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陈时一个人独自纠结到了四五点，才熬不住睡去。
天完全亮了起来后又悠悠转醒。
正想从床上爬起来，竟然发现自己这个破身体又动不了了，再次体会到了那种无法操纵身体的割裂感。
这时手腕传来温热的触感，熟悉的热流传入四肢百骸，不一会儿那种割裂感就消失了，陈时立刻坐了起来。
段陆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没有说话。
两人都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陈时不想去回忆在段陆梦中发生的事情，他逃避的想，梦中之事就让它止于梦里吧。
起身到厕所里洗漱，在刷牙的时候感觉到了口腔中有些牙齿的松动，吐出来的水也带着些不祥的黑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完全嗅不到味道了。
陈时对着镜子傻笑了一下，自己不会早都臭了吧？
算算时间，今天正好是这具尸体的头七，正常的尸体的头七是个什么状态？
这大冬天的，烂得那么快？
这时候厕所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陈时吓了一跳，转过身，发现段陆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脸上罕见的带上了一丝紧张的表情。
“怎么了？”陈时问。
“我以为你走了。”段陆回答。
陈时走出厕所，拍了拍段陆的肩膀，说：“事儿还没办完呢，走走走，下楼吃饭。”
之前下楼的时看到过楼下有家馄饨店，看起来还不错，照例是点了两个人的量，然后看着段陆一个人吃光。
“我现在这个状态能离开这个县城吗？”陈时见段陆吃的差不多了，问到。
段陆摇摇头，说：“现在传承中断了，我不能离开封印它的地方太远，不然就无法借用它的力量。你现在……”
“嗯……”陈时说：“我明白，不过去，打电话也行。不过，你这个传承，断在中间……具体为啥断我们今天先不讨论，反正，你现在这样也不是个解决办法，能拒绝传承吗？”
“可以，但现在不行。”
陈时立刻问：“为什么？”
段陆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你不是和我打了赌吗？只要你带我看到你希望我看到的正义，我就放弃邪神的传承，我等你给我看，等我看到了，我就放弃。”
陈时愣了愣，这几天连轴转的忙，都忘记这个赌约了。
于是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笑着对段陆说：“你等着吧，就这两天了。”
段陆也站起来，用手掌抚上了陈时的脸，大拇指正好搁在了他的梨窝里。
在陈时抗拒之前又立刻撒手，说：“走吧，不是说要去打电话吗？”
陈时被他这一摸，浑身上下都有点不得劲，见段陆已经走了，于是立刻付了钱追了上去，说：“电话号码都没有，打什么打，先和我去网吧。”
到网吧坐下后，陈时开始扶着脑袋回忆那天来学校的那个记者究竟是哪个报社的，当时就记得他姓啥了，具体在哪儿工作，全给忘了。
不过滕建华请那个张记者吃饭的时候，说到过他们之前有拍摄组来拍摄过，这次只是来补个肖正义的采访，估计不仅仅是报社，还是当地的新闻媒体，至少是有平台能播放视频的。
这个年代估计也只有当地的新闻电视台了。
陈时抱着侥幸心理在千度上搜了一下，居然还找到了他们官网，进去仔细看了一圈，没看到和学院相关的内容，估计还没来得及做出节目。
翻了半天居然还真让陈时翻到他们的记者信息。
不过只有记者本人的邮箱，没有电话号码。
于是陈时给那个张记者发了封邮件，不过半天没人回，就只得给电视台的官方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这里是岩城电视台，请问您是？”
陈时：“我想找张庆张记者，请问他现在在台里吗？”
“在，你等等。”
过了会儿，电话换了个人，说：“你好我是张庆，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张记者，我想爆料。”陈时没骨头似的靠在网吧的椅子上，说：“我要爆料有记者以公谋私，收取贿赂，打着播放新闻的旗号，其实是给别人打广告。”
那边的声音立刻压了下来：“你是谁？你知道什么？”
陈时笑了笑，说：“你确定要在公用的电话里和我讨论这个？具体信息我发你邮箱里了，你看看，有啥想法了再联系我。”
“你是警察？”
“关你屁事。”
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段陆从旁边靠近陈时，伸手握住陈时放在椅子上的手，先是缓缓抚摸了一下，然后坚定的握住，一边传输力量，一边问：“你给他发了什么？”
陈时这才有力气坐起来，抽回右手，他现在对“被段陆握着右手”ptsd了。
觉得这小孩自从昨晚捅破窗户纸之后，开始破罐子破摔，越来越放肆了。
