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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040章


那道身影,仿佛早已刻入他的骨里,即便是过去多久,都没法忘记。

        那是沈苏苏。

        沈苏苏看见了他,顿时什么也不顾了,急急的跑到徐淮意边上来,声音凄婉的开口道:“殿下,殿下救命。”

        徐淮意伸手将她拉上马车,又对着车夫吩咐道:“回东宫。”

        车夫虽然奇怪,可也不敢多问,只得按照徐淮意的吩咐调转了方向往回走。

        而沈苏苏方才在马车上坐定,便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殿下,苏苏差一点……差一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苏苏,你是从南岐回来的?”徐淮意实在震惊。

        她怎会弄得如此狼狈?

        听了这话,沈苏苏的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掉,“是,殿下,苏苏是从南岐回来的。”

        又忍不住开始诉苦,“万俟砚根本不是诚心娶我,他不过是怀着报复沈家的念头方才执意要娶沈家女,原来我以为只要待他足够好,他便能不再计较那些事儿,可不曾想他却没有丝毫动容。”

        “我虽顶了个世子妃的名头,可在他王府,简直连个婢女都不如,人人皆可欺我辱我,他更是时常当众给我难堪……”

        说着,她便要往徐淮意身上靠,可徐淮意却下意识偏了偏身子,沈苏苏察觉到不对,但也只能掩饰着尴尬,继续道:“在南岐的这些日子,苏苏更是无一日不在思念着殿下,如今也是实在忍受不了了,方才想尽办法从南岐逃了回来。”

        “孤知道了。”他轻声应着,心里却有些克制不住的想起了沈昭禾。

        沈苏苏说她去了南岐之后过得日子很苦,万俟砚将她当作婢女一般羞辱,可沈昭禾,几次身受重伤,甚至于为了江州百姓差点丢了性命。

        比起她,沈苏苏这苦,当真到了即便破坏联姻也要逃离的地步了么?

        见徐淮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沈苏苏想起了沈昭禾,心里有些不安,又语气愧疚道:“我这次回来,是不是打扰到了殿下同二妹妹了。”

        徐淮意回过神来,摇头道:“你别想这么多,既然回来了,那就安生在东宫里头歇着,之后的事,孤会帮你处理好的。”

        不管怎么样,他心里对沈苏苏肯定还是有愧疚的。

        沈苏苏方才被送去南岐的那些日子,他日日都做梦梦见那日春日宴的事,每一次都很后悔当日自个为什么没能警醒一些,若是小心些便不会害得沈苏苏远去南岐了。

        如今瞧她衣衫褴褛的模样,便也知晓她这一路上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若是他都不管她,那她独自一人又还能如何?

        沈逢程早已年迈,可不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了,即便拼尽全力,想来也是护不住这个女儿的。

        也就只有徐淮意方能帮忙了。

        到时候即便是南岐的人找来,想来也不至于跑到东宫来搜查。

        那儿对于沈苏苏来说是最适合的安生立命之所。

        马车一路进了东宫方才停下,下了马车,徐淮意便遣人带着沈苏苏去南边静月小院住下,“那院子虽然小了些,可该有的都有,也不太显眼。”

        沈苏苏听着乖顺的应下,“只要能日日见着殿下便好。”

        徐淮意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声,之后便让她先回去歇息了。

        温凉院,院子里栽的迎春生得顽强,便是这样久的日子无人照料,也依旧长得很好。

        只是过了开花的时节,上头只余下绿油油的叶子,一片片的攀附在院墙上,瞧着倒也舒服。

        沈昭禾身子好了不少,只是依旧没断了药,也不能见凉,于是她便日日在屋子里头养着。

        沈逢程听说她在江州染了疫,虽说后头用了解药,可还是未能好全,便差人往这边送了些贵重药材,说是给沈昭禾补补身子。

        沈昭禾听阿孟这样说禁不住的皱眉,“退回去,都退回去。”

        “可是……”阿孟瞧着锦盒里那上好的人参有些犹豫,“他既然送来了咱不如就收下,反正也是他亏欠小姐的。”

        “我不要他的东西。”沈昭禾并未因为阿孟的话有丝毫的动摇。

        她曾说过会同沈家,同沈逢程一刀两断,这意思便是日后生老病死,再无相干,那便不会去受他分毫恩惠。

        阿孟见无法说动她,也只能是无奈的叹息应下,捧着那些贵重药材交还到了来人手中,又同他多说了一句,“你让沈将军不必再往咱们小院送东西了,小姐不会收的。”

