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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暗访


第二日,王昭便计划与清瑾到出事地楚馆看一看,但中途被清歌拦下了,理由是等他忙完与几位大人间的‘友好会晤’后便与他们同去,免得出什么意外。王昭答应了,足足等了他一日,但清歌却是在子时被人抬了回来,看样子已然醉到不省人事。王昭深知清歌的应酬不是一日便能完的,她便抖了个激灵,口头依旧答应等他,可却在又一日入夜时与清瑾先离府奔着楚馆前去。

        王昭依旧着一身白衣便袍,男子装扮,清瑾虽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但他自小便是这般壮成模样,当时入军点将时还因此闹出大笑话。而现下已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六年有余,更显老气横秋,只要不让他说话,便是说他已近而立,都有人信得。

        楚馆在东街五柳巷内,它以含纳各方美酒立市,又名‘醉升天’,意思便如字面通俗易懂,凡是喝了它家的美酒保管有一梦升天之感,要多快活有多快活,但这里可不光做卖酒的生意。

        民间有句俗话,爷们要图个得意那便去寻两件事,一,美酒;二,美人。而这里应有尽有。

        但一个地方若是昌盛久了,那么必定会引来一些流言外传,传闻中便有一条尤为玄异,说‘这里是城内达官贵人的享乐场,却是外乡客的离魂地’。此句离奇且血腥,但其实它说的却是一件件浪漫追赴爱情的故事。

        相传有数不清的外乡人因倾慕,难以割舍便抛妻弃子、离父舍母带着楚馆的佳人归山隐林,恩恩爱爱。官府也曾因报官人数众多而介入查办,但既是‘鸳鸯蝴蝶’之事,哪有可公断之法,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下一位清秀公子,一位老成少年,两人不远不近站定楚馆门前,馆外两层景致,皆装点华丽,以桃粉色饰物点缀,不免引人遐想万千。

        很快,二人的体面衣着吸引了门前几位婀娜姑娘的倾媚,上前揽臂,一扭二拉三拖。顷刻,二人便来到了馆内。

        外观时只觉其内似不甚宽敞,却不知是向里扩张,眼前清池假山,花木朱栏皆卓立于翠幌珠帘间,一厅之内含括甚众,却多不失雅。王昭深吸一口气,只觉鼻端一抹淡香悠然飘来,若说是花香,却可醉人,若道是酒香,却伴着艳气。她将目光转至清池水上。

        原来是酒池肉林

        “滚开!滚开!”

        这时,蛮夫子清瑾似乎已忍到极限,第一次被这么多花红柳绿的姑娘围住,霎时脸红脖子粗,随即大喝一声道,“我是蒲军上将军!”

        厅内众人登时被这一声高喝喊停,可不过须臾,却闻得一片哗笑,随后众人便又各自陶醉在各自的温柔香中去。若问为何清瑾的一句话只得了这个反应,那是因为蒲老将军的治军严明流传在外,也就是说全国上下民众许是都会来此地,但蒲军的人是概不会来的,就是连看都许会军棍上身

        而众人现下的反应倒也让刚刚将心提到嗓子眼的王昭兀自松了口气。她是有想过清瑾挺不过多时,但没想到他竟如此快

        这时,扫兴的姑娘们皆拂袖做脸离去,正在王昭观望静谧的二楼时,一位从二楼旋梯缓缓而下的姑娘走了过来。

        她弯眉细挑,眼若银杏,脸颊嫣红如吃醉了酒,与方才那群姑娘似乎别无二致,若需偏要找出个特别来,那便是她额中那点樱红肉痣。

        只此一点,似乎在这世上也难寻与她有相似观貌之人。

        “两位公子可是外乡客?”她走到离王昭和清瑾一步远时,微欠了欠身,问话软糯,但声量却很高,尤像是要说与除他们三人之外的人听。

        王昭轻咳了一声,调了个粗声调,而后心内想着齐棠的一贯用语道,“是啊!给爷找个楼上清静房间,爷有的是钱!”

        王昭说罢,心内突突了两下,差点没搂住脸面,而当她错眼瞧上清瑾时,正对上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细端详着她,似乎在问,‘师姐,你常来?’

