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愧意
沧琰尚未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她很是遗憾地同卷暮说道:“抱歉,我确实没有办法帮你……我自己的事情,似乎都一团糟。”
卷暮愣了愣,低声道:“是我为难你了。”
她还没有见过卷暮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
看来这件事情委实让他很有一些为难。
沧琰犹豫了一下,不大确定地说:“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自己的情丝,是自己长出来的。”
卷暮涩然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件事情其实沧琰自己也不大清楚,她只能够沉默地摇了摇头。
难道真的只能够这样了吗?
卷暮脑海中一片狼藉,混乱不堪。
满脑子都是飞朝说的那些话。
他甚至都没有告诉他这些个缘由,就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太不公平了。
既然没有结果,卷暮抿了抿嘴:“我先走了。”
“你不等顾皎?”沧琰好奇。
卷暮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没有结果的事情,还是早早地断了为好。
说完,卷暮便离开了。
沧琰满脑子都是有关于自己情丝的事情,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死死地遏制住了。
先是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那些梦来来往往尽数是有所关联的,甚至就像是从前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如今现实当中又冒出了很多没有来由的东西,追根溯源竟然是一片空白。
譬如她的情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件事情浅珈当初既然特地来提醒她了,那么她会不会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有一瞬间,沧琰忽然觉得有一些可笑。
“阿琰,阿琰?”
她抬了头,才发现季羡舟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只有他一个人。
沧琰问:“顾皎呢?”
“走了。”季羡舟简明扼要的回答,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卷暮跟你说什么了?你不高兴?”
沧琰一怔:“没有啊。”
季羡舟半弯腰,抵着沧琰的额头:“违心不违心?”
沧琰想了想,轻声问道:“如若你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很久很久,但是忽然发现所有事情都是你身边的人相互配合所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你会怎么样?”
季羡舟挑了挑眉,心里头想着,她是不是已经想起了一些东西了。
但若是真的想起了,又怎的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我会怎么样?”季羡舟不明意味地笑,“不会怎么样吧,又改变不了什么。”
曾经老天这样对他们两个人,可是他们两个人现在仍旧在一起了。
就算是这千年以来是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给他们两个人编造的一个巨大的谎言,可是他们仍旧相遇了。
什么都改变不了。
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便无所谓什么谎言不谎言了。
在知道真相的人面前,所有的谎言都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但是显然沧琰似乎还没有办法领会他的意思,只是喃喃地念叨道:“是这样么?”
季羡舟点了点头,到底心有不忍。
他将她揽进怀中,轻声道:“若是心中有事,大可同我说说。”
沧琰抓紧他的衣裳,忽然鼻头一酸,莫名委屈。
那委屈一旦有了苗头,便似泄洪一般奔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她抵在了他的胸口,很快,季羡舟的胸口便湿热了一片。
“好了,别哭了。”季羡舟刚刚开始安慰,拍了拍她的背,顿了顿,叹气道,“罢了,你还是好好哭一场吧,憋着对自己也不大好。”
但是沧琰似是不大好意思,脸埋在了他的胸膛,哭也不出声。
无声最是磨人。
季羡舟没再说话了,任由沧琰这样子下去。
其实沧琰同别的姑娘实在是不一样,很少有这么个时候,很多时候受了委屈就笑了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还假装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装得十分大度。
可是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这一次也不知道到底卷暮跟他说了一些什么东西,竟然让沧琰能够这个样子。
季羡舟微微皱了眉,他是不是该去问问卷暮了?
沧琰这个模样维持了好一会儿,差不多止住了那份委屈,沧琰便毫不犹豫一把将季羡舟推开了。
季羡舟捂着胸口,半开玩笑似的:“啧,哭完就把我推开了,还不给我洗衣裳的?”
沧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撇了嘴,没好气地说:“滚开,谁给你洗。”
季羡舟露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很是罕见。
但是沧琰不大有心思欣赏,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
季羡舟沉默地想:完了,这下装可怜都没有用了。
卷暮找到了飞朝,彼时飞朝仍在须臾山调理自己的身子。
他就在一边静静地坐着,等着飞朝调息完。
飞朝感到了他的气息,吐出了体内浊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问道:“肯见我了?”
