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夏桑再次和姜华有所交集，是在半个月后。
那天她背着双肩包去图书馆查资料，边走边想着考研的知识点，一不留神把自己给绊倒了，重重地摔了狗吃屎，所幸她上臂支撑起了身体，但膝盖经过与粗糙的水泥地面的摩擦，整块皮都掉了，鲜血如黄豆般渗出来，不忍直视。
膝盖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挣扎着站起来更甚，夏桑所幸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算先缓缓。
正当她对着伤口各种吹气，各种痛得各种龇牙咧嘴的时候感觉头顶传来略带嘲讽的口气：“你觉得这样能止疼？”
夏桑猛得抬头，看到那张脸，在她心底里偷偷藏着但以为不会再见的那张脸，充满戏谑的表情看着她。他的背后，是铺天盖地的晚霞，间隙中漏出的蔚蓝色的天空倒成了镶嵌。然而夏桑眼中的最大的绚丽，却来自姜华的眼眸，带着笑意的，但又莫名地有点距离感的。
夏桑的脸唰地红了。
姜华一把拎起夏桑，“你打算一直待在地上？我带你去校医院看看吧？”
“不要不要，医院会把我的腿涂得五颜六色的，涂得时候还贼疼。”夏桑连连摆手。
“五颜六色？”
“不是紫的就是红的，难道不是五颜六色？”
“噗……”姜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想法还真是清奇。”
“哎，你骑了自行车过来啊，麻烦你把我载回寝室吧，我这一瘸一拐不好走。”
“不行。”姜华不疾不徐地吐出两个字。
“哦。”夏桑答得飞快，仿佛随时准备好姜华会拒绝。
“我说的是，你现在不能回寝室，我带你先把腿上的泥沙冲一下，不然时间久了会感染。”
“哦。”夏桑看似乖巧地应着。
图书馆的洗手台有点高，夏桑发现根本冲不到膝盖。一只脚翘上去倒可以，但穿着裙子又非常不方便，这让夏桑有点窘。
“我帮你搬上去吧。”姜华不疾不徐地说。
“啊？搬？”
“就是，我把你弄上去，不然你怎么洗。”
“哦。”
还没等夏桑回过神来，已经整个人被姜华“连锅端”到洗手台上了。夏桑的脸“唰”的红了。这短短几秒钟，感觉就像是在云端，晕眩而不真实。还没等她反映过来，一阵钻心的疼伴着水压渗进皮肤直击大脑。
“咝~”夏桑忍不住叫出来。
“好了。”抱上去、冲水、抱下来，姜华的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被姜华的自行车后座载着到了寝室楼下，被李颖搀扶着上了楼，在书桌前愣了回神，她才感觉思绪从游离的状态中回过来。
“嘿，桑桑，怎么又是那个帅哥呀”李颖一边说话一边吃吃东西一边还对夏桑推推嚷嚷，“刚才你从他自行车上下来，好多女同学盯着你呢！”
“盯我干嘛？”
“就是那个大四的帅哥呀，据说是大学期间拒绝了很多女同学的暗送秋波，因为他有个女朋友，长得像天仙一样。”
“那和我什么关系。”夏桑故作镇定。
“当~然~有关系了”，李颖故意拖长音强调着，“你想啊，这么洁身自好、冰清玉洁的一个人，今天自行车载了你。据说啊，大家从来没看到过他自行车载过任何本校女同学。”李颖说得绘声绘色的。
“你这都哪里听来的八卦，去去去，看书去了。”夏桑故意把李颖支开，翻看一本厚厚的考研政治书佯装复习。
但却只觉得眼前的一行行的字都飘了起来，犹如她的思绪。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心情，有点喜悦、有点怅然，又想探究真相又想止步于此，失落中夹杂着期待。
“一定是今天大脑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所以有点乱。”夏桑这样安慰自己，并深呼吸了几次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都失败了。
……
备考的日子，总是忙碌中带着焦躁。对这几天的夏桑来说，尤是如此。
在焦躁地过了几天后，她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才终于明了了她焦躁的源头。
“喂？”
“我是姜华。”
“额~”夏桑本来想假装不知道这个名字，因为毕竟只有在考研座谈的时候看到过座位牌，但又觉得这样的假装有点虚伪，就直接问，“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说来话长，见面说吧，今天晚上6点，图书馆门口见，上次你摔跤的地方。”
“好。”夏桑接完电话，就噗嗤地笑了，她觉得“你摔跤的地方”这个说法莫名的喜感。李颖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傻掉了。
夏桑早早地吃完了晚饭，在图书馆里看书，她定了5点55分的闹钟，怕到时错过约定的时候。后来她才发现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因为她几乎每隔一分钟就看一次时间，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
她佯装漫不经心的、慢慢悠悠地踱到图书馆门口，发现姜华已经等着了。
已经是春天了，在这个南方城市的春天，香樟树是要落叶的。夏桑出门的时候，正好起风了，姜华身后黄红色的落叶在地上北风吹得各种翻滚。
姜华看着夏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她穿着卡其色短款风衣外套、内搭黑白条纹t，9分锥形牛仔裤卷边露出脚踝，白色球鞋、白色帆布包……姜华第一次细细地打量她，对于夏桑的装扮，他想到了一个词“无公害”。
“你找我什么事呀？这样隔了一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夏桑感受到来自身高的压迫感，毕竟姜华有180+的身高，而她，才刚刚够到160。