        王昭迅速回头,随着那女子应承一声后上了二楼。清瑾远远跟着,撇着两瓣嘴岔子,似乎对馆内的所有人事物都嫌恶至极。

        顺着二楼的位置细观整个楚馆,王昭发现一楼地上景致奇绝妙绝,犹如天宫仙境,幻化琉璃。若只是这些,似乎并不奇怪。但她发现在各角落的柱子前都有四名紫衣护卫,他们个个身材魁梧高大,肃穆黑面,犹如死神般直立,不动分毫。

        与如此场合格格不入的一群人却与身旁的黑漆裹柱尤为相称。细数下,柱子足足十根,直直耸立入穹顶,却在接近穹顶时慢慢回弯,向中央收拢,犹如魔掌手指愈要紧握这满堂纸醉情迷。

        见此,王昭心内徒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有来无回’之感。

        “两位公子从何处来?”带路姑娘突然问询一声,似恐身后客人寂寞,边问还边回头掩唇笑颜。

        清瑾不禁打了个寒战,又后退了一步。王昭答道,“渠城。”

        渠城是王昭的老家,距离关京五十多里。若是前面人再做问询,她也都能一一答对。但却左等右等没了话语,前面的姑娘似乎加快了步调,好像前面正有好事等着她。

        “早几日听闻这里出了一桩命案,便以为被查封了。不想原来还在开门做生意,案子竟这么快便破了?”王昭说罢,观察着前面人的反应。

        只闻前面传来一阵轻笑,姑娘未转过头,只低声道,“这些事我们这些人是不敢打听的。不过楚馆的确并未因此事关门谢客。”说罢,她袖手一抬,将王昭和远远跟在身后的清瑾向右侧回廊引去。

        这处回廊光暗,但酒香气更浓,路面极其细窄,或只能容纳两个瘦高身量人齐肩相倚站立,若是换成清瑾那种宽膀厚臂想到这里,王昭向后回望一眼,只见清瑾似乎正与旁侧门框搏斗。他本不愿沾染这地方的任何东西,奈何宽大身量让他每走一步,便要滑蹭旁侧门框一下,他尤为嫌弃,故而生出恼怒,便要出口恶气,回打门框,幸而他还记得此行前她的嘱咐,没将个个门框都锤出窟窿

        王昭放心的转过头,却见那姑娘已快步离她甚远,当她愈要追上时,迎面托盘的小厮正与她擦身而过,王昭顿了两步,随后快速转头,当那小厮错过清瑾而过时,王昭道,“湘仁!跟上!”此一句打断了清瑾愈要喊出的话。而湘仁自是清瑾的原名,全名白湘仁。

        不错,方才那个小厮在与她齐肩时分明警告一句,“快离开!”,此句虽短,话音虽轻,但言语郑重,不像作戏。当然,在他路过清瑾时王昭猜测他会与清瑾说一样的话,故而才高声打断了清瑾愈要开口的言语,免得被前面引路的姑娘发现端倪。

        听警告,似乎前方会有危险。但王昭哪里会怕,事实上,她倒是希望真发生点什么。

        走了许久,前面的姑娘终于在回廊的尽头停下了,她扬手侧身打开眼前的房门,道,

        “两位贵公子来的可巧了,原本这间上房的客人没来,便先请二位享用了。”

        王昭点头道谢,慢步迈入房内。放眼望去,此间房并无半分出彩的地方。地板为石泥混涂,糙旧难踏,桌椅床布也渗着旧色,却唯有那挥之不去的香气盈盈于鼻端,使人心旷怡然。

        王昭只觉似有不对,给刚迈进房内的清瑾递过一个眼神。多年的战场配合,二人早已形成默契,清瑾立刻会意,双手交叠于袖中,握住了袖口刀柄。

        “两位公子莫要觉得奇怪,此房虽无多陈置,却是酒香最浓之处。”

        王昭闻言,不懂就问道,“坊间都道楚馆又叫‘醉升天’,今日所见所闻的确让我们兄弟两人叹为观止,敢问姑娘,这各处飘来或浓或淡的花酒香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那姑娘轻笑一声道,“酒香气自然出自美酒,不如我为两位公子去取上一坛来。”

        这位姑娘很善于避重就轻,将话语引到她想说的地方去。王昭点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门声开合,现下房内只有王昭和清瑾两人,王昭端起茶水,边饮,边细端详着这屋内的细微之处,这时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粗声,“师姐,你常来?”

        清瑾似乎终于一吐为快,道出了这一路上憋在心里的疑问,王昭囫囵个将一口滚烫的茶水咽下,没来得及多心疼自己的喉咙,转头看去隐约还能见着清瑾脸上那隐藏不住的难以置信,且或多或少还带了分嫌恶。

        果然,他大大的浆糊脑袋已经认定王昭是个整日寻花问柳的狎客

        “清瑾,先不说我幼时在王府为奴,而后颠沛,再然后便是在军中度过六年,你且看我,仔细看些,你师姐我是个女人!女人是不需要”

        “哦呵呵。”清瑾挠了两下头,憨声道,“我我一下子忘了师姐是个女人了。”

        “”

        王昭心道,‘哪里是一下子,恐怕你是从未把我当女子看’

        这时,方才离去的姑娘缓敲了两声门,便盈盈入内,手上拖着一个金色酒壶和两只金色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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