“情丝能自己长出来。”卷暮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飞朝觉得有一些无奈:“阿暮,你还没有懂我的意思吗?”
他的意思,卷暮怎么可能不懂,只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接受了。
可是他已经答应了顾皎,要把真正的飞朝还给她。
而且,他又怎么能够横刀夺爱,这个人,还是自小处处爱护自己的哥哥。
卷暮觉得这样太不爷儿们了。
心里怎么样都过不去。
卷暮闷闷地说:“小爷当然懂,可你能不能去见见顾皎?”
“还见她做什么?”飞朝问。
其实卷暮也不知道他这么执着地叫飞朝去见顾皎做什么。
飞朝没有了情丝,就算是记得顾皎,可是已然没有了那份感情。
对于顾皎来说,真正的曾经的飞朝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卷暮自己也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干脆摆了摆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已经答应她了。”
飞朝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摆上面的灰尘,含笑问卷暮:“我答应你,只是阿暮,你想要我同她说一些什么呢?”
不知道。
这是卷暮唯一的答案。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一股莫名地偏执。
卷暮沉默了一会儿,涩然说道:“只要别告诉她,这段时间是我在她身边,一直都是你就好了。”
他害怕,害怕顾皎会觉得他这个实在是不爷儿们,竟然骗她这么久。
飞朝点了点头:“还有么?”
卷暮一时记不起来什么,摇了摇头。
“那我便去了。”飞朝看着他的眼神似带有深意。
满脸都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卷暮烦躁极了。
他就一直在这里蹲着,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时辰几何。
顾皎看见飞朝一定很是欢喜,既然沧琰的情丝能够长出来,多叫飞朝和顾皎待在一起,会不会也会如此?
虽然沧琰好像对自己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情丝这个东西,若不是用情来刺激,那还能够有什么呢?
夕阳半斜,飞朝迟迟未归。
卷暮站了起来,跺了跺自己已经蹲麻的双腿,心里头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是一片怅然。
他甚至想,这样也好。
这情劫真是害人,从前的时候多洒脱的一个人,有朝一日竟然也变得如此伤春悲秋了。
卷暮有点儿瞧不起自己。
但是从此之后就挺好了,不会再有这种使人不清醒的事情,不会被自己的愧疚与感情束缚得喘不过气儿来。
从前的时候拒绝顾皎拒绝得那么爽快,那段感情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了一些,振作了一下精神,转过身子准备离开那个地方。
背着夕阳的光,走来了一个人。
黄昏的光芒为他勾勒了一圈金色的轮廓。
“你……”卷暮怔了怔。
飞朝疑惑:“嗯?”
卷暮愣愣地:“你怎么回来了?”
飞朝笑了:“不然我去哪里?”
卷暮答不上来,他还料想着,这么久了,他应该和顾皎回顾府成亲了。
看着自己弟弟竟然也有伤春悲秋,为感情一事操心的一天,飞朝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骄傲的感觉,好像自己一直长不大的弟弟一下子便长大了。
他很有一些感慨。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你要是真喜欢人姑娘,我们妖族可没有仙族那么多规矩。”飞朝含笑,“怎么,我家阿暮竟也有不敢的一天?”
不是不敢啊。
卷暮想说,可是却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启声问道:“你同顾皎说了些什么?”
飞朝轻松地说道:“倒也没说什么,基本都是她在说。”
这还真是附和顾皎一贯的风格。
看着卷暮的表情,飞朝有些无奈:“若是你是顾及我之前的事情,大可不必。木已成舟,便看你如何选择了。”
历经情劫了卷暮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自己了。
从前的时候见过这种婆婆妈妈的麻烦事儿,懒眼去看。
可是真的轮在了自己的头上的时候,才知道从前那些不屑有多么可笑。
便是飞朝说不必在意,可他心里又怎的过得去?
与其和顾皎在一起,却活在一辈子的愧疚之中,还不如……
卷暮抬起头,平静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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