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鹊岭与宜昌丝竹（14）

鸦鹊岭与宜昌丝竹（14）

        宜昌丝竹这个可以用国际民间音乐协会的解释所说的“经过口传过程发展起来的普罗大众音乐”的曲调优美，表现细腻，加上打击乐的轻敲细打，往往给人以典雅、清新之感，这是宜昌丝竹吸引人之处；而其旋律较为华丽，板式也较为规范，古典的曲牌、民间小调与乐师对音乐的理解所形成的一种特有的风格，就成了如今追求快节奏、喜欢摇滚、追求刺激的年轻人食之无味的鸡肋，想要继承发展，除了抢救保护，还得推陈出新才是。

        宜昌民间的草台班子分为两类，一类是大乐，也就是宜昌话所说的锣鼓家业，是以吹管乐器与打击乐器合奏的形式进行表演。吹打乐班子一般由8人组成，各自演奏一件“家业”（乐器），其中2人吹奏唢呐，6人分别打击鼓、梆子、锣和钹。而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宜昌丝竹就是细乐。所用的乐器有二胡（高、低音胡）、中小阮、月琴、秦琴等丝弦弹拨乐器，以及竹笛、竹萧等吹奏乐器，以及大堂边鼓、花鼓、恒锣、马锣、小锣等打击乐器。

        宜昌丝竹乐班的组成或4人或8人，视主家要求而定。红白喜事属于大事，多用8人班的那种，其中包括打击乐2人，丝弦2人，弹拨2人，竹笛、竹萧各1人。而我在鸦鹊岭参加婚丧之事的时候发现的现状居然是，那些丝竹班子为了独揽生意，除了演奏宜昌丝竹，也会演奏打击乐；由于班子多出现在白事葬礼上，连打丧鼓之类的程序也统统承担下来，除了丧家的酬劳丰厚，也不得不承认那些民间艺人才叫多面手。

        据统计，截止2014年，宜昌丝竹具有国家级代表性的传承人只有1人，市级以上代表性传承人共为7人，他们的年龄大都超过60岁，而在这些年里，因为各种原因，我至少亲眼目睹和亲耳聆听过其中一位国家级和好几位市级乐师的现场演奏。那些传承人个个都是真人不露相，不仅会叮叮咚咚的敲打锣鼓、呜里哇啦的吹唢呐，还会十分悠扬的拉二胡、抑扬顿挫的弹扬琴，吹笛的时候，声彻云天；吹箫的时候，回音悠远，听起来实在是一种艺术享受。

        最近在鸦鹊岭新场文畈胡家包附近见到的那支宜昌丝竹班子名声很大，虽然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可人人都技艺精湛、个个都能挑大梁。除了自备有音响和麦克风，人家的二胡、中小阮和月琴都是电声的。当然，音响里所放的《哀乐》是西洋的，那是放的录音；《相见时难别亦难》则是古典的，《凉风细》和《客丧》是白事的保留曲目，还有怀念父母、不忘养育之恩的流行音乐，而他们演奏的更多的却是我不熟悉、但很多当地人都能跟着乐师的音乐哼上几句的丝竹曲子，真的是大长眼界。

        尤其是那个曾经好几次遇见的市级乐师，戴一副老光眼镜，显得很斯文；长得瘦削，显得很睿智；虽然是六十开外的老头，可是在充当吹鼓乐的领队的时候，不仅鼓点敲得好，那两根细细的木根敲击鼓面的手法变化称得上是出神入化；在担任宜昌丝竹领奏人的时候，一根竹笛吹得动人肺腑，虽不敢说绕梁三日，也是余音缭绕的。他不仅会帮丧家写花圈挽联和悼词，晚上守夜的时候，他还要担任敲丧鼓的乐师，就叫人真的有了些崇拜。

        突然想起《陶庵梦忆·丝社》中的一个典故，这个典故出自唐代《羯鼓录》，说的是唐玄宗的一件趣事。那个会拉胡琴会弹琵琶会吹羌笛的唐玄宗就是对李渔推崇备至的琴怎么也不感兴趣，有次他听人家给他弹琴听得不耐烦，还没结束就把琴师赶了出去，随即叫人“速召花奴（唐玄宗宠爱的侄子汝南王李琎）将羯鼓来，为我解秽！”真的叫人哭笑不得，琴瑟琵琶可是高雅音乐，可不仅不如一面鼓，而且还被骂成“秽气”，真是无语了。转念一想，想要欢乐，想要“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确是敲锣打鼓才热闹，而琴就和宜昌丝竹一样，除了在清风朗月的时候欣赏大好河山，就是在葬礼上追思远去的亲人才视乎合适。

        可见得，同样是音乐，也各有各的用武之地。（2016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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