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周挽在报社工作了几天,发现自己确实更喜欢这样的工作,虽然忙一些累一些,经常要出外勤,也时常需要加班,但这样的工作让她觉得有意义。
周末,周挽跟陆西骁一起开车去看上次采访的那户奶奶,路上周挽还去买了些肉和菜,以及一些速食食品。
到院子外,门口坐着个小女孩,看上去7、8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很可爱,就是那衣服不合身,有点大了,估计是周围邻居送的旧衣服。
“这应该就是老奶奶的那个孙女。”周挽跟陆西骁说。
“嗯。”他停下车,“先进去看看。”
周挽停顿了下,凑过去轻声说:“你在车上等我也可以的。”
虽然他们上次已经帮奶奶打扫过,但那屋子长久没打扫过,天花板和墙壁上都在日日年年中泛黑,还有股说不出来的难闻的气味。
陆西骁虽没有洁癖,但他到底从来没踏入过这样的屋子,或许会觉得不适。
陆西骁看着她笑了声,揉了把她头发:“当我纸糊的么。”
他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他们带来的被子、拐杖一类的东西。
周挽想帮忙拿,被他制止了,只好去拿后座上的一袋菜。
她走到小女孩身前,弯腰,笑了笑:“小朋友,你奶奶在里面吗?”
“在的。”小女孩转身跑进去,大声喊一句,“奶奶!”
老奶奶还记得周挽,看到她便“哎哟”一声,费劲地挪着步子走出来:“小姑娘,你怎么又来啦,过来一趟很远吧?”
“我来看看您。”周挽弯着眼,将那些菜帮忙放进厨房。
老奶奶感动到眼热,握着周挽的手,不住地说谢谢,又说让她以后别带那么多东西过来,她过意不去。
“我自己的奶奶如果还活着,也跟您差不多年纪。”周挽说,“看到您我就想到她,能让您生活的舒服些我心里就舒服。”
老奶奶拍着周挽的手背:“节哀啊小姑娘,你心这么善,你奶奶在天上肯定也会很欣慰的。”
周挽笑着摇了摇头:“希望吧。”
……
小女孩知道哥哥姐姐是来帮助他们的,拉着陆西骁的手让他坐在门口那把椅子上:“哥哥你先坐一会儿。”
陆西骁顺从坐下。
那木椅子很矮,他人高腿长,显得有些委屈。
“你多大了?”他问。
“7岁,读一年级了。”
陆西骁看着旁边凳子上的语文课本,挑了下眉:“成绩好吗?”
“还行。”女孩说。
“好好学习,以后赚了钱带着奶奶过好日子。”陆西骁说。
女孩停顿了下,她蹲在地上,低下头,指尖在地上绕圈:“奶奶身体不好,我怕……等我能赚钱了奶奶已经走了。”
陆西骁眼睫一颤。
想到那个在昏暗的、充斥着煤气气味的房间内默默崩溃的周挽。
女孩虽然年纪还小,但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要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
“其实,我不想读书了。”女孩说,“每个学期要付几百块钱,可奶奶平时生病了都不舍得去医院,要是……那时候我爸爸没捡到我就好了。”
“……”
“如果爸爸没有把我捡回来,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工作,也许就不会因为脑溢血死掉,奶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人照顾,反倒还得花心思照顾我。”
小女孩说着,眼圈慢慢泛了红,“哥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陆西骁实在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他垂下眼,放缓了声线:“什么?”
“以后帮我稍微照看一下奶奶,可以吗?”
陆西骁轻蹙了下眉。
“我本来就是被人丢掉的包袱,在哪都会拖累别人,只要我走了,奶奶的日子就能过得轻松一点了。”小女孩带着哽咽说。
陆西骁愣了下:“你想走去哪儿?”
