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曾经也是个好人
萧白接过碗的手顿在空中，脸色猛地一僵。
简宁显然看出来了，立即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那个，尝尝牛肉吧，我最擅长炖牛肉了，很好吃哦。”
他没有坏心思，一直以来他和朋友亲近的方式就是互相串门，但现在对萧白提出来，也许的确欠妥了。萧白是豪门，和他其他那些朋友不在一个阶级，也许他们还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
但他并不知道，萧白拒绝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有多厌恶见到那个可怕的亲生父亲，更不用说带同学一起回家，那简直是把简宁带到火坑里。
但简宁垂着睫毛，露出一副似乎有些受伤的表情，他却难得有种奇怪的在意，不知道那是否叫做不忍心。
半晌，他突兀地开口，“以后，不要一个人走小路了。我骑车送你回家。”
用一个别扭的方式，算作对他的补偿。
这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断升温。简宁推脱未果，萧白买了辆自行车，每天送接他到公交站，然后家里的司机再开车过来把他接走。
两人不仅上下学一起走，在班里也是同桌，几乎一整天都呆在一起，充分占用彼此大部分的时间。
简宁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自己性格本来就比较静，平常话不多，而萧白也是个擅长享受安静的人，两个人呆在一起并不感觉到腻，即便他们之间不说话，气氛也不会变得冷清。
不仅如此，关系近了之后他发现萧白本身的个性是很好相处的，有问必答，有忙必帮，和第一次见面时那暴虐的印象简直大相径庭。
简宁私心想让这样的萧白多交点朋友，于是时不时拉着其他同学来和萧白接触，甚至午休吃饭时也拉着其他同学和他坐在一起。
萧白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大多数时候只会回应简宁一个人的话，平静到有些冷淡。其实仔细看的话甚至还有点厌烦，只可惜简宁什么都看不出来。
至少渐渐地，其他同学和萧白的接触也多了一些，多人组队时不至于像从前那样，没有小组愿意收留他了。所以简宁非常欣慰，觉得萧白的人际关系和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改善。
至于刘主任那边，听说对方一连旷工了好几个星期，学校联系不到人，最终还是把他裁了。
这消息让简宁和萧白同时松了口气。他们没有照片作为证据，其实根本无法举报对方；而萧白看似背景强大，实际上和父亲的人脉根本说不上话，因此两人都拿对方毫无办法。
而他现在自己畏罪潜逃，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进入年底。时节入冬，一个晚上的功夫，窗外就飘起纷纷扬扬的大雪。
简宁很喜欢雪天，喜欢天地被纯白色覆盖的美景。一觉起来就看见这副场景，让他心情大好。
想着雪天也不能骑自行车，萧白应该不会来，于是他提前了几十分钟出门坐公交，就为了早一点到校，好在操场上玩一会雪。
他跟女同学一起堆了雪人，一边堆一边围观班里强壮的男生打雪仗。有他在，男生们似乎兴致比平常更高，简宁笑盈盈看着，忽然看见背景里一个背着书包的人，沉默地穿过人群，缓缓走向教学楼。
是萧白！
他大概是玩得太开心，一时间也忘了什么分寸不分寸，立即从地上捏了个雪球，远远抛到了萧白那边——
没想到他的准头好得可怕，居然准确命中萧白的后脑勺，雪球被打得四散，一多半都顺着帽衫掉进了萧白的衣领里。
萧白扭回头来，顺着雪球的方向发现了简宁，阴沉的表情立即让简宁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好像不喜欢这样。
但萧白并没有当场发怒。只是盯着他看了半晌，又扭回头去，沉默地离开了。
周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依然拉着简宁开心地说着什么。但简宁已经完全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情，尴尬笑了笑，就回到了教室。
萧白比他早进教室没几分钟，正脱了外套摆弄毛衣衣领，抖落衣服里的雪。简宁小跑到他身边，一边帮他一起拍雪，一边小声问他，“萧白，你生气了吗？”
他个子相对小一些，要抬高手才能摸到萧白的后脑勺，手指不断擦过他后颈的皮肤，指尖凉得像冰。
萧白被他激起小小的鸡皮疙瘩，略微偏头看他一眼，却没有阻止他，也什么都没说，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
