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雏鹿（1）
什么样的记忆，不经意间想起，便使宽昭睁不开眼，莫名泪目？是小宽昭对妈妈的依恋。
两三岁事，无从记取，只有妈妈后来告诉他：“你很爱哭，哭个不止，我就带着你出门，给你撞了个干爹。”
小时候，宽昭同爸爸妈妈一家独住于高山顶上，家下面半坡里住着的，都是本家亲戚。
那天，妈妈把小宽昭绑在背上，直往屋后的深山里走。
妈妈背着他翻过一座山，再翻过一座山……然后看见一个汉子在地里种地。
不远有个村子，妈妈只到村口一户人家那里逗留了一刻，然后便又背着他翻过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回了家。
后来，爸爸背上背着背篓，怀里抱着小宽昭，翻山越岭地又去到那座村子。
于是，那天妈妈第一眼撞见的那个汉子，就成了小宽昭的干爹。
干爹姓杨，苗族人，待人和善。
干爹已结婚了，小宽昭同时也就有了干妈。
干妈很漂亮，能歌善舞、热辣奔放，喜欢捏人脸蛋。
干爹就经常被干妈捏脸蛋，至少小宽昭去一次就见一次。不对，宽昭去一次，能看见干妈捏干爹脸很多次，而宽昭的脸被捏更多次。
但小宽昭从不觉得疼，也从不觉得厌烦。
想必干爹和他一样吧。毕竟他注意到被干妈捏脸时，干爹往往是边避开边笑着的，从来没有见干爹发过怒，佯怒也没有过。
小宽昭甚至很喜欢被干妈捏脸蛋。
但是妈妈捏脸就疼。被妈妈捏脸蛋时，小宽昭学着干爹的样子想避开，但又躲不开。躲不开，于是笑变成了哭。
“哭！谁让你调皮的？”妈妈道。
奶声奶气的小宽昭咧嘴大叫：“你掐我！你掐我！”
妈妈惊讶道：“不是你让我掐的呀？”
小宽昭捂眼哭着不依。
妈妈只好重复地说：“不是你让我掐的？”
小宽昭还是不依，要坐到地上去，又依稀记得平日里因为坐在地上挨的打，就不敢坐下去，蹒跚着原地转了个圈，转头看见妈妈好像在笑，于是仍旧冲妈妈大喊：“你掐我，呜……”
妈妈瞪着眼：“……”
小宽昭哭着哭着打了个嗝，继续哭。
“哈哈哈！”妈妈笑了，又摸他头。
小宽昭扑到妈妈怀里，却哭的愈发伤心，一直是干嗷，这一刻终于流下了眼泪。
（说明：干嗷，同干嚎，哭而不泣。）
“哦哦，不哭了不哭了，是妈错了，下次轻点捏……”
但是在那次之后，宽昭再也不敢撒娇撒痴，主动让妈妈捏脸蛋了。
干妈不用他撒娇撒痴，还是总捏他脸。而他也每次都笑着承受，并不避开。
但干爹虽然总是笑着却也一定要躲开干妈的揉捏。一直以来小宽昭不太理解干爹，觉得他的行为显得有些矛盾。
他觉得他比干爹得宠得多，也幸福得多。
干爹干妈几乎一生都在那个村寨中劳作、生息，兴许等到他们死后，他们一生的柴米油盐，一切的喜怒哀乐，也将悉数尘封在那个村寨里。
宽昭年纪稍长后，跟随爸妈来到县城里生活，就少有机会再见到干爹干妈了。
……
干爹家的姐姐走出了村寨。
姐姐顺利地考上了初中、高中，最后考上了大学，和宽昭一样。
宽昭是家里的独子，姐姐也是家里的独苗。
小学的时候，宽昭与姐姐在同一所学校上学。
宽昭每天下山上学要走上一个半小时，姐姐只需不到一个小时。
姐姐在学校里很照顾他。
那年，学校里开了食堂，学生娃们不必在中午放学时跑回家吃饭，又跑回来上学。
像宽昭这样家离学校很远很远的，中午来不及回家，没有正经饭吃，仅靠早上出门放书包里背着的煮熟或烤熟的一两个土豆或红薯来充饥。
有时早上出门上学走的火急火燎，就会忘记带午饭。
现在，学校里有了食堂，一顿饭交上一块钱就可以吃个饱，多幸福啊！
再也不担心忘带午饭了。只需要记得带上饭钱。对于钱，小宽昭可从不会忘带。
每天中午，姐姐都带宽昭一起去食堂吃饭。
同一桌子吃饭的孩子里，只有宽昭一个男孩子，宽昭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同学们不知何时在私下里统一了意见。他们都认为宽昭和女孩子耍到一起了，自认为更接近真相的人揭示：宽昭是跟姐姐耍在一起了。（ps：“耍在一起”的意思，就不加说明了。）
当然，同学们不知道姐姐是姐姐。
姐姐可能也终于听到了一些消息。
一天，宽昭和姐姐走在操场上，姐姐就问宽昭：“我是你姐姐，你咋不喊我姐姐？”
宽昭摇头说：“不喊。”
姐姐也没有纠缠这个，只是渐渐地再也不等他中午一起吃饭了。
这样一来，宽昭就只能和同班同学一起吃。
同班的男生女生并不在一个桌子吃饭，宽昭也就回到了只有男同学的队伍里。
只是他常常觉得饭菜不太够吃。饭桌上提着筷子指点江山一般，跟同学们一商量，怀疑食堂老板变奸了，为了节省开支，提供的饭菜量变少了，所以大家就忽然吃不饱了。
大家都有些义愤填膺，但也没人愿意出头把这事捅给老师。宽昭自然也不会出头。
宽昭只是把这事告诉了妈妈。妈妈让他还像以前一样，每天早上出门带一个土豆或红薯。
宽昭的午饭总算又能吃饱了。
小时候，拍照是件稀罕事。
那个身穿皮夹克外套、随身背着照相机的人一年一次来到家里，帮宽昭和妈妈照相。之后的一个赶场的日子，妈妈去集市上取回相片。
（说明：赶场，同赶集。）
后来照相的人多了，照相馆的生意好着，那人不再十里八乡地跑业务。妈妈就一年一次带他去集上照相。
并不是有了小宽昭，妈妈才爱照相。一本厚厚的相册里，泛黄的老照片，居多的是妈妈年轻时的照片。
照片上妈妈从不是一个人，她要么身旁伴着年轻时的姐妹，要么怀里抱着儿子。
(https://www.skjvvx.cc/a/87475/87475914/544634936.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