“随便哪儿。”小女孩说,“反正,我爸爸没捡到我,我可能早就已经冻死在那个冬天了。”
这话实在不像是一个这么小的小朋友会说出来的。
但这是爸爸去世的这两年她一直在想的事,她不想被当作包袱,更不想成为奶奶的包袱,爸爸和奶奶都是她的恩人,她不能恩将仇报。
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
陆西骁微眯着眼,从这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过去周挽的影子。
周军去世后,郭湘菱将她视作包袱、累赘,独自离家舍弃掉她,从那以后周挽就和奶奶相依为命。
陆西骁认识她时她已经在打工挣钱,但周军去世时她才十岁,她也和这个女孩子一样,经历过一段无能为力的时光,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就像个累赘,拽着奶奶的腿,让她累得连路都走不动。
陆西骁忽然有些明白,周挽为什么是这个性格的。
为什么她总是习惯性的选择逃避。
为什么她当初能走得那么洒脱。
或许,于她而言那甚至算不得什么逃避,而是成全。
少女逼自己用最理智、最成熟的方式去给出一个最优解,她把自己看成是包袱,是累赘,只能将自己从他的生活中摘出去,他才能够无所顾忌的大步向前。
就像那年他们在“城市之眼”上,周挽对他说过的话。
她在太小的时候就遭到那些变故。
陆西骁不知道在那几年时光中,郭湘菱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又对她说了多少过分的话,才能让周挽这样的人生出报复的念头,才能让她长成现在这样别扭的性格。
陆西骁心间忽然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多想回到过去,早一点就认识周挽,早一点和她并肩,早一点告诉那个小周挽,你从来不是累赘,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
男人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难受,抬手按了下眼皮。
他重新垂眼看向蹲在面前的小女孩。
“不是的。”他低声说,“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奶奶才是真正孤孤零零一个人了,她会很伤心的。”
小女孩抬眼,她眼睛很大,清澈干净。
“不要担心读书的事。”陆西骁说,“奶奶看到你好好读书会开心的,你以后的学费哥哥帮你出。”
小女孩愣了下,连忙摆手:“不行的,哥哥,你们来帮奶奶已经够好了,不用还为我做这些的,真的。”
“没事。”陆西骁轻轻揉了下他头发,“就当是哥哥借你的,等你以后赚了钱再还给哥哥。”
……
周挽帮老奶奶简单收拾下屋子后出来便看到这一幕。
阳光灿烂,陆西骁坐在矮木椅上,微微倾身,笑着跟小女孩说话,神色温柔又有耐心,而瞳孔中又似乎藏了太多难言的情绪。
周挽勾了下嘴角,走过去:“陆西骁。”
“嗯。”陆西骁起身。
已经快到饭点,他们没有在奶奶家久待,又聊了几句后便准备离开。
周挽坐上车,侧头笑说:“以前我都没发现,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大多数的小孩我都不喜欢。”
周挽想起很早以前他们一起去游乐场,玩碰碰车时陆西骁还把一个小朋友弄哭了。
想到往事,她忍不住笑起来。
陆西骁看了她一眼:“笑什么?”
“没什么。”周挽依旧笑着,摇了摇头,说,“那看来你和那个小女孩挺投缘的。”
“因为她像你。”
“嗯?为什么?”
陆西骁没多解释,淡声:“回去后,我会让人跟他们村里对接,之后我会资助她读书到大学毕业。”
周挽愣住,没想到陆西骁会这么做。
她顿了顿,心头又漾开暖意。
陆西骁这个人,总是外冷内热,他那副外表总能让人对他产生很多不好的误解,以为他是一个冷血冷漠的人,但其实他一直都很好。
“嗯。”周挽笑起来,忍不住道,“陆西骁,你真好。”
陆西骁扫了她一眼:“给我发好人卡?”
“……没有,这是真心话。”
他将车窗拉下一半,抽了支烟咬进嘴里,手臂一半搁在窗沿,模样有点懒,有点痞:“行,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这个好人谈恋爱?”
“……”
周挽看着他怔怔地眨了眨眼,而后移开视线,看着前面。
红灯。
车辆缓缓停在斑马线前。
陆西骁呼出一口烟,右手伸过来拽住周挽的手心。
他指尖有些烫,修长又骨感,指腹在她手心轻划过,不紧不慢,点到即止,轻而易举弄的人心跳加速。
周挽都觉得,就连这车上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她耳朵忍不住发烫,低下眼,轻声说:“陆西骁,我还没做好准备。”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轻轻捏着她手心和指尖,不动声色,耐心等着她继续说。
“其实你不用追我的,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根本就不需要追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周挽声音很轻,“以前都是我不好,所以现在我至少要变得好一点,才能配得上你,才能不辜负你。”
陆西骁笑了下,弹了弹烟灰:“行。”他应得很快。
周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就等着,等她什么时候能跨过了。
至少,她现在的第一反应不再是逃避,那就够了。
后面几天,周挽和陆西骁工作都很忙,连一块儿吃饭的时间都很少。
开春了,天气一天天回暖,报社楼底下有个花坛,很多花都开了,周挽忍不住回想到他们种在平川市的花,是不是也已经开了。
像是心有灵犀般,下午陆西骁就发给她一张照片。
周挽点开一看,就是他家门外的小花园。
花都开了,有盛放的,有含苞待放的,生机盎然。
这还是周挽第一次看到绽放的花园,忍不住弯起眼笑起来。
[周挽:你哪来的这张照片呀?]
