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意义
季羡舟苍白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沧琰百无聊赖地在那里等着他,提着裙子,踩着自个儿的影子,竟有一些不亦乐乎。
她看见季羡舟走了出来,欣喜地跑了过去,却在一刻变了脸色。
“你这是……”她盯着季羡舟,问道,“羲和他把你怎么了?”
季羡舟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说道:“他没把我怎么,我们先回去吧。”
“你都这样了还说他没把你怎么!”沧琰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需要我给你一面镜子,让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脸色是如何的吗?”
季羡舟嘴角噙着笑意:“我现在的脸色很不好吗?”
沧琰猛地点点头。
羲和从季羡舟的身后慢慢地走了出来。
沧琰大步朝着羲和走了过去,想了想,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把季羡舟怎么了?”
“他就在这里,你不会自己问他吗?”羲和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沧琰瘪了瘪嘴:“好歹是仙友一场,你又何必……”
“仙友?”羲和看着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却再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沧琰有点儿心虚。
“好了,阿琰。”季羡舟说,“我们先回去吧。”
他们回去了之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沧琰看了一眼羲和,张了张嘴,想要说一些什么,却终究对着季羡舟点了点头。
她们很快便回了季羡舟的府邸,季羡舟的脸色苍白,长长的袖子掩盖住了自己的手腕,却还是隐隐作痛。
好在这一点痛他还能够忍一忍。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沧琰自知自己的算盘打不过季羡舟,不如先问了季羡舟。
季羡舟思忖一刻,说道:“我记得你同我说过,如今那些大臣纷纷成季明越一派,是因为被妖族的人他们施了法术?”
沧琰点点头,说道:“是,但是这种法术很简单,凭我一人之力便可以解掉。”
“不急。”季羡舟说道,“我们不如,让他们自己解了这个法术。”
沧琰奇怪地问道:“为什么?”顿了顿,“不对啊,这法术既然是他们自己所施的,又怎么会这般轻易地去解开?”
季羡舟倚在椅子上,叠指而扣,一声一声地敲着桌子,缓慢,而沉稳。
“你且看着。”
入暮,季羡舟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谢褚端来了清水和绷带,季羡舟稍稍地清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好在伤口也不是特别的深,很快就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痂。
谢褚帮着季羡舟将伤口之处缠了几圈绷带,打了一个结。
末了,季羡舟还不忘嘱咐道:“这件事情切不可让阿琰知道。”
谢褚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既然季羡舟吩咐了,他便点了点头,领了命。
季羡舟将袖子放了下来,随口问道:“那些人,你查探得如何了?”
谢褚毕恭毕敬地说道:“国师大人最近似乎不在金陵,但是三殿下府邸之中却多了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季羡舟若有所思。
因着对手是妖族的人,是以,季羡舟在要求谢褚去查探的时候要求汇报的事无巨细。
毕竟妖族的人可以幻化出任何一个东西,人,或者物。
季明越的府邸当中多了一只小狐狸,这可以说是很奇怪了,依着她们一行人对季明越的了解来说,季明越实在不像是一个喜欢这种小动物的人。
这个小动物可以说是非常令人可疑了。
“知不知道这只小狐狸是哪里来的?”季羡舟问道。
谢褚回答:“属下去打听过了,说是春猎之后,国师大人特地给三殿下送过来的。”
“哦?”
季羡舟心里头有一些数了,本来多了一只小狐狸就已经足够可疑了,更何况还是青琊给季明越送的小狐狸。
他不得不怀疑这只小狐狸身上有什么秘密了。
季羡舟侧过脸,问道:“还有呢?”
谢褚想了想,说道:“三殿下最近与闻人国公相交甚为频繁。”
本来季明越娶了闻人晞之后,同闻人家便成了亲家,季明越作为闻人国公的女婿,怎么说季明越和闻人国公相交频繁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怪就怪在,闻人国公一开始并不待见季明越的。
就算遵从老皇帝的赐婚,闻人国公忍痛割爱将闻人晞嫁给了季明越,他似乎也并没有对季明越有所很大的改观,就算有所缓和,也并没有到相交甚繁的程度。
“除了闻人国公,还有谁?”
谢褚说:“还有庞将军。”
季羡舟一点儿惊讶都没有,说道:“就是那个庞志新?”
