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误会
前世，16年，年初。
退学后的赵娣曾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在自我劝说下，她剪了短发，想要重新开始。都说发型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她为了配合发型改穿运动装，变得越来越酷，平日骚扰她的男生都少了。
那时于爸爸在京福市创业，生意蒸蒸日上，于妈妈辞了工作在家当全职太太，每天看着两个女孩腻歪在一起，时间一长，竟有所怀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于妈妈便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愁得整夜睡不着觉，又不敢跟于爸说。
过了年就是情人节，两人答应于妈妈回家吃晚饭，却见于玟佳捧了一束红艳的玫瑰花回来，还说要送给赵娣。赵娣红着脸不收，两人就一直推来推去，直到于妈妈看不下去了，筷木拍桌。
“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于玟佳不想暴露自己交男朋友的事，对着赵娣挤眉弄眼，不料更加深了于妈妈的怀疑，视线在二人之间打量。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俩不正常！”
于玟佳从饭碗里抬起一张震惊的小脸，不料开口前吸进去一个辣椒籽，猛地咳嗦起来。赵娣眼疾手快，急忙给她递纸巾，为她拍背顺气。
察觉到对面热烈的视线，赵娣给于玟佳拍背的手空了一拍，有点难以置信：“阿姨，你该不会以为我俩……”
于玟佳咳得更厉害了。
“阿姨？”赵娣忍不住想笑，但她必须绷着嘴角，好让自己接下来的话听起来更可信一些，“我有男朋友的。”
于妈妈不信：“那你的玫瑰花呢？”
“玫瑰花？这就是我的玫瑰花。”赵娣反应快，见于妈妈不信，掏出手机相册里的合照递过去，“您看，这就是送我玫瑰花的男朋友。”
于妈妈接过手机，惊讶地看着赵娣所说的男朋友，但合照里的两人只是站在一起，根本没有说服力。
“你有男朋友了，怎么不跟男朋友住一起？”
赵娣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于妈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缓和语气解释：“赵娣啊，阿姨不是赶你走，就随便是问问。”
于玟佳缓过来了，把揉皱的纸团往桌上一扔，一脸不高兴：“妈！你没事吧？谁说和男朋友交往就要同居啊？况且娣娣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我以后要是想和男朋友同居，你乐意啊？”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于妈妈一时懊悔自己说错了话，向言行投去歉意的目光，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再次拍桌，“别想转移话题，明明是我在问你们！”
于玟佳偷偷戳了一下赵娣的腰。
赵娣无奈：“是真的，阿姨，您要不信可以现在就给段家打电话。”
于妈妈还真不信，当场给段家妈妈打电话。段家妈妈也不知道孩子们搞对象了，把哥俩叫到电话前，段青云听到赵娣的声音，心头一动，顺着赵娣的话往下说：“是的，于阿姨，我和赵娣在交往。我是青云。”
那是他撒谎最紧张的一次，所幸隔着电话线，看不到他的脸红。
电话挂断后，段青山和妈妈老实交代了自己和于玟佳的恋情，还解释因为不敢告诉于妈妈，所以让哥哥和赵娣打掩护。
段妈妈喜忧参半：“你们哥俩明明长得一样，这桃花运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好在咱们家青山旺桃花。最近于总跟咱家有些生意上的误会，青山啊！你可一定要把玟佳那丫头给我抓住了！还有青云，你也别闲着，你李伯伯家的闺女回国了，有空多找人家玩玩。”
“不，我有女朋友了。”
段青云是认真的。什么天上地下，什么于家李家，他要的是唯一。唯一的美，唯一的爱，唯一的浪漫，唯一的赵娣。
兄弟俩四目相对，暗潮流动。
段青云难得在段青山面前得意一回：“老弟，加油，祝你早日成为于家赘婿。”