[6:开春请人过去打理一下,顺便让他帮忙拍张照。]
她走的这些年,陆西骁将那些她种的花都照顾得很好。
陆西骁并不是个会花心思照料花草树木的人,也想不到顾不到,从前他妈妈的那个花园后来就渐渐荒败了。
她不知道,一开始,陆西骁是以一个怎样的心态去打理的。
他那时候明明还是怨着她的,可还是把她种的花都照顾得很好,就像是对待某种寄托。
周挽心里又甜又酸,勾着唇角笑了下,将手机放到一边。
旁边季洁一侧头就看到,瞥见她的备注——6。
她诧异问:“这是你给你男朋友的备注吗?”
“啊,嗯。”周挽说,“而且,其实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啊?可是我上次听叶叔说盛兴传媒黄辉那事儿就是他帮你出的气诶,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这样的关系当然是瞒不住的。
如今报社的同事都已经知道她和陆西骁的关系,不过大家本来人就都很不错,虽然有些好奇八卦,常拉着她想打听些内幕,但对待她和其他人倒都没什么区别。
周挽想了想怎么描述自己和陆西骁的关系:“我们很早就认识了,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段时间恋爱。”
“哇!破镜重圆啊!”
季洁是个少女心加恋爱脑,“好浪漫啊,那你们怎么还没复合哇?”
“因为当时我们分手的原因有点复杂,需要一点时间重新去整理一下,而且毕竟我们分开了好几年嘛,我想重新慢慢去了解他,然后对他好一点。”
季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你给他的备注也挺奇怪的诶,6?是因为他姓陆吗?”
“嗯。”
“我之前读书的时候暗恋我们那个学生会主席,叫霍渐,我加到他微信后都不敢直接备注名字,就偷偷改成了火箭的那个小图标,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是他。”
季洁笑道,“你这个备注也有点儿像暗恋的女生的那种心思,话说,你们一开始的时候是你暗恋他吗?”
周挽停顿了下。
思绪像是回到了很久远很久远的以前,那些回忆都有些泛黄了,像碎片一样带着记忆片段剥落下来。
她低头抿了下唇:“算是吧。”
……
今天难得比较空,坐在另一边的一个绰号叫“方潇洒”的男同事一直在刷手机,忽然骂了句脏话,人顿时坐直了。
“怎么啦?”有人问。
“s大爆出来一条新闻,说是宿舍发生恶性杀人事件,现在警察都已经在宿舍外了。”
“杀人?!”
“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看下面的评论学校里的学生都是懵的。”
众人迅速行动,背上设备包,抄起纸笔就下楼。
路上有点堵,尤其靠近s大后外头更是堵得水泄不通,有警察正在外面拉警戒线。
“就停前面吧师傅。”叶叔说,“我们走进去。”
周挽跟着众人往出事的宿舍园区赶。
宿舍门口已经被封锁了,外头聚着很多学生,议论纷纷,救护车也已经到了,但听说已经来不及抢救了,那伤口太深,已经失血过多。
周挽将头发扎起,拿出纸笔问周围的同学。
各种说法都有,周挽一一记录下来。
一直到傍晚,众人才搞清楚事件经过。
受害者和凶手是一个宿舍的同学,跟着同一个导师,因为科研成果署名上的一些纠纷一直关系不好,今天在争执中情绪爆发,把受害者从上铺拽下来时他额头磕在桌角,弄倒了桌上的花盆,接着后脑勺着地时重重扎进了玻璃碎片,属于过失杀人。
那个男生被警察带出来时哭得失魂落魄,腿抖得连路都走不动。
记者的工作,总是能见到很多世事无常、人心善恶。
回去的车上,大家也都在唏嘘。
本来两人都是前途无量的名校研究生,马上就要毕业了,却碰到这样的事。
周挽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手机,网上已经有很多这次事件的照片,还有同学拍下了受害者鲜血淋漓被带出来的画面。
周挽看着那满屏的鲜血,触目惊心,看得她眉头紧锁,不太舒服。
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如今长大了,成熟了些,再反观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周挽都能重新被惊出一声冷汗。
她扎进骆河肩膀的伞骨。
和骆河扎进陆西骁胸膛的刀。
他们也都差点发生了再也无法挽回的事。
而也在此刻,手机上方弹出来一个框,是一则新闻。
——26岁物理天才姜彦斩获物理界最高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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