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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金花落


  三月十七那天皇子们沐休,皇后约了后宫诸人与皇子们一起去南内兴庆宫的龙池北岸的沉香亭里看戏,也约了新晋的四位采女。

  我抱着玉儿一起过去,大家都到的时候我才发现几位皇子中也只来了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和十一皇子。往常我去皇后那里有时会碰到十一皇子,因此他对我倒是有些熟悉的。

  “哥哥们都去打马球了,不带我们去。”十一皇子眼巴巴的望着我解释说道。

  皇后目光柔和的望着他,对我笑道:“七皇子他们都是大孩子了,所以和二皇子几个去打马球,八皇子他们只能跟着过来陪我们看戏。”

  和妃叹道:“真是儿大不由娘,臣妾还想趁小七沐休的时候好好说说话儿的呢!”

  “何尝不是,小十一再过几年长大了,恐怕也要和哥哥们去打马球,不愿意陪伴本宫了。”皇后也跟着笑道,不过眼里的温柔之色并未减少。

  十一皇子纤弱的手指牵着皇后的衣袖,细声细气的说道:“母后娘娘,儿臣不和哥哥们打马球,儿臣会陪在母后娘娘身边的。”

  皇后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和妃看向十一皇子的目光十分复杂,叹道:“十一皇子也知道孝顺皇后娘娘了。”

  皇后抱着十一皇子,轻抚着他的发丝,十分安慰。

  虽然皇上属意的接班人是二皇子,但是七皇子也不甘示弱,可是现在看这情形,皇后抚育十一皇子,恐怕也意在分一杯羹吧!

  我只抱着我的玉儿玩着桌上的一个佛手,他现在已经会拿东西了,而他尤其喜欢那些色彩鲜艳的东西,所以那黄灿灿的佛手,立即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郑贵妃最后一个到来,笑盈盈的给皇后告罪:“本来臣妾已经出门了,谁知小六那孩子忽然说要找皇上赐给他的那根球杆,臣妾找了一会儿,所以才来的晚些,皇后娘娘可不要怪罪啊!”

  那根御赐球杆是先帝时候赏给皇上的,皇上去年赏给了六皇子,这让七皇子感觉十分挫败。此时郑贵妃说了出来,和妃面上十分挂不住。

  皇后面色淡淡,什么都没说。

  人既已到齐,戏就开演了。

  结果锣鼓一起,玉儿就不耐烦了,小小的眉尖就蹙了起来。我看着不忍,想让皇后准我先带着玉儿回去。皇后道:“你让人把孩子送回去就是了,难得大家一起看戏。”

  我无法,只得让霜降带着孩子先回宫,我依旧留下。

  只是戏台上再怎么热闹精彩,我也没了兴致,皇后看我坐不住的样子,摇头叹道:“你呀,真是一刻也离不了,等孩子长大了去崇文馆读书,你要怎么办才好?罢了罢了,快回去吧!”

  和妃笑道:“咱们都是为人母的,哪里不了解呢?”

  我频频告罪,却也不想多留,得罪人就得罪人吧!对我来说,孩子比这些应酬重要。

  南内到东内距离不近,需乘马车,方才我让安氏抱玉儿回去已乘了马车先走,我便边走边等,既出来了,到也不急在这一时。

  走过百花园,戏曲声就渐渐听不到了,又走一会儿,却又听到了若隐若现的音乐声。只是不是那热闹的戏曲,而是呜咽的悲鸣。再仔细一听,仿佛是埙曲。我一时好奇,顺着声音而去,那埙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得人不免跟着一起悲伤起来。

  此时天气晴朗,百花园中百花齐放,竟不知是谁在这样一个大好日子里有如此悲伤之情。

  “我们去看看。”我对春分说了一声,便顺着那声音来到一处败落的宫殿,依稀可见那门匾上写的三个字是“金花落”。

  我一惊,兴庆宫是先帝继位前的府邸,先帝登基之后将之扩建,成为南内,一直在这里上朝,处理政事。后来纳十五王生母为珍妃,极尽宠爱,几乎到了独宠的地步,那时候后宫简直就如同虚设了。这金花落,就是先帝为了珍妃而建造,据说此处建成时,先帝在夜晚燃放金花千树,漫天飞花如雪飘落,遂不同于别处宫殿,赐名金花落。

  可惜珍妃去世,先帝驾崩,此处再也没人打扫,早早衰败,却不知是谁在此处吹奏一曲悲歌。

  轻轻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门,我和春分走了进去,里面杂草丛生,只看到杂草丛中的石桌旁,启悯一袭白衣,遗世独立。

  我进来时,曲已终。

  他看到我,道:“你来得正好,陪我喝一杯吧!今天是我生辰。”他的语气很平静,却不知怎地,我听着竟觉得有无限的悲痛在里面。

  他面前有一壶酒,猛地抬头喝了一大口。我对春分点头,让她去门外看着。走到启悯身边,他气色很不好。

  他对我淡淡一笑,重复了一遍:“今天是我生辰。”哪有人生辰这么悲伤的?我满腹狐疑,却又听他说:“也是我母妃的忌日。”

  我愣住,忽然想起珍妃就是因为产后血崩而死的。

  先帝一直说珍妃是被启悯害死的,所以厌弃他。可先帝却没想过,他也是一出生便失去了母亲啊!不知他每年在过生辰的时候,是怎样的痛楚。

  我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很久没喝酒,被那清冽的滋味呛了一下,微微蹙眉,没想到他喝得是这样烈的酒。

  他笑了笑,说:“每年的今天,我都想让自己狠狠的醉一场!”

  我环顾四周,问:“每年的今天,你都会来这儿吗?”

  “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是想来而不能来吧?他语气轻轻的,又喝了一口酒,越喝,眼睛越亮。“你是跟着埙曲来的?”

  我点点头,片刻后才说:“听得人想哭。”

  他笑,眼里却完全没有笑意,清冷无限。

  我低头看着桌上的陶埙,玄色,六孔,没什么特别,极是普通。不由伸手摸了摸,触手温润,好像已被人摩挲了很久。

  手上忽然一重,他的手覆了过来,我诧异的抬起头,他却直直的盯着我,没有丝毫退让。我有些不悦,想抽出手,他却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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