电话那头，赵娣挂了电话，于妈妈也是对于玟佳一番批评教育，还拿赵娣做对比。于玟佳不耐烦地回了几句嘴，直到被赵娣狠狠地踩了脚，才愕然发现：老妈竟然哭了？
于妈妈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要滴到碗里去了，待接过赵娣递过来的纸巾，她再忍不住了，哽咽道：“你这么大了，我愣是没见有男生追过你，我能不急吗？说你几句你就烦了？还敢凶我？呜呜呜……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我还不如认赵娣当我闺女呢……”
饭是吃不成了，赵娣好言好语地哄着，可于妈妈越哭越伤心，回想她当这全职太太的一个月，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昨天夜里还做了噩梦，梦到玟佳已故的爷爷奶奶，心里慌的不行……现在她意识到自己不仅闹了个笑话，还被自己闺女当着朋友的面数落，感觉半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能不哭吗？
于妈妈哭的停不下来，赵娣举着身前的纸巾盒，勉为其难道：“阿姨，您别太难过，大不了我立马和段青云分手，和玟佳……”
于妈哽住了，颤抖着嘴唇：“倒也不必。”
于玟佳被赵娣的发言吓了一跳，扭脸对赵娣露出一个“你认真的？”的疑惑表情。赵娣不客气地回她一个白眼——“你在想peach！”
于玟佳“嘿嘿”一笑，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从头到脚打量赵娣：“妈，你还别说，娣娣换了发型以后确实有点那个气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赵娣，反正我也妈挺喜欢你的，你也在我家也住这么长时间了……”
赵娣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倒也不必。”
这话点醒了于妈妈，她似乎瞬间就下定某种决心，以至于用力地握住赵娣的手，“赵娣，你家里的情况阿姨都知道，反正现在你也住在我家，不如你就给我当干女儿吧？以后玟佳就是你的妹妹，好不好？”
于玟佳被妈妈的热情惊了一下，不过她没有丝毫芥蒂地接受了这一事实，搂过赵娣的胳膊，笑着靠上去：“好耶！以后就是一家人啦！”
在于妈妈热切的注视下，赵娣推脱道：“阿姨，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亲妈走了还不到三年呢……”
虽然赵家不要求守孝三年，但赵娣对亲妈还是有感情的，认干妈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然而于玟佳很喜欢拿这件事调侃赵娣，还搬到段家去说，段妈妈看在于妈妈的面子上，这才同意儿子和赵娣交往……当然，二人的结局注定不会如意。
于家夫妻成立的鱼一佳控股有限公司，一开始只是主营餐饮的小餐厅，短短七年，已成长为一家坐拥酒楼、直营餐厅近百家、且有餐饮职业学校的餐饮连锁企业。随着企业做大做强，于家在第三年外聘了凯胜律师事务所，两家至今合作四年，彼此也算知根知底了，更何况凯胜律师事务所里有于家的眼线，不用打听，于爸爸就知道自己闺女和段家的哪个在谈恋爱。
那天是情人节，于爸爸紧赶慢赶，凌晨才赶回家和于妈妈过情人节，二人坐在客厅卿卿我我，也不知说了什么，只听于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小文，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你笑太大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建豪！你还笑！你今晚别想上床了！”
“哈哈哈哈哈哈……”
赵娣在屋里听到客厅传来的动静，坐立不安，摸黑溜到于玟佳的卧室，“是我，快开门。”
于玟佳自然也听到老爸那豪爽的笑声了，捂着肚子来给赵娣开门，赵娣还以为她不舒服，关心地问了一嘴：“你咋了？”
于玟佳倒回床上，把自己的脸埋到被子里，放声大笑。
敢情是笑的肚子疼。
赵娣赶紧把身后的卧室门关严，可不敢再让于妈听见。说句对不起于妈妈的话，她虽然不会像于玟佳这样笑得背过气去，但这种不知先替于妈妈尴尬还是先为自己尴尬的情况，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现在，16年，年初。