        沈逢程遣来送东西的人听了这话也是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只能是拿着那些东西原路带回去了。

        实际上沈昭禾从江州回来之后,东宫里头的这些人待她都友善了不少,连带着送来院子里的吃食也比从前好了很多,甚至没忘记日日送来补身子的汤。

        所以沈昭禾的身子方才能恢复得那样快。

        而这些日子也算是她们主仆二人过得最为轻快的日子,没有徐淮意来找麻烦,也不需要去担心江州百姓的安危,更不用去什么地方涉险,这于她们而言就已经很是难得的了。

        而沈苏苏回来的事,她们是不知道的。

        徐淮意那日是便衣出行,街道上的行人虽多,但却没什么人能辨认出他的身份,而他也是等马车入了东宫方才让沈苏苏出来的。

        况且那会儿的沈苏苏蓬头垢面,即便是与她熟识之人都未必能辨认出她的身份来,更别提说那些压根没怎么见过她的人,且沈苏苏远嫁南岐是人尽皆知之事,谁又能想到她竟能生生从那样远的地方跑回来呢。

        这会儿大齐境内知晓此事的,怕也就徐淮意同遣去静月小院照料她的那两个婢女了吧。

        静月小院。

        这院子虽说偏僻了些,可正如徐淮意所言,该有的都有。

        院内便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该有的花草一样未曾落下,甚至院子里还栽了两颗红梅树,明显是徐淮意喜欢的地儿。

        沈苏苏方才进院子时也是瞧见了这两棵红梅树方才舒展了紧皱的眉头,难得有了些笑意。

        遣来她身边照料的那两个婢女唤作如诗和如画,那个唤作如诗的是个会说话的,一见沈苏苏目光放在了那两棵树上头便笑着开口道:“奴婢听说殿下并不喜花草,任是再好看的花样也都不喜,却偏偏对这红梅挪不开眼,殿下让姑娘住这院子,应当是将姑娘放在心尖上了。”

        沈苏苏虽然知道这都是些奉承话,可是听着还是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她就知道,不管她离开多久,徐淮意心尖上那人还是只会是她一人,便是她一辈子不回来了,徐淮意也会惦记着她一辈子。

        谁也没法子将他夺走。

        进了院子,沈苏苏好好沐浴了一番,又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衫,挽发时想起了沈昭禾,便有意无意开口提及了她,“听说,我二妹妹进了东宫是做了奉仪?”

        “是。”如诗笑着道:“这都成了宫里头的笑话了,都说她虽是庶女,若是不做那些害人的事,不作贱自个也好好嫁个人家,可偏偏惹了您,殿下让她入了东宫可不就是一门心思念着替您讨回公道么。”

        沈苏苏听着身心舒畅,可嘴上却没那样说,“到底是我妹妹,这话日后可不许再提了,那些事儿都过去了,我也原谅她了。”

        如诗应了一声,又笑着感慨,“姑娘可真是心底良善。”

        沈苏苏对她这番夸赞很是受用,又道:“奉仪这位份着实低了,待我再见了殿下,定要到他跟前说说,不然也是辱没了将军府的门楣。”

        如诗正欲搜肠刮肚的编出些赞誉之词来的时候,刚端着茶盏入了屋的如画正好听到沈苏苏的话,想起方才自个听到的八卦,没忍住便接了句话,“听说因着这次江州的事,殿下似乎已经在考虑提一提沈奉仪的位份了,姑娘倒是可以不用为这事儿担心。”

        她话说得随意,也是以为沈苏苏是如同传闻中般善良大方,即便是被沈昭禾这个妹妹算计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也不曾心生怨恨,反而还担心起她如今的地位来了,于是便将方才听到的那些传闻随口说了出来。

        不曾想沈苏苏当即变了脸色,旁边拿着玉梳的如诗一听如画这话心里便暗叫不好,瞧见沈苏苏脸色不对,更是马上开口劝慰,“这不还是没影儿的事,且那沈奉仪听说在江州还染了疫症,那病……”

        如诗嗤笑一声,“殿下怕是打心眼里嫌弃。”

        果然,她这一番话说完,沈苏苏的脸色方才缓了缓。

        如诗瞧着,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她性子伶俐,也看出来沈苏苏怕是没有传闻中那样纯善,所以言语中方能净挑拣些沈苏苏爱听得话来说。

