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医院
言行在病房里转了一圈，理不出什么头绪，向病房的出口走去。玄关处有卫生间，她没急着逃离病房，而是拐进去查看。卫生间的门后就是水池和镜子，言行推门的瞬间被镜子里的人影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是自己，不由得失笑。
等一下！有哪里不对……
言行整个人扑到水池前，睁大了眼睛。
镜子里是一位穿着病服的年轻女孩，她的模样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言行几乎不敢认，可女孩的一举一动都和自己一样，包括此刻一脸惊恐的表情。
这是什么带有滤镜功能的美颜镜吗？？？
言行家里就有一面带有美颜功能的镜子，是她自恋买的，但她还没见过如此逼真的美颜……不，这也算不上是美颜，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血色，嘴唇干裂，头发散乱，头部还秃了一块，贴着一大块透着黄渍的纱布，看起来丧气极了。
言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果真摸到一块纱布，她试着去揭，但似乎那处皮肉都和纱布黏在了一起，疼得她不敢再动。为了清醒一些，她弯下腰，用清水洗了一把脸，更加确认这是自己的脸。
池子边的抽水马桶看起来很干净，言行坐在上面，正脱下裤子准备释□□意，却被自己腿上的淤青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两条腿是不同程度的淤青，左侧的腿尤为严重，青紫色的淤青都连成一片……言行缓缓起身，在卫生间里又走了几圈，确认自己的腿并没有骨折，心下稍定：太好了，自己还有逃跑的本钱。
离开卫生间，言行将视线落在病床边上的床头柜。柜面摆着一个插满百合鲜花的花瓶，还有一些砂糖橘，几个散落的橘子核……像是谁吃剩下的还没收拾干净。
言行来到床头打开柜门，发现里面装着几件没拆封的衣服和一双女式黑皮鞋。她一眼认出黑皮鞋是某奢侈品牌的经典款，拿出来查看一番，又仔细看了那些衣服的商标，发现和皮鞋出自同一奢侈品牌。
这肯定不是自己的……
言行的脑子疼成了一团浆糊，但她记得清楚，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奢侈牌子，况且人到中年，她的打扮都以舒适简洁为主，根本不会买这种小女生款式。
太多的不合理，让言行感到无名的恐惧，她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按下床头铃，为自己逃脱争取了一点时间。
如果是被囚禁，这里应该装有摄像头……
言行缓缓起身，忍耐着头晕的恶心感，继续环视四周，四处翻找，却没有找到任何一处藏有摄像头的可能。眼下的情形，她总要找一些什么来印证自己的猜想，当她论证失败，靠着床尾思索下一步时，终于注意到床尾的凹槽里插着一个病历本。
姓名：赵娣
年龄：19
病因：失重跌落，送医时陷入无意识昏迷。
病征：左右腿各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未见骨折；头部右后位有撞击产生的淤青，右前（本神）位有伤破处，未见骨裂；轻度脑震荡；
诊断结果：腿伤敷药；头部伤破处进行剃发后缝针处理；脑电波正常；病人已脱离生命危险，但醒后需留院观察。
日期：2015年10月
言行睁大了眼睛，将病历本全部翻看一遍，越看越觉得身子发软，尤其是两条腿，完全失去了逃跑的力气。四下无人，她扶着床沿缓缓坐到地上，里里外外，反复将病历本翻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敢置信。
赵娣……这是个早已被自己遗忘的名字……
等等……等一下……这……
总不能是穿越了吧？！
不！不不……
肯定是有人恶作剧……
肯定是恶作剧……
tnnd！跟她玩狠的是吧！
就在言行几近抓狂时，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群吵闹的年轻人涌了进来，很快将坐在地上的言行团团围住。言行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就像人生的进度条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倒退键，将她不由分说地拖至少年时期——那段充斥着欲望、权色、暴力和金钱的少年时期。
“赵娣醒了！”
“赵娣，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别扶她，让她自己起来。”
“我去叫大夫——大夫！病人醒了！”
“赵娣，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摔傻了？”
几个人围着言行，七嘴八舌地各自说话，谁都没打算扶言行起来。言行的一脸惊讶早已转为惊恐，看到他们向她自己伸出手，她才终于害怕地抱住头，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场噩梦，快些醒来吧！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高八度的惊叫声绝对算的上音波攻击，惊得几个年轻人捂着耳朵速速散开，言行趁此空隙站起身，移动到病床边，默默抓住了身后的吊瓶支架，一脸警惕。
穿越了？
不，不不……
言行宁可相信死了，也不相信自己穿越了。
眼前，是她好不容易才摆脱的人生噩梦，她不想回忆，更不想再经历一遍……
求求了，无论是谁，快让她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吧！如果说持刀杀人的凶手是魔鬼，那眼前这群人和魔鬼也没有不同！不！他们就是未来的魔王！
医生赶到病房时，言行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可以和医生进行正常的沟通。不过她方才的应激表现实在是吓到了来探病的同学们。在同学们的强烈要求下，医生将言行带离病房，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检查。言行担心自己会被当成疯子抓起来，检查全程都极力保持冷静，不敢再出现任何惊人的举动。