前任大将军郑昊乾死后,只留下了郑乐蓉这么一个女儿,被封了一个永乐县主,但是大将军之位便是从此空了出来,老皇帝思忖了极久,便从郑昊乾的几个副手之中挑了一个接任了这个郑昊乾的大将军之位。
这个人,就是庞志新。
庞志新是一个擅长武力,但是脑子却不怎么好使的一个人。
在季明越和季羡舟两个人争夺东宫之位的时候,庞志新本没有那个脑子说知道站在谁的一派才能够为自己的前程铺路,只是简简单单地上头说一个什么事情,他便直接照办了的。
若是季明越控制了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必要与他们来往频繁。
来往频繁只能够说明一件事情,他们正在商量什么事情。
若是可以和季明越商量事情,想必季明越也没有控制他们。
不过,就算得知了这一个消息,却根本就不能够知道季明越到底想要做什么。
季羡舟慢慢地想着,问道:“还有吗?”
谢褚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
“很好。”季羡舟往椅子上面一靠,说道,“继续盯着。”
“是。”谢褚领了命,便退下了。
季明越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季羡舟揉了揉脑袋。
他忽然有一种不想去跟季明越争抢的冲动。
季羡舟将自己的袖子往上面卷了卷,看着那刚刚被包扎得好好的绷带,心里头有点儿复杂。
自己的生命若是剩余不多了,他做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羲和还在替他想着办法延长他的生命。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从前不相信命数这个东西,总觉得都是骗骗那些沉溺于安乐的人的,可是直到生命进入了倒数的日子,一切都显得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觉得,哦,这就是我的命数吧。
竟然开始相信了命数一说。
可是他原本的命数不该是这样的。
季羡舟的手握成了拳头,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虚虚地捏着。
忽地站了起来,他慢慢地推开门,朝着外面走着。
因着上次老皇帝批了他的提议,因此这一日并非什么节日,但是夜市也没有收了起来,此刻倒还是那般热闹得紧。
他慢慢悠悠地一个人在街上胡乱晃悠着,没有什么目的,纯粹是当做散散步了。
季羡舟没有去找沧琰,叫她也出来。
他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做了一个河灯!你看!好不好看!”
闻声,季羡舟侧过头,朝着那一句稍显稚嫩的声音看了过去。
“好看!”
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子肩并着肩坐在台阶之上,小姑娘手里头拿着一个荷花形状的河灯,小姑娘年纪看起来不大,却做得还算是精致。
小男孩凑到前面去看了看,说道:“你做得都好看!”
小姑娘咧着嘴笑:“我跟娘亲学了好久!手指头都扎破了!”
她伸出来一个手指头,伸到了小男孩面前,嘟着嘴:“喏,你看。”
小男孩露出了一副心疼的模样,赶紧问道:“疼不疼啊,我给你吹吹。我以前摔了,把膝盖摔破了,娘亲给我吹吹,伤口就不疼了。”
“真的吗?”小姑娘瘪了瘪嘴,“那你给我吹吹!”
小男孩点了点头,低着头很认真地对着小女孩的手指吹着气儿。
季羡舟心里沉了沉,恍惚好像记起来了什么。
可是他的母妃已经不在了。
甚至他也快要……
季羡舟凝视着这两个小孩子,一时竟然出了神。
“还疼吗?”小男孩问道。
小姑娘咧着嘴摇了摇头,说道:“不疼了不疼了!”
“那就好。”小男孩松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小孩子,一点儿都不知道掩盖住自己的情绪的。
不过也幸好还是个小孩子,
小姑娘偏着头看着小男孩,问道:“你,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把这个河灯放了啊?”
“你要放河灯?”小男孩眨了眨眼,犹豫道,“娘亲说河边很危险,不让我们去那边玩的……”
一听见小男孩拒绝了自己,小女孩一下子便变了脸,说道:“你就是不想陪我去,才把你娘亲的抬出来的是不是!”
小男孩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道:“不是的,只是真的很危险!娘亲说那里淹死过好多小孩子……”
小女孩瘪了瘪嘴,“哼”了一声。
小男孩看着小女孩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一下子跳下了台阶,说:“好吧,我陪你去。”
小女孩一下子便笑了,抱着河灯站了起来。
季羡舟盯着那个河灯,忽然就记起来了沧琰。
这么想着,竟然一转眼,从相遇到现在,就过了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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