        如画虽说没有如诗机灵,可到底是在东宫做事的,也懂得何谓察言观色。

        沈苏苏脸色变得明显,她自然也能看明白。

        “如画。”察觉到了如画如今站在门口境地尴尬,进来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她便又再度开了口,“你去瞧瞧厨房的吃食做得如何了,那些人净爱偷懒,要他们干活就得时刻催着才行。”

        如画知道如诗这是在自个解围,忙答应着退了出去。

        好在沈苏苏也反映过来了,意识到了方才自己是有些失态了,也没有太过为难如画,只是问起了江州的事,“二妹妹同殿下一同去的江州我倒是知道,可这染上疫症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她确实不知道。

        她刚刚回到京都,旁的地方都没去,一门心思就只想要尽快见到徐淮意。

        她当初跟着万俟砚去了南岐,真的对那野心勃勃的男人动了心思,她见识过他的本事,知道他未来必不仅仅只是成为南岐之主,还能将大齐收入囊中。

        可惜的是她高估了自个的本事。

        到了南岐之后,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法子想要勾住万俟砚的心,明明在过去十多年间从未失效过的法子在他身上却开始不管用了,嫁到南岐这样久,甚至于万俟砚连碰都未曾碰过她一下。

        她简直要疯了。

        后来她想到给万俟砚下药,想着自个要是能有个孩子,那地位也能稳固一些,可没曾想竟被他当场识破,那个男人冷笑着对她说,“你想用对付徐淮意那种手段来对付本王?难不成竟是忘记了当初是谁指点的你了?”

        沈苏苏吓得身子发颤,又听他道:“收起你那点心思,本王平生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种只想着依附着男人的女子,如今你还能活生生站在这儿,那是因为你对本王还有几分利用价值,但若是之后你再动这些心思,就别怪本王心狠。”

        话说完,他转身离去,独留沈苏苏一人蜷缩在房中过了一夜。

        也就是那一夜,她意识到了她根本没那本领拿下万俟砚。

        “万俟砚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又如何,我还有利用价值时在这南岐便是个名义上的世子妃,若是没了利用价值,那怕就是一具白骨了。”

        她也是这会儿才生出了逃离南岐的念头。

        京都至少有徐淮意在,沈苏苏确定他还会护着她,于是她便趁着万俟砚不注意瞧瞧溜了出来,跟着前往大齐的商队一路来到大齐。

        这一路很是不易,所以如今回到这儿,她就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将那些本来属于自个的东西尽数拿回来的。

        “好似是为了江州百姓染上的。”如诗的话让沈苏苏的思绪拉回,“奴婢也不知晓实情,只是偶然间似乎听宫中的其他人这样说,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瞧见沈苏苏没说话,又急忙添了句,“即便是沈奉仪真是为了江州百姓染了病那也是没法同您相比的,您同殿下是自小的情意,若不是她横插一杠子,您早就应当是太子妃了。”

        这话里都是恭维,可沈苏苏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她想着,难怪再见徐淮意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出来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对自个没有从前热切了,对沈昭禾……好像也没有从前厌恶了。

        不曾想这个沈昭禾倒是有些本事,对她自己也是够狠的,苦肉计都用到这种程度了,染疫症,这是拿命来赌的吧。

        她想到这儿,不由得冷笑,没用的,她只要回来了,不管沈昭禾做多少都没用。

        徐淮意心里还是只会有她一个人。

        翌日。

        入了夜,外头最后几许日光落下,沈苏苏在书房中同徐淮意说话。

        “苏苏已经好久没逛过京都的街了。”沈苏苏伸手拽着他的衣袖,声音娇糯,“殿下带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徐淮意皱眉,“苏苏,你如今怕是不方便出去……”

        他为了不让旁人知道沈苏苏回来的事,为了压这个消息便费了不少心思,如今若是他带着沈苏苏出去,万一要是被什么人辨认出来了岂不是麻烦……

        沈苏苏闻言低下头来,神色有几分委屈,“是苏苏未曾考虑周全,只是今日是苏苏与殿下初见的日子,殿下忘了吗?”

