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三小时
夏萤的确想找祁思嘉聊一聊,她还记得叶甜甜站在储物间门卫时,祁思嘉那张苍白的脸。这样的神情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祁思嘉脸上出现,的确颇让人意外。
夏萤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二楼的案发现场找到了她。她盘腿坐在走廊上,直直地看着洗手间的那具尸体。幸好走廊的灯是开的,不然这一幕实在瘆得慌。
夏萤走了过去,盘腿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往里看。王蛮依旧耷拉着脑袋坐在便器上,看起来与睡着了无异,倒是肤色不知是光线还是心理作用的原因,显得愈发艳粉。
“说说吧。”夏萤也不看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祁思嘉坐在原地,默不作声,显然并不想跟她说话。夏萤也不恼,而是淡淡扔下一句:“我跟叶甜甜谈过了。你知道她名字吧,就是站在门外的小女孩。”
这句话总算让祁思嘉的面部神情出现一丝变化。她生硬地转过头,看着夏萤,问道:“你们谈了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夏萤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她了解祁思嘉的性格,要是顺着她的步伐走,一定会被她带着跑。
现在她只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祁思嘉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夏萤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候着。两个人就这么静默了一段时间后,祁思嘉突然开口道:“我偷听到了她俩的对话。”
夏萤没作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叶甜甜的妈妈跟叶甜甜说,万一被人问到,一定要说不认识死者。然后叶甜甜说,‘我以为妈妈很爱王叔叔’。”
“真的?”夏萤听到这句话,精神一振,追问道:“她怎么回答的?”
“她跟叶甜甜说,有些事你长大就懂了。”
“难怪叶甜甜跟我说,她妈妈说得没错,王蛮该死。”夏萤缓缓说道:“我当时只顾着诧异,一个九岁小女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现在想来,这话明明大有深意。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祁思嘉拧起眉,严肃道:“重点是,我被叶甜甜发现了。”
“嗯?”
“我当时站在天台上,她们在楼下,按道理不可能被发现。那时候已经有人在高喊死人了,我就去了案发现场,做询问一直弄了很久。后来有点饿了,想起来我还没吃晚饭,就想去厨房想拿点吃的,没想到遇到了叶甜甜。”
“她一个人,还是跟她妈妈一起?”
“一个人。”祁思嘉斩钉截铁道:“只有一个人时,叶甜甜的状态才会不一样。”
“不一样?”夏萤细品了一下这句话,觉得有些道理。叶甜甜一个人去见神秘叔叔的时候,身上散发的气场的确不一样。然而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上来。
当时祁思嘉随手从冰箱里翻出一盒酸奶。这里是VIP专用厨房,里面的所有食物一等舱乘客都可以免费挑选。祁思嘉看到叶甜甜站在走廊的时候还没多想,直到她走到叶甜甜面前时,叶甜甜一脸微笑地举起一根牙签,突然问她:“姐姐,这是你的牙签吗?”
祁思嘉在原地愣了十几秒,才想起自己在偷听她俩对话时,吐在地上的那根牙签。
她怔怔地看着叶甜甜,后者笑容越来越诡异,祁思嘉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恐惧。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拔腿离开了那个地方。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叶甜甜竟然紧紧跟了过来。
“我虽然没有尽全力去跑,但速度怎么也不至于能让一个九岁的小孩跟上。”祁思嘉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缓缓道:“她一路追着我到了储物间……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段叙述让夏萤听的心里发毛,而且她俩还端坐在一具尸体的面前,此情此景,如果身边的祁思嘉突然化身成厉鬼,夏萤都不会意外---一般恐怖片都是这么拍的。
想到这,夏萤突然灵机一动,道:“祁思嘉。”
“嗯?”祁思嘉转头看她。
“你是不是怕鬼?”
“……”看着祁思嘉沉默的模样,夏萤心里有了答案。她缓缓地点了个头道:“可以理解了。”
堂堂人民警察竟然被一个小女孩追着跑,只有怕鬼这个理由能说通了。
祁思嘉别扭地移开目光,刚要张口反驳什么,却觉得那具端坐在坐便器上的尸体,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夏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祁思嘉回过神来,问道。
“他的裤子……”夏萤边说边站起身,想要走进洗手间里去:“会不会太整齐了一些?”
祁思嘉刚想吐槽她的话语,又很快明白了夏萤的意思。她也走进洗手间,两人立在王蛮面前,都盯着一个微妙的部分看着。
许久,夏萤才勉强开口道:“要不要打开看看?”
