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下山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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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台寝宫高弦般的尖叫终于歇了下去。
等寝殿的宫门再开时，邹吾走出来的气势仿佛要杀人。
他从来好脾气，可现在也算是对钧台宫能进殿的女官厌恶透了！辛鸾之前明明命令让人退远，结果还是有人冒失地来推门，如此以下克上没有规矩，这让他如何不怒。
可是他没想到，外面的并没有女官，而是小卓。
邹吾愕了一瞬，寻思着大概是他刚刚想差了，那点怒火不由地亡佚了一小半，又看到自己这个弟弟垂着头闷坐在那里，便不由忧虑，“怎么了？是下山城出了什么事？”
邹吾不知道卓吾是如何兴高采烈地回来的，擎等着告诉辛鸾他自己了不得的战绩，看他这样丧气，还以为他是闯祸了。
红窃脂却在此时走了进来，没有好气地瞪了邹吾一眼：“我说，现在青天白日的，君王们是打算不早朝了是吗？”
邹吾这才回头看了眼漏钟，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本该是和悲门碰头的，他硬生生误了，而就在他扭头的刹那，他没有注意到，小卓抬起头看他的眼中，分分明明地闪过了一线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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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难堪的感觉过去，辛鸾都没来得及跟邹吾生气，就筋疲力竭地直接陷入了睡眠，邹吾草草给他擦了身就跟着红窃脂走了，千叮咛万嘱咐小卓一定要守好辛鸾，不要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而辛鸾这一觉无梦，睡得极沉极沉，小卓就趴在床榻边上看他，晨光斑驳中绯红柔软的脸颊和他散乱一床的青丝。
等到邹吾忙完自己那一边，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他再上钧台宫时，发现寝殿中已经空了，他找了一圈才在厨房里找到女使们，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在那一脸怨念的做饭，被问到殿下去哪了，回说殿下醒了就下山了，邹吾便举步往下山城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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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城的壬区，骄阳下纷乱乱许多人，人马都在流汗。
空地最靠南的一边，地上摞着一层一层大小不一的布袋，里面大约被、服、具、柴、米、油、盐，各式的物资，一群鼻青脸肿的浮浪少年任劳任怨地当着库工，扛着袋子从山下往这边卸货，而堆叠的麻袋前摆了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坐着一个人，每一张桌子前都竖着块牌子，衙役搭着一排凉棚，正吆五喝六地一边记录一边分发，那边一列列排队的也最多。
十丈开外又是粥棚，里面偌大的千人锅，清一色摆了五口，源源不断地有人来领粥，朝北是一列列瓦房，瓦房边打着地基围着一群正挑脚架屋的人，看制式似乎是赤炎军，各个精壮的听着瓦工指挥撸袖子搬砖，而一些老病的此时都住进了简易的窝棚，委顿在里面等着家人给端粥喝。
一眼看去，人群散乱奔忙。
邹吾站在高处目光逡巡好久，最开始还在找有随从跟着的一撮人，最后找不到，干脆找单个闲逛的人，直到拿油盐的那一排排头起了点骚乱，他放眼过去，才看到了辛鸾。
此时辛鸾跟钧台宫的装束完全不同，一身雪白的长衫，简简单单挽着发髻，头上耳上的珠玉全都剥脱了干净，因为正午太热，居然光着脚踩着当地人的厚底木屐，按着小桌在和一个书吏争辩，瞧着火气蛮大的，争得都要跳脚了。邹吾见状，赶紧快走几步拨开人流往那边去。
邹吾不知道，辛鸾已经来这里溜达了好一圈了。
他先看了大锅里的米粥成色，看了看窝棚里的环境，看了看临时搭好的茅厕和附近的水井，问了问几个呕吐不止的老人有没有大夫来看病，还帮着许多无头苍蝇一般乱走的人指了路。没人认识他，也没人想认识他，他也无所谓别人认不认识他，他嗑嗑哒哒地走，发现好些人被堵在外面明明抱着行李来了又往山下走，觉得不对，才问了两句。
原来就是领物资分配住处一定要他们先登记才能上来，山脚已经排了七千人的长队了，他们被阻住了，安排不了事情。辛鸾不信，他恍惚记得这个小事儿徐斌刚才似乎是跟他说了，他们不是这样安排的，这才挤到了最近的柴油那个桌子去问。
谁知道那个衙役态度那样不好，一脸的不耐烦，朝着辛鸾大吼：“你说的上面定的我怎么知道？去去去！去排队！刁民别想着变法儿插队！”说着还搡了他一把。
辛鸾顿时恼了，说：“这么大热天你坐凉棚让这群人来回上上下下怎么回事！你上峰是谁啊！”