        徐淮意一顿,回想起了当日的事。

        那天本来是他和沈昭禾一起去的,后来正好碰上了沈苏苏,就成了三人同行,他记得那天好像和沈苏苏玩得很尽兴,至于沈昭禾,她好像只是远远在后面跟着。

        想到这些,徐淮意心里不由得一紧。

        “殿下。”发觉徐淮意又是走了神,沈苏苏心里越发不安,“是不是苏苏离开得太久了,殿下已经要将苏苏忘记了?”

        她这话虽是责怪,可里头还杂了三分撒娇的意味,她揣摩过,男人最吃的便是这一套。

        果然,听了她这话,徐淮意最终还是将手中的笔放下,温声道:“那就走吧。”

        沈苏苏脸上这才带了些笑意。

        她知道不管过去多久,自个在徐淮意心中必然还是有位置的,只要多提及过往的事,让他回想起过去的美好,那依着他那样的性子,便不可能会舍弃自己。

        说来也可笑,从前沈苏苏最不喜欢的就是徐淮意这样仁慈的性子,可如今却很是庆幸他不是像万俟砚那样的人了。

        否则,她怕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京都的街道很是热闹。

        虽说入了夜,可街道上一排排的灯笼却将这个街道照的恍若白昼,沈苏苏带着面纱站在身穿便服的徐淮意的身边,二人从街头一路逛了过来。

        一路上,多是沈苏苏说话,而徐淮意在一旁应着,瞧着好似同过往没什么不同,可沈苏苏却能很明显的感觉道到他的心不在焉。

        他好像只是人在这儿,而心……却不在。

        沈苏苏指尖不由得用了些力,掐得自个手心生疼,也让她清醒了过来。

        是了,徐淮意是她最后的机会,若是连徐淮意都不在意她了,那她就彻底完了。

        正在这时,沈苏苏正好看见左边街道上有身穿青衣的书生摆了个帮人作画的摊子,便扬起笑意拉着徐淮意走到摊前,那书生见来了生意,也急忙过来招呼,“二位可是想作什么画,不管是山水画还是人像画小生都擅长,价格也便宜,可要来一副?”

        沈苏苏笑着看向徐淮意道:“夫君,不若让这人给我们二人画一副画像?”

        出来时,为了避免被旁人识破身份,徐淮意曾同沈苏苏说须得注意些称谓,可却没让她唤他夫君,这顿时让他身子一僵,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夫君?”见徐淮意没说,沈苏苏又轻轻的唤了一声。

        徐淮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可那书生在桌上铺好宣纸,刚要下笔却迟疑了片刻,有些尴尬道:“这位夫人您是要以带着面纱的模样入画吗?”

        现在还未曾落笔,那书生也想着得先跟人家问个清楚才行。

        “自然不行。”沈苏苏摇摇头,“若是只画我带着面纱之后的模样那这画中岂不是只能看见眉眼,旁的都被这面纱遮了去。”

        书生一听这话有些为难,“那夫人可否将面纱取下?”

        “不行。”还不等沈苏苏回答,徐淮意便已经给出了答复。

        他们这样出来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若是连面纱都不带,被熟识之人瞧见了,那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这……”书生顿时发了愁,“小生也未曾见过夫人,也不知夫人生得如何样貌,这画要如何作?”

        沈苏苏心里却已经有了想法,她语气轻快道:“这样吧,你就在这儿。”

        说着她指了指那宣纸的左边,“在这儿画上我夫君,另一边……就空开来。”

        书生一脸疑惑,“这是只要画一个人吗?”

        沈苏苏笑着看向徐淮意,“我夫君也擅画,你画好了之后,后头那一半便交给他来吧。”

        书生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又往徐淮意的方向看了一眼,瞧他似乎对这事也没有意见,便应了下来,心里却止不住的嘀咕着,这些有钱人可真是有意思,明明自个也会画还要来搞这一出。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可手中的笔却没停,刷刷几下就勾出了徐淮意的轮廓,这书生的画技虽不见得有多么精湛,可毕竟做这一行做久了,还是能将人画得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速度也快,不消多久便搁了笔,将墨迹还未干透的画给他们二人看,“还有一半就交给这位公子了。”

        沈苏苏也看向了徐淮意,徐淮意知道拒绝不料,只能提笔沾了墨,在那余下的半张宣纸上沙沙的作起画来。

        他下笔几乎没有停顿的时候,大约过了一刻,徐淮意也将那笔放下,开口道:“画好了。”

        沈苏苏转头去瞧,瞧见那画上眉眼的一瞬,她的笑意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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