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啊呀你吓我一跳
桃林小屋。
教中一位医者匆匆赶到,迫不及待替邢飞查验伤势。褪去衣服,伤痕触目惊心。
蔺陌岑红着双眼,恨不得立刻冲到神鸦山庄,摘了楼家父子的脑袋,碍于邢飞之令隐忍着,暗暗攒紧拳头。
白宁和秦逸可买回些糕点,一走进屋子,血腥气铺面。映入眼帘的伤痕,有利器割的,鞭笞的,虫子咬的,深深浅浅,模糊了血肉。
“赵原……”秦逸可靠近,不敢相信地捂着嘴巴。这几天,他俩这番折腾,他伤得如此重,却一声未吭。
蔺陌岑和白宁给医者打下手,邢飞忍着痛,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秦逸可拿手绢擦拭他面额的汗珠,邢飞一把抓住她的手,起初轻轻抓着,而后力量越来越大,指甲险些陷进她的皮肤。
望着他痛苦的模样,她于心不忍,紧紧握着他的手。许久,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微弱,他疼得沉沉昏睡,略微松开。
医者处理得细致,费时良久,压抑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他收起药盒:“明日我配好药,再拿过来。”
“有劳医师。”秦逸可道,“他的腿,还能治好吗?”
“骨头没断,只是裂了,好好调养,还是有希望的。”
秦逸可闻言欣然,向医者欠身一拜,医者自是不受。
蔺陌岑临走前替邢飞掖了掖被角,对秦逸可道:“有劳你照顾他,我尚有要事,恐怕没时间再过来。”
“大恩不言谢!”秦逸可道,“蔺堂主,白堂主,给你们添麻烦了。”
白宁点头致意,蔺陌岑道:“小屋僻静,不会有人打扰,这段时间,你们就安心住在此处。”
“好。”秦逸可给他们包了些糕点,送三人出门。
夜色来临,星光数点。
邢飞尚自熟睡,秦逸可坐于床边,瞧他面色微红,伸手探探额头,竟是发烧了。于是她整晚不眠不休地照看,生怕高烧不退。
北舟重建故国,定都长安,西末政权俯首称臣,是近期发生的最大事件。
盛皇于边境各城关置重兵把守,陈远宁率武林人士赶赴边境,助朝廷抵御外族。其中有一个关卡,名淯州城,守城将领名叫裴懿。
近段时日,总有北舟士兵在淯州城外假意探查地形,之所以说假意,是因为并无其他实质行动,抢夺过两次粮草,成一次败一次。裴懿不知虚实,决定一探究竟,这一探查,让他有些吃惊:
这些士兵并非精壮锐甲,多为老弱之兵,他们常在淯州城关外的桃源镇,掠夺农家粮食。农户们不甚其扰,报官无果,也不敢得罪他们,只好任其骚扰。
究竟是疑兵之计,还是声东击西?淯州城会否成为北舟打开盛国门户的第一城?裴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吃不好睡不好,后来,他终于觉察,那些士兵频繁干扰的目的,就是要令他草木皆兵、疲于征战。于是他决定不再被这些假象迷惑,该吃吃,该睡睡。
果然,一个月过去,敌国毫无动静。
一支五千人的精兵从京都来到淯州,距离城关十里驻扎,主帅是梁成誉。他并不入城,为的是在北舟发起进攻时作为后援。从前盛国侵略西末没有讨到便宜,此次盛皇的策略为:以静制动,以逸待劳。
桃林。
入夜时分,天黑得很早,桃林周围无其他居住者,很冷清。秦逸可和赵原很早就上床歇息,天寒,一张炕床,她在床中央放了一碗水,作为界限。
“秦逸可。”他转身朝向她。
“嗯?”她闭着双眼,听到他的声音就在耳畔。
“能不能把碗拿开呢?你看我经常不小心打翻它,弄诗了被子,还得你用炉火烤。”经过一个月的修养,他的嗓子已经恢复,声音沉沉的,润润的,温柔如水,莫名诱人。
秦逸可把水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给你留宽一点儿,行吧。”说完背过身去。
赵原无奈叹气,在床上翻来覆去,秦逸可被搅扰,不悦道:“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那别乱动……”话音未落,感受到柔顺的发丝垂下,拂过面颊,她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和衣服拉得很低的锁骨。面颊突然滚烫,她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他护着碗:“差点把水打翻。”
“不睡了!”她没好气地起床,披上毛绒大衣。
见她生气,他连忙道:“好啦,我不烦你了。”拍了拍炕床:“春寒料峭,快到床上来!”
秦逸可倒了一碗热茶喝下:“你自己先睡吧。”
赵原不再说话,乖巧地等待,房中变得安静起来,暖炉里闪烁着红彤彤的火。秦逸可坐到暖炉旁,手中捧着一个木盒。
这个木盒寄存在客栈中,前些日子才取回,里面放着一张瓷质面具,彩色颜料勾勒着恐怖的花纹,她看得出神,忘却时间流逝。
赵原以手撑头,侧躺着,凝望她娇小的背影。木盒被她遮去大半,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形状,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为了取这个木盒,她曾经离开一天,害他一整天都饿着肚子。他当时就决定,等腿伤好了,能下床的第一时间,一定要瞧瞧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令她几乎每晚都要痴傻地瞧看。
没等到秦逸可,赵原睡着了。深夜,微冷,他迷迷糊糊地拉了一下被子,翻了个身,眼睛的缝隙里,跳入一个恐怖的鬼脸。
……
“啊!呀!”本能地把头裹进被子里。
“你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些清冷,自被子外传来。
赵原蒙在被窝里,渐渐清醒。一直以来炕上都只有他和秦逸可,方才翻身,看到的应该是秦逸可。被鬼索命的梦他不是没做过,毕竟手底下沾了那么多人的血,为掩饰此前的惊慌失态,他故作镇静,慢条斯理地拿开被子,冲侧躺着面向他的秦逸可道:“大半夜你干嘛戴面具,吓我一跳。”
说完,才发现这个面具好生熟悉,竟然是他的。以前总戴面具吓别人,这回自己被吓到。
秦逸可不曾取下面具,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可那双大眼睛里的泪水,还是滴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赵原着急地撑起。
秦逸可止不住啜泣,肩膀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我想他……想师父,想公公、婆婆……”
赵原拿开面具,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把她搂在怀中。
窗外星辰闪烁,他望向天空,眼睛变得诗润。
如是的日子,又过了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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