扫干净雪后简宁却还不走，伸出另一只手，手心里是一个刚刚捏好的雪球，往萧白这里递了递。“对不起，我刚才只是想和你开玩笑，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那个，你不高兴的话，也砸我一下，好不好？”
萧白看着他冻得通红的手指，没什么表情，忽然反问他，“你特意把雪球带上教室？”
“嗯。我很喜欢雪，因为我妈妈不让我碰，所以能玩雪的机会很少。我以为你也会喜欢……”
萧白看着他，半晌，把雪球从他手心里接了过来，然后拿出自己灌满热水的玻璃杯，还给他手里。
“拿着，暖手。”
他坐回座位，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一句，“下次下雪，不要一个人走路去坐公交。我会亲自过去接你，你和我一起。”
简宁一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他刚才不高兴，是为了这个啊。
但是，这场不算危机的危机，似乎就这么轻易地解除了。
整整一个早自习，那个雪球一直被萧白握在手心里，直到彻底融化成水。简宁一手举着单词书，另一手拿着萧白的玻璃杯，觉得有些麻烦，偷偷把水杯放在自己的桌角。
他以为萧白不会发现，没想到不一阵萧白那只没有握着雪球的手忽然伸过来，把他一只手握在手心里。
他没有看向简宁，口气也并不强硬，“玩雪容易生病。玩可以，但是要好好暖身体。”
简宁试着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的力量虽然不大，却巧妙地卡住虎口，让他挣脱不得。
整整一个上午，不需要动笔的时候，他就这样一直被萧白牵着。
午休时间到，两个人一起结伴去了食堂。简宁本想顺道再看一眼自己堆的雪人，没想到下楼后才发现，清洁工已经把地面扫得七七八八，那雪人自然也被推掉了。
他多少有点遗憾，走出去很远还不断望向那边。萧白注意到了，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们家门口扫雪吗？”
“啊？”简宁愣了一下，说，“我住的那片地方比较偏，没有清洁工，都是住户自己扫雪。怎么了？”
萧白说，“那今晚我去你家门口，和你一起堆一个，这样就不会被铲平了。”
简宁望着他，愣了半晌，忘了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萧白表面冷淡，实际却是个很会关心别人的人。
但是相处过程中，却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这样温和。简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和萧白呆在一起久了，他就会慢慢表现得有一些奇怪。
简宁身体不好，冬天只能喝热水，有时候课下他没有时间，就叫其他的同学帮自己接点热水。大部分时候他会拜托距离他最近的萧白，小部分时候，如果萧白不在教室，他就会拜托其他同学。
然而，如果萧白回到教室，发现他的水杯被别人拿着，态度会忽然变得很怪异，一下子从那人手里把水杯抢回来，并且质问简宁为什么要把水杯给别人。
简宁觉得这只是件小事，并没有过多在意，结果萧白为此生了一上午的气，从此每当见到那个同学和简宁接触，都会忽然变得非常冷淡。
还有某一次组队活动时，为了平衡每个小组的人数，简宁选择和萧白分开组队。然而对方当即变了脸，抓着他的手腕不准他去其他小组，那一次非要最终搞成两个人单独一组才肯罢休。
次数多了，其他同学似乎也看出了端倪。从前和简宁关系很不错的周远最看不惯萧白，好不容易逮到个萧白课下去办公室的机会，偷偷把简宁拉过来，“简宁！你没觉得萧白有点不对劲吗？”
“啊？什么不对劲？”
“你没发现他占有了你大部分的时间吗？他不准别人接近你，每次有人和你说话，他都要强行把话题打断。他根本已经影响到你正常的人际关系了！”
简宁想了好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他……他大概是因为缺少朋友才这样的吧。”
“他才不是呢，他就是对你有占有欲！那种占有欲真的很病态！”周远非常不满，“你现在和班里其他同学越来越远了，我们俩上次一起去食堂吃饭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的确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因为之前几次叫其他同学和萧白拼桌，他表现得不那么开心，简宁之后就不再主动邀请其他同学了。简宁虽然觉得周远说得有些过头了，但也有一点没错，他最近的确和其他朋友们疏远了不少。
于是他最终还是笑了笑，安慰周远，“我知道了，我会平衡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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