的，也可以是什么都不是的存在。
生命一如白纸，是一言一行赋予它以价值，直到死亡将这价值升华或是贬低。
导师是这么说的。
而当站在莉莎·萨米奥提斯小姐的墓碑前，马尔斯蹲下身，看着亮起的全息投影里微笑着的少女……是一位标准的美人。
涅也蹲到了马尔斯身边，她只看了一眼全息投影里的少女，就认出了马尔斯与她的几个相似点——这些都是椿她们没办法认出来的，只有豹子们自己能够认出来的。
“如果想哭的话，就在我怀里哭出来吧。”涅这么说道。
马尔斯摇了摇头：“我想过很多种与母亲再见的情况，也想过这种方式，而我的泪早就随着与父亲在二十区山上一次又一次的相见而流干了……我只是很遗憾，父亲与母亲并没能葬在一起，他们相爱却没能走到一起，最终还要这样分离，永世不能再见……我想要一个答案。”
说到这里，马尔斯的手中手腕的腕环上有枝芽长出，然后是一朵小花开放，马尔斯将它摘下，放到了碑前。
然后，马尔斯站了起来。
涅感觉到了马尔斯身上弥散出来的气势，她也站了起来，伸出手抓住了马尔斯的手。
“你要阻止我吗？”马尔斯有些疑惑。
“不，我在想，那怕你要杀向地狱，也需要一个人帮你一把。”涅笑着说道。
这一次，马尔斯伸手抹了一把眼角，他看向身后的姑娘们。
椿笑着：“我是你的鞘，别忘了。”
“马尔斯说打谁，那一定是他的错。”松果这么说道。
“我是无所谓的，只不过你有什么大计划的时候别忘了我就行。”娜塔莎一边说一边掀起裙角，露出她腿上的枪套。
“先生的事情，铃兰也会帮忙的。”小狐狸有些跃跃欲试。
“你就不用了，你还小。”马尔斯说完看了一眼墓碑：“……妈妈，我先走了。”
说完，马尔斯带着姑娘们走向公墓的出口。
马尔斯想过很多种关于父母的事情，也许是他们不再相爱，也许是生离死别，也许是因为家贫百事哀，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现实到足够让一个孩子失去家庭的温暖。
但是马尔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听起来有些荒谬的答案，他的父亲与母亲是相爱的，他们也有了马尔斯这样一个孩子，但最终他们还是没能在一起，于是父亲带着孩子出走东土，母亲不知为何早早的离世……
有人说，这就是自由恋爱的下场，但马尔斯并不认同，真正的自由恋爱是两颗赤诚的心在这冰冷的世界里相互依偎，他们嘴里所谓的下场，那都是一些什么陈年烂谷子的恶事。
为了分家产而走到一起的爱情那叫自由恋爱？那叫犯罪！
来到门外，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那里，一位模样有几分与马尔斯的母亲相似的少女站在那里，看到马尔斯，她微笑着低头：“您好。”
马尔斯疑惑了一下，然后转身就想离开。
萨米奥提斯家的老东西是不是也想哭一次，然后乞求自己外孙的原谅。
马尔斯到现在内心都没能真正放下对盖亚特家族的成见，你们又想来第二次了？
就在马尔斯想走的时候，马尔斯看到了打开的车门里坐着的是赛琳夫人与一位老妇人。
“孩子，过来一次吧，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
赛琳夫人的面子，马尔斯得拾起来吹一吹，于是他站到了车窗前：“夫人……”
“这是你的祖母，贝卡·萨米奥提斯，曾经的高塔剑使。”赛琳夫人轻声说道：“我是听说你来了卡特堡，连夜赶过来的，因为我知道我这个以前的小跟班一定会想跟你见一面，而你，也一定不会想见你的母亲家族。”
马尔斯点了点头，用冰冷的语气打开了话匣：“……是的，父亲与母亲的家族都反对他们的爱情，我本是不应该出生的孩子，盖亚特家族也好，萨米奥提斯家族也罢，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有血脉上的联系，我可以对我的晚辈们施放善意，因为他们在这件事情上是无辜的，但无论是我的老盖斯比爷爷，还是我的这位贝卡外婆，我……”“你外婆是同意的，是你的外公一直不同意。”赛琳夫人打断了马尔斯的发言。
马尔斯沉默了一下，最终叹了一声：“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不是吗，我是一个物理与实际意义上的孤儿，父亲在泰南新杭州的二十区公墓，母亲在西陆卡特堡旧城区的公墓，我甚至要飞过大半个世界去见他们。”
“你可以带你的母亲去与你的父亲合葬。”老夫人的一句话，让马尔斯将注意力投向了她。
“这件事情，我一直在反对，但是萨米奥提斯家族和你们泰南不一样，女人的话是不管用的。”老夫人说到这里，控制了一下她的情绪：“你的母亲在听说你的父亲带着你离开西陆前往泰南之后就开始绝食，我的丈夫用尽了一切的办法，但我的女儿像我，但又比我强多了……我当初放弃了剑使的身份回到故乡嫁给了你的祖父，而你的母亲最终选择放弃了自己，她用死来反抗这个家族，她做到了，她比她的母亲还要勇敢和残酷。”
马尔斯沉默，而在接下来的老夫人的述说中，他知道他的祖父在他的母亲死后陷入了自我怀疑，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老到甚至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小女儿。
最终，他在女儿离世的半年之后也在梦中离开了人世，他的日记最后写满了对于女儿的愧疚。
但马尔斯还是不想原谅这个老人，因为如果道歉有用，那要警察干什么。
但是他又心软了，因为他看到眼前这位老夫人眼中的泪水。
所以他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我原谅你们了，外婆。”
“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知道是萨米奥提斯家族对不起你们，所以，你可以带走你母亲的骨灰……让她和你的父亲葬在一起吧，我给不了他们一个完美的故事，但我至少能给他们一个说得过去的结局，这是我这个老太婆唯一能办到的事情。”
马尔斯点了点头：“我走的时候，我会带走我的母亲，他们分开太久了，是时候重聚了。”
是啊，一切的分离，都是为了最终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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