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白发
终于卸下最后一丝防备，回到属于自己的地盘，他内心无比激动，双眼通红。
轻轻抚着蚕丝被，想找回曾在宫内生活的熟悉感觉。
他垂头长叹气，不慌不忙脱了鞋袜往床上一躺，闭上眸子，仔细感受熟悉感。
赶路几日，他不曾合眼休息，吃不好睡不安，如今转眼睡了去。
马皇后安顿好宫中事宜，来到寝殿发觉他早早睡下，松了口气，吩咐太监宫女好生照顾，又让御膳房备好吃食。
朱元璋贵为皇帝在南蛮受了大苦，日渐消瘦，瘦了好几圈。
太监宫女们心知，虽不知陛下到底受了何罪，但绝对受了非常人之苦。
他们连连说是。
前夜，整座皇宫陷入一片寂静。
就连日夜操劳切一直放心不下朱元璋的马皇后也睡的死沉。
但守夜的侍卫宫女和太监们个个打着精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入夜前，马皇后吩咐宫内晚间行事之人须得小心翼翼，不能惊扰各宫主子。
殊不知，连那城外百姓也不曾合眼。
陛下回顺天府一片死气沉沉，任谁都想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突然，寂静的空中从宫里传来一身惊叫。
强打精神的宫女太监们愣住，却不敢如何。
叫声是从朱元璋寝殿传来，他一人躺在床上，双手慌乱在空中挥舞，满脸怕意，嘴里不停喊着：“放了咱，你不要杀咱！允熥！咱是你老子的老子！”
他梦里全是朱允熥，生怕朱允熥一个不乐意拿他的命。
不知喊了多久，他终于睁开眼。
气喘吁吁环视周遭，发现周围满是熟悉的陈设，他呆住，一脸苍白，满身是汗。
他盯着前方帐帘，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只沉默着不知作何想。
想必，此时心中定害怕急了。
想起之前朱允熥如何待他，一阵凄惨，眼中满是泪水，静静的坐着，接着，忽然又笑了，笑着笑着，竟然变成了大哭！
在外守护的人无一人敢进去，知道陛下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不知哭声何时停止，里面传出一阵嘶吼和东西摔碎的声音。
整个宫内都被惊扰，无人安睡。
马皇后得知此事，赶紧前往。
她愣愣站着门前，透过微亮纸窗勉强看清屋内身影，疯狂砸东西，不断传来怒吼声，她心紧紧揪着，几次欲想进去，却最终站在门外。
天子，需要的是颜面！
她带着人静静站在外面，让人将朱棣等人请来，嫔妃们更是不请自来。
殿门前，男女老少跪了一片，垂头低声呜咽。
不想，昔日他们崇拜的陛下成了如今这般。
南蛮一事具体发生了何，只少数人知情，朱棣等人压根不知。
马皇后此时只希望朱元璋能速速冷静，他是天子，是大明皇朝的天，大明以及整个后宫需要他！
天见亮，晨光破晓。
门终于被打开。
朱元璋一袭白衣，披头散发，手持利剑，满脸憔悴。
众人一惊，哭肿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眼前人是他们的陛下？头发竟白了一头！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朱元璋感到不悦，想开口却因嗓子嘶吼过度出不了声，浑身发颤，眼里满是憎恨。
马皇后想要上前扶，却愣在原地，双腿犹如灌铅般，眼里满是担忧。
半晌，朱元璋才阴冷说道：“你等在作何？”
众人些许呆滞后再次低声抽泣。
朱允熥把他们陛下害的好惨，害的这番模样！
他虽上了年纪，管理事务尚多，在此前白发不过几根，忽然一夜白了头！
一切便是朱允熥的所作所为！
马皇后红着双眼震惊说道：“陛下，您的头发，白了！”
他疑惑，从身后捋下一丝头发，黑发中掺杂着些许白发。
头发竟然真的白了！
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心中一颤。
朱元璋又放下头发，捋了捋发丝，平静说道：“咱年岁不小，白头自是应当的，没什么好稀奇的。”
他说得如此平静，马皇后却知道他定是装的。
作为天子，颜面固然重要，更不能让人瞧出天子的软肋。
她心中煞是心疼，又见朱元璋转身离去，内心犹如刀绞般，若此时能为他分担一半痛苦便好了。
“陛下没事，你等在此恭候多时，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别累到身子了。”马皇后严肃说道。
嫔妃们异常担心朱元璋，欲言又止，不敢当着皇后的面说什么。
朱棣却不一样，身为父皇的儿子，大明得燕王，他有责任担心照顾好大明陛下。
“母后，父皇想必定是做了噩梦，不如母后让太医来瞧瞧，看到底有方法可治？若母后准许，儿臣愿在此侍奉父皇！”
瞥了眼朱橚，马皇后叹息：“罢，你等还是先回去等消息，你符合如今这番模样，想必是谁也不想见，你们还是等陛下传召。”
众人退下。
马皇后转身正欲进入寝殿，只一眼，她被吓得脸色苍白。
哪里还有原先的模样，寝殿一片狼藉，若非陈设华丽，谁敢相信这是天子的寝殿！
“皇后娘娘，陛下没睡多久，便开始大声喊叫，接着又开始砸东西，我等实在没办法，不敢进去惊怒龙颜所以才在外等候，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请皇后娘娘恕罪。”
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
“罢，怎能怨你们？”马皇后摆手。
她深知，若不是朱允熥朱元璋也不会如此。
朱元璋去了太和殿，时辰尚早，文武百官还未上朝。
整个大殿寂静一片。
他一人坐在龙椅上，披头散发，颓废且满是恨意。
整个大殿只有他一人，没了众妃嫔以及宫女太监的存在，他一脸戾气，浑身充满恨意。
这个仇一定要报，此仇不报非君子！
朱允熥首级他定要拿下，定要挂在城门外三天三夜！
可这又如何能解了他的心头之恨，他恨不得朱允熥受尽人间之苦！
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太监提着灯笼进入大殿，方想检查大殿是否干净。
开门那一瞬，他整个人彻底愣住。
黑夜中，一双阴鸷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似乎要把他吃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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