“是这样，我要送礼物，给女孩子的，你能不能帮我挑选一下。”
“啊？为什么找我？”夏桑觉得自己不善于伪装，感觉自己的失落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姜华面前。
“和你熟一点。”言下之意她没有其他的女生可以问了。
“我们……也不太熟吧。”夏桑明显有点愠色。
“我的意思是，在这个学校里，我没有比和你更熟的女生，可以帮忙了。”他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又平淡如水。
夏桑也觉得自己有点扭捏和矫情，故作大方地说：“那好吧，对方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喜欢什么，这样我才好帮你挑。”
“上初三的小女孩，性格挺活泼的。”
“什么？初中生？”
“是的，有什么问题？”
“你来找我帮你挑，是觉得我会和念初中的小朋友有共鸣咯？”夏桑明显心情愉悦多了，噘着嘴问道。
“你不也从初中过来的么，嗯？”姜华垂下头，注视着她的眼睛问。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注视她。在灰沉沉的暮色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他有了瞬间的失神。
“也对哦，今天有点晚了哎，什么时候白天我陪你去商场选吧，怎么样？”
“那好。”姜华应允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那我进去复习了？”夏桑感觉图书馆门口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亮堂堂的，她已经被好几波路过的同学行过注目礼了。
“明天吧，明天周六，你有空吗？”
“可以啊。”
“那我明天电话你。”
“好，那我走咯。”
姜华发现夏桑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颇可爱。
李颖一早就发现了夏桑的不对劲，周六的上午，按照往常，她早就出门去图书馆复习了。今天都日上三竿了，却还在镜子前描眉画眼。
“嘿，今天要去约会呀？”李颖八卦地探过头来问道。
“没呢，帮朋友一个忙，早上我不去图书馆啦，下午再去。”话音刚落，收拾完的夏桑就背了个小包匆匆出门了。
a大的校门口，有个空旷的广场，广场正中间是旗杆、周围是高大的整齐的树，夏桑觉得在这里“聚头”总有种肃穆感。周末的缘故，广场不似平常那样人来人往，倒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到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坐车。远远的，夏桑就看到姜华站在旗杆下，等她。
夏桑想到中学时候，每周一，校长都会在国旗下讲话，这种联想让她觉得和姜华的这次约见有种仪式感，兴奋中的她完全地忽略了她只是陪他买个送女生的礼物。
姜华已经在那等了一刻钟了，看到准时到了的夏桑，居然感觉到一丝的轻松。大约他觉得这样站在公众场合有点傻，一看就是等人。而他，似乎是不习惯等人的。
校门口开往城区的公交车一如既往的拥挤。夏桑小小的身躯很快被淹没在站立的人群里，她的身高，刚好够到公车上的手环，随着人潮左右摇晃。
突然，她感觉到手臂被重重地拉了一下，整个人连带着被姜华拉倒了侧面座椅边，那儿正好有个空隙，可以让夏桑扶着椅背舒服地站立着。而姜华，双手扶着侧面玻璃上的栏杆，用整个身躯，给夏桑围出了一个不与他人接触的“圈”。
夏桑感觉姜华的呼吸就在她的头皮上，时有时无的，热热的，这种气息让夏桑觉得自己连头发丝也不自然了起来，只能佯装漫不经心地看窗外的风景。
全程无话。
在a市最大的商业广场下车，姜华终于开口了：“刚才，你站那么直干嘛，站得笔挺的也就这么点高，哈。”
夏桑把嘴撅得老高，“哼，浓缩就是精华懂不懂。”
“理论还一套一套的。”
“那当然，还有个理论就是：四肢发达的都头脑简单。”
“你是第一个说我头脑简单的人。”说完姜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桑。
“你要送礼物的那个女孩儿，她平时有什么爱好吗？我们这样瞎逛也不是办法啊。”夏桑被盯的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就知道她不爱学习，最好每天陪她聊天、玩。”
“那你还买什么礼物，就直接开张单子，类似一周陪玩几个小时这种，你要知道精神礼物比物质礼物有效多了。”
“这我知道。”
“知道你还叫我陪你买礼物？”夏桑仰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狐疑。
“陪玩，也得我乐意不是。我现在就是想要买个生日礼物把她给打发了，别老叫我陪她。”
“哎哎哎，什么叫打发哦。话说她是谁哦，你的妹妹吗？”
“做家教的学生。”姜华剪短回答。
“哦~请你做家教，还有这待遇啊……”夏桑若有所思，眉头拧成一团，嘴巴撅起来，姜华发现她真的很爱噘嘴，“那这样吧，你周末带她游乐场玩半天当生日礼物，但要提前说好，就半天，不可以得寸进尺，以后还要乖乖听话、好好学习。”
“鬼点子挺多啊，那到时你一起吧。”
“啊？和我什么关系啊。”
“你不是陪我买礼物吗？‘陪玩游乐场’本来就是礼物的一种啊，你当然要好事做到底啦。走吧。”说完姜华居然拉起夏桑的手就往前走。
“你拉我去哪里啊。”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她的礼物给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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