不过也没说啥，点开了一个视频，说：“那天苏沈欣不是跳楼未遂被我拽下来了吗？后来肖正义把我叫他办公室想封我口，我去的时候遇到这个记者和他讲价，于是就用手机拍下来了。”
“肖正义在打广告上可是下了血本，他们台准备直接搞一整期节目的篇幅来介绍他这个学校，不过现在还没播出，估计肖正义这钱要打水漂了。”
段陆还没说话，陈时的手机就响了。
“你是谁？想用这个视频来威胁我？那个视频上根本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我不认为和我有任何关系。”
陈时笑着说：“你就光看了第一个视频？后面那个你没看？”
“看了。”张庆说：“滕主任体罚学生和我就更扯不上什么关系了，你发给我毫无意义。”
“别那么紧张，我打电话过来的确是举报的，不过举报内容可以是收受贿赂，也可以是魔鬼书院非法拘禁、体罚学生和买卖儿童。你们台不是来学校采访过吗？过两天这个学校都没了，你们做的节目可就白白浪费了。你们来录过像，是广告招生还是爆料犯罪证据全凭你们一张嘴，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先给你们预告一下，免得节目白做吗？”
“你什么意思？”张庆问：“你是警察？什么买卖儿童？有确切证据吗？”
“我是谁不重要，详细犯罪证据我可不能在电话里告诉你。张记者，私立学校天价学费，虐待学生，涉及儿童买卖和□□易，你当了那么多年记者了，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至于是不是真的，你明天带着摄像机和记者证来这里的公安局问问啊。”
“你……”张庆还想说话。
“你放心，只要你不在电视台上给肖正义打广告，那广告费的事情谁都不知道。”陈时打断他，说：“信不信由你，挂了吧，再见。”
然后立刻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在键盘上，陈时长舒一口气，说：“我的戏份杀青了。”
然后扭头看着段陆，问：“你知道这附近有啥可以去玩儿的地方吗？廖律师估计下午两点才能到，现在才八点，现在我们终于能休息一会儿了。”
段陆想了想，回答：“我也没下来过，不知道。”
“下午就得把你送回去了，这几个小时你要和我一起在网吧里发呆吗？”
“那再吃一次火锅吧，现在去买菜。”
“也行。”陈时点点头，站起来，说：“走吧。”
镇子不大，网吧出来没几步就是个菜市场，陈时和段陆在里面慢悠悠逛了一会儿，买了菜，又慢悠悠走回了陈福勇住的房子。
里面锅碗瓢盆都还齐全，段陆十分熟练的处理了所有的肉菜，陈时依旧十分没用的捡些简单的活儿打打下手。
看着段陆的侧脸，陈时突然非常感慨，两年时间，对于自己来说真的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整日没心没肺，毫无长进。而这两年对于段陆来说不知道是何等的折磨，任何一个人看到段陆现在的样子，都不会认为他是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两年前和段陆熟悉之后，偶尔还能看到段陆一些情绪流露出来的样子。
而现在的段陆，太沉默，太冷静了……
段陆的伤口一直愈合的很快，有些细小的伤口没几天就完全看不到痕迹了，可脸上因为电击戴面罩而留下的那几处伤口却醒目的留在了段陆的脸上。陈时见过苏沈欣的伤口，非常细小，只是磨破皮的程度。要像段陆这样留下可能一辈子的消不掉的坑印，不知道是被电击了多少次……
肖正义清楚段陆的婶婶对他的态度，知道无论如何折磨段陆，他的婶婶也不会追究任何责任……然而肖正义不过是段陆束缚在外部的无足轻重的枷锁，真正让段陆绑在这的人其实是自己。
陈时知道是自己两年前那些幼稚的发言与约定，让段陆明明有能力逃离这里却不得不遭受这一切虐待。
是自己的错……
陈时专心致志的看着段陆，眼中又流露出了段陆并不喜欢看的悲伤。
于是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陈时还在发呆，于是顺口说：“心疼你。”
说完才反应过来，立刻往后靠了靠，找补道：“不……我的意思是……啊，你，你这两年受苦了。”
段陆说：“我知道。”
陈时反而安静了下来。
反正自己也不能吃东西，于是就放任自己躺在沙发上，开始聊起来自己高中时期的事情。
段陆一边听，一边吃，偶尔问几个问题。
段陆很聪明，他明明没有经历过未来的那些巨变的日子，但却能很精准的预测一些事件的走向。陈时故意挑一些科技发展积极向上的例子和他讨论，可段陆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某些发展的负面影响。
聊着聊着，陈时发现自己又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他瘫软在沙发上，心想，自己快要到离开的时候了。
于是问段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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