邹吾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他喊了一声“阿鸾。”
谁知辛鸾回头看了他一眼，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本来到嘴边要和衙役争论的话也不说了，推了他一把就往外走。
邹吾被他搞懵了，人群里就抓他手臂，“诶！怎么了？”
“别碰我！”
辛鸾甩开他，又嗔又怒地瞪他，恨恨嘟囔：“登徒子！”
忽然接了这三字评语的邹吾险些一趔趄。
炽阳灼人，他无奈地跟上辛鸾的脚步，人群熙动中摸着鼻子寻思：他是看出来了，辛鸾现在对那些女官已经不剩多少反感了，现在的不开心全都朝着自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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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背景增添说明：
高辛氏掌管天下，以鸟为图腾。
辛鸾的母亲乃西境开明氏冉族，后世称九天神女（主要是西境那边信仰神系都很虔诚，辛鸾外公很会搞营销那一套，为了嫁女儿一直给女儿身上贴标签，说她’以为神，要献于天’，后来果然嫁的很好，后世称’配天王后’）。先王后性擅长捕鱼，是习武的明珠，少时和天衍帝初遇是她在山上骑着开明兽戏水抓鱼，对，辛鸾爱吃海货随妈妈，长相……也随妈妈。
高辛氏天衍帝是雄主相，虎口，大目，隆准，很威严。
先王后瘦瘦小小，小圆脸还有婴儿肥，爱笑，也爱闹。
先王后怎么死的呢？是在最后一场北方河朔的人神大战（涿鹿之战）的时候中了相柳的蛇毒，当时她已经怀孕了，时日未满却只能把刚成型的辛鸾剖出来，剖出来前四方凤鸟来朝落在房梁，但是没想到剖出来的辛鸾是个死胎，凤鸟哀鸣着飞走了，先王后也奄奄一息地去了。
辛鸾又怎么活的呢？是辛鸾的外公带来了西南春生之草，然后又着巫觋神术以桃花木存之精神，塑其骨肉，所以辛鸾才得以活下来长大。天衍帝当时为了救和妻子这唯一的血脉，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所以才有刚开始就身体不行，跟他弟说：“自己伤过元气，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辛鸾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小时候身体不好，平地走着也摔（好多他和辛远声相处的细节为了前面剧情紧凑都没有写，辛远声总是一边笑话他一边扶他）其实跟这个有关，他自己自嘲说自己是木头，某种程度是说对了的（所以他平时是暖暖的桃花香，邹吾对他做xxoo的时候，他身上的体味就变成草木的腥气，跟早晨刚下完雨的感觉差不多），况俊嘉祥老祭司地位在神京一直超然，除了正常的祀与戎有关，其实天衍帝很仰仗他，也是害怕辛鸾哪天身体出问题，还需要他们巫觋来帮忙。辛鸾到拿到绿玉髓这个外挂才慢慢开始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再后来练了些武，后来再化形，他才慢慢发现自己可以任意控制花开了（但这个就是个撩汉技能，真的没什么攻击效果）。所以我第一版简介说他“习文不成，习武又不成”其实暗示的是这个，他身体本来就先天有损，他爹能对他有什么严格要求啊？属于对他的期待就是你不走歪，你爱干啥干啥……学习？你有个态度就行，所以当时他和高辛氏的儿郎们相比，差得那叫一个天地悬殊。
但是吧，这个桃花木不是完全没有优势。桃花主春主生，辛鸾是代表希望的，还有就是桃花木百毒不侵，就是说，辛鸾他自己是不中毒、不受邪祟侵害的（这也有他外祖父痛心女儿被毒杀，想要在外孙补全遗憾的原因，虽然辛鸾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挂，没事儿，快意识到了，因为邹吾养金属的体质特别容易受邪祟侵害）。
再继续说，天衍帝开国之后，鬼神山川封禅，厚待有功之臣，但是由于先王后是被相柳（巨蛇）所害，所以当时的反抗氏族腾蛇首当其冲，所以才有他弟弟拉人挡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腾蛇氏，是后来邹吾自己撞上来，让他有了一个有名有姓的靶子，这才从腾蛇氏逐渐固化成邹吾。
前三章也提到了东境的祭祀是要斩巨蛇的，二尺余的大盘，要盛着被剥皮剔骨的大蛇，死状目瞪欲裂，并且整个东境是没有带有蛇纹图案、蛇缠人身的形象的器皿的，认为蛇阴冷狡诈（整个天衍越往西方去宗教信仰氛围越浓厚，当地人会认为福禄、国祚、国运和宗教祖先是一体的）。
高辛氏掌管天下，以鸟为图腾（之前提到了高辛氏出自东极无皋山，东方的高辛认为羽类图腾是自己的祖先，所以当地多植扶桑之树），后来辛涉进主神京，东境也就以神京最为明显，树多（遍植桑榆，相国霜钟），鸟多（东境能化形为鸟的混得都不差，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红窃脂能最先回家每日逍遥，可邹吾等人还是长期潜伏状态），一些营卫名字也都是叫“柳营、雀山、鹰扬”，不是跟鸟有关，就是跟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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