除夕夜的前三天，于家爸妈动身去三亚过二人世界，赶一大早的飞机。临走前一晚，于妈妈对留下看家的两个闺女千叮咛万嘱咐。帮她们关卧室门时，她似是觉得自己还没说全，欲言又止。
言行扶额：这个眼神……懂，她太懂了，没想到时隔小二十年回到今天，于妈又误会了！明明她这次没有剪短发，也没有扮酷。
以前是她天真，认为扮酷代表成熟，男生气是自我保护伞，但现在她是强者无畏，所以不仅没有剪短发，没有扮酷，也没有对伤疤刻意遮盖，拒绝帽子，拒绝假发片，就像花开花落终有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她人到中年后应对一切的态度。
自段青云表白失败后，言行一直闷闷不乐，于玟佳以为她在生自己的闷气，便想到一个将功折过的法子，轻轻地去戳她沉闷的脸：“要不要告你那个混蛋继父？我们帮你告赢他。”
言行没想到她会提这茬，垂眸一笑，甚是苦涩，长而密的眼睫毛盖过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
于玟佳不解。不说她对自己的辩护能力有一定的自信，必要时，让段家兄弟动用凯胜的资源也未尝不可。
言行的理由很简单：“他病了，肝癌。”
人之将死，不必赶尽杀绝。
“活该！”于玟佳丝毫不对罗军抱有同情心，甚至双手做握拳状，“要是让他落在我手上，我一定让他后悔……”
“算了，他赔偿是赔给我，遗产也是留给我，羊毛出在羊身上，别费事了。”
“你确定他的遗产会留给你？”于玟佳提醒。
“随便，他捐了，或者给别人更好，我本来也不想要他的东西，只要把房子留给我。虽然不比你家的别墅，但好歹是我自己的房子，不用再寄人篱下了。”
言行为了让于玟佳能打消和罗军打官司的念头，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于玟佳自觉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不会在这里久住，当然也由衷希望她能拿到房子，因此更不放心：“那房子能留给你吗？房本写着谁的名啊？”
“房子是我妈的，我妈跟我说过，是剧院里的一个老板送给我妈的。”
至于是谁送的？什么时候送的？为什么送？怎么送的？言行就不得而知了。这些秘密，早随着赵月霞的猝死，统统被埋进了墓地。
于玟佳更气了：“好啊！他住着前妻的房子，在里面乱搞，还把前妻的闺女赶出来，真是个混蛋！”
言行纠正：“是我自己搬出来的。”
“你还替他说话？你没事吧？”
“消消气，肝癌，肝癌……”言行拍了拍于玟佳的小拳头，“于大律师，不值当为这种人生气，你以后遇到的混账事海了去了，这才哪到哪啊，别把你的身子给气坏了。”
于玟佳的小心脏承受不住太多的怒火，心里有气一定要立刻打出去，于是她的小拳头落在玩具熊脸上，气呼呼地嘀咕起来：“好气！死渣男！吃我一拳！嘿！哈！要是段青山在这就好了，咱们还可以打他一顿出出气。”
言行扶额：这孩子……要不还是劝分吧……
市中心尚灯火通明的凯胜事务所，坐在窗边的段青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段青云从电脑后面露出脸来，“感冒了？”
“估计是在骂我吧……上周我接的那个案子败诉了。”段青山有些沮丧地揉了一下鼻子，起身关窗，结果触及到窗缝吹来的风，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啊啾~这客户对我怨念真深啊！”
段青云敲完最后一个字，坐在原位伸了个懒腰，随即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所里在年前接了一个大单，他为了给父亲打下手，在所里熬了三天两夜，这会儿困得眼睛都快挣不开了，声音也充满疲倦：“除夕那天叫于玟佳来咱家过年吧？”
段青山一个白眼翻过去。于玟佳要是肯来的话，一定会带上赵娣。呵！难道是想在除夕那天对无家可归的赵娣展开攻势吗？真是不死心啊！
“段青云！你能不能先关心一下眼前？我都感冒了……别装睡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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