“……”祁思嘉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道:“这不太好吧。”
扒死者裤子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太好。
祁思嘉想了想,建议道:“不如我们……找一下叶队?”
“我赞同。”夏萤欣然同意。
警队其他人接到消息后,很快赶了过来。四个人围成一个圈,目光炯炯地看着老叶文晖伸手,缓缓拉下死者的裤裆拉链。
被四道目光盯着的叶文晖:……
拉链被拉下后,祁思嘉没忍住,率先曝出一句粗口,往后退了半步:“那玩意怎么没了?”
夏萤故作镇定地挪开目光,刘一楠紧随其后。“他这是从小就没有开始被人阉割了?”
“应该是后者。”身为队长,叶文晖强忍内心的不适,镇定地地扫了几眼,淡然道:“是被利器割去的,伤口周围还残留部分血渍,现在已经凝固了。”
“一个人干的?”辛翼皱着眉问道。
叶文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眼见这案件愈发扑朔迷离,辛翼深深叹了口气,道:“虽然我知道大家现在跟我一样,又饿又困,但我不得不提醒大家……”
“还有三个小时,船就要靠岸了。”
凌晨五点四十三分,男子望着逐渐有泛白迹象的海面,面露微笑,不慌不忙地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再过不到三个小时,船就上岸了。等他一下船,就有安排好的司机来接他,直达机场。等离开这个国家后,这里的一切便再与他无关了。
他又回想起那个男人死前的模样。他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自己,呼吸从急促平静。当他看到对方彻底没了呼吸,他的内心没有想象中的狂喜,痛快,而是如释重负。
他终于完成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接下来生活要怎么度过,他并没有确切的想法。他只知道离开这里,或许能过得更快乐一点。
想到这,他捏着杯柄的手一紧。
不可能了,自从依依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他就一天也没有快乐过。
即使是亲手,让害死她的凶手离开人世,他也没有觉得快乐。
他举起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在对死者王蛮的裤子在被扒下拍照后,刘一楠在一旁扭扭捏捏又让叶文晖把王蛮裤子提上了。她说到现在也有不安分的人民群众跑来围观尸体,让死者大大咧咧把下体露着,实在是有碍观瞻。
考虑到避免让案件在网上发酵更严重,叶文晖同意了这个做法。
“凶手把他那里给割了,很可能是情杀。”夏萤眨了眨眼睛,猜测道:“出轨,劈腿……”
“不知道凶手和割掉生殖器的人是不是同一个。”辛翼接话道:“如果是的话,情杀可能性的确高一点。如果不是的话……那就麻烦了。”
“叶队,辛队,我带着船上的安保人员在船上搜过了,没有发现死者的生殖器。”祁思嘉从走廊走了过来,这样说道。
叶文晖对此并不意外。这种东西,往海里一扔,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没必要留在身边,增大自己被发现的风险。
叶文晖正一筹莫展之时,辛翼的手机冷不丁地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沈复”字样,辛翼暗暗祈祷着来点好消息,走到外面的走廊处接电话。
“喂?”
“你之前说的程凯,我查到一点东西。”沈复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辛翼知道他到现在也没合过眼。
辛翼现在满脑子都是死者的生殖器,思路显然无法一下子拐回程凯那边,因此怔住了一会,才问道:“程凯怎么了?”
“程凯五年前被市医院确诊为焦虑症,后逐渐转为中度抑郁,一直在接受治疗。两年前,程凯在扬州的一所大学担任足球教练,同年被提名为江苏省足球协会成员,但后来被人举报,名字从名单上被划了出来。”
“举报?”辛翼换了只手接电话,道:“原来足球的世界也是这么步步惊心。”
“你还有心情说笑?看来破案压力不是很重么。”沈复半开玩笑地说道。
“别扯话题了,现在真没这力气。”辛翼琢磨着等会去洗手池洗把脸,顺口问道:“你刚说程凯怎么了?”
“……他被人举报,没能进足协。”
“对,然后呢。”辛翼道:“查到的不止这些吧。”
“的确不止。”沈复顿了顿,然后说道:“根据不可靠信息来源,举报人就是死者王蛮。”
辛翼闻言挑了挑眉。对这个消息他并不意外,程凯上船后又是巴结,又是对不在场证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两人早期训练时落下的终身腿伤,程凯的嫌疑的确不小。
只是后面被各种事情转移了注意力,人手又不足,没办法继续对他进行深度调查,只得拜托沈复费心多查下程凯信息。只不过……
“不可靠信息来源指的是什么?”辛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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