即使是面对医生病情外的问询，也说成是同学之间的恶作剧。
“真的是恶作剧吗？”医生的神情十分严肃，“是他们让你这么说的吗？赵娣，把人送进医院可不叫恶作剧。”
言行呆呆地看着医生：什么意思？
“你爸妈呢？你醒了以后有没有通知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言行摇了摇头。
医生看着言行呆若木鸡的样子，心里有些犯怵：这个病人醒来以后的一系列反应都不正常，现在又安静地过了头，实在让人担忧。
“我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医生再次开口时，似乎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赵娣，如果你现在正在遭遇校园暴力，应该第一时间报警，忍耐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言行醒了。
这一刻，她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她确确实实穿越了，穿越到了十几年前还叫“赵娣”的时候，那时她因为一次好运气，有幸考入现在这所大学，却因无权无势，沦为同学们欺凌的对象。
可前世（她暂且称呼醒来前的世界为前世）的发展和现在似乎有出入，就比如，她没有这段入院的记忆……在报警前，她需要先搞清楚自己躺在医院的前因后果。
医生对事情的起因经过不太了解，只告诉言行：“据我所知，你是从学校剧院的2层舞台上摔下来的，当时人就摔晕了，是现场老师叫的救护车。”
言行对此事完全没有印象，追问：“就我一个人受伤吗？”
言行这么问，医生也觉得这事蹊跷，但她不是警察：“昨天下午，你的班主任跟着一位姓李的女警察来了一趟医院，说勘察现场后判定是舞台事故。你们学校领导态度还不错，主动承担了你的医药费，这点你不用操心了。”
“学校没通知我的家长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哦，好的，谢谢医生。”
言行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正准备离开，医生又开口叫她留下等检查结果，以免回去再受同学们的欺负。言行一时感慨自己遇到好人，默默记住了医生的工牌，一张自醒来就苦大仇深的脸，终于挤出一丝微笑，“谢谢您，林医生。”
言行没有耽误林医生给其他病人看诊，一直坐在走廊等待检查结果，直到所有检查报告出来，医生确认并无大碍后，她又去取一些新开的药，才在护士的陪同下回到病房。
病房内，来探病的同学竟是一个没走，各自找了一个惬意的位置，或站着说话，或坐着吃零食，更有甚者躺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说话的两个人站在窗户边，高个子、留着寸头的男生是班长张杨，大院出身。和他说话的短发女生叫方思思，不胖，但因为酷爱运动，穿着紧身牛仔裤的两条腿特别壮。坐在小茶几上吃东西的两个女生是舍友，长发波浪卷，画着浓妆，全身奢侈品的叫周婕，是山水市某房地产公司的大千金。另一个留着及肩直发，妆容精致的叫滕紫蓉，单凭一件露脐的名牌运动上衣，就展示出苗条纤细的好身材。躺在病床上的男生叫林一笙，家中四代行医，为了让他继承家传，给他取名一笙，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去学音乐……
护士进屋，看到有人霸占病床，语气不爽：“病人回来了！”
林一笙闻声从床上坐起，顶着一头黄色锡纸烫，对来人的方向咧嘴一笑：“你去哪了？怎么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
林一笙是丹凤眼，笑时眼睛会眯成了一条缝，像只狡诈的小狐狸，偏偏他又长了两个小酒窝和两颗小虎牙，笑起来是双倍的可爱，遮盖了眉眼间的狡黠。
若真是19岁的赵娣，她一定会为这样的笑容心动，可惜……
小护士本来是要训林一笙几句的，结果林一笙冲她一笑，心一软，语气也软了几分：“这病床都是给病人准备的，你得了什么病？快起来！”
言行既已想起林一笙的家世，怕小护士不知这是眼前人是少东家，赶紧开口：“护士姐姐，谢谢您送我回来，这里没您的事了，您去照看其他病人吧！”
言行态度这么好，小护士哪狠心抛下她在这受欺负，借着给病人上药的理由，把两个男生撵了出去。一旁的方思思本就和赵娣不熟，此来探病完全为了跟着张杨，见张扬走了，她也速速跟着走了，走前抛下一个笑容：“赵娣，你好好休息哈！我们先回去了！”
那三个走了，另两个舍友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坐在小茶几上吃水果拼盘，一边吃，一边看着护士上药。若有知其秉性的，知道她们是大小姐做派，懒得起身，不知其秉性的，还以为她们对赵娣有多关心呢！
言行让她们盯着上药，也怪害羞的，开口询问：“你俩知道我的手机在哪吗？我想跟家里打个电话。”
滕紫蓉抬脚踢了一下脚边的牛皮纸袋：“在这呢！你的手机，衣服，我们都给你拿来了。”
言行扯出一丝微笑：“谢谢。”
小护士给言行上完药，说探病时间结束了，周婕和滕紫蓉也不磨叽，起身结伴离开，招呼也不打一个。
二人前脚出门，小护士后脚立刻叫了保洁来打扫。
保洁阿姨一进门，屋里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一边打扫，一边跟小护士两人相互抱怨起来：“她俩昨天就来了，说是来探病，结果买的东西都自己吃了，还撒了一地油。”
“哪有探病给病人带小龙虾的？也不知道是来干嘛的，真把医院当旅馆了？”
“还是大学生呢，真没素质……”
“没说有的没的了，快点收拾，别耽误下班。”
“欸？这还有两杯奶茶，没拆封的。”
保洁阿姨拾起地上的两个纸袋送言行送来，言行接过，见另一个袋子里装的是芒果果饮，直接推还给保洁阿姨：“我芒果过敏，您拿去喝了吧。”
保洁阿姨和小护士怕外人看见说闲话，想着这里是单间，在病房里把果饮喝完才走。期间，三人随便聊了聊，大多是她们问，言行回答。
“他们是不是在学校欺负你呀？”小护士问。
“以后不会了。”
“说不准哦！我看她们的样子，没准以后还会欺负你。”
“不会了。”言行垂眸笑了一下，“以后她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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