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不是神
苏幕遮睁着惺忪的睡眼随陈安走进场馆，一晚上没睡，她感觉现在自己整个人的状态都很玄妙。
身体告诉她她该睡觉，精神强迫她睁大眼睛。
“你要不，睡会儿吧。”
苏幕遮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陈安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的靠垫我给你带了，等到了柳鑫宇他们我喊你。”陈安把他一直抱着的靠垫放在空着的座位上，示意苏幕遮枕上去。
“好嘞，教练我爱你。”
苏幕遮的头枕上靠垫的一瞬间，光速入睡。
昨天新鲜出炉的女单奥运冠军苏幕遮，今天在观众席上睡得四仰八叉，不知今夕是何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幕遮迷迷糊糊被陈安拍醒。
“醒醒，柳鑫宇跟王诗玥上场了。”
“上场了？”苏幕遮无缝衔接，立马蹦起来。
她今天带了隐形眼镜，看得格外清晰。
“柳鑫宇！王诗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幕遮疯狂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有记者听见看台上的动静，把镜头转向了苏幕遮。
陈安：“……”
他以光速伸手蒙住了自己的脸，默默往过挪了一个座位。
我和她不认识，千万别误会。
他越来越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花滑项目，每个曲目就几分钟，但苏幕遮实在有些躁动，在陈安旁边跳跃不止。
陈安忍无可忍，拽了拽她。
“行了，可以了啊，留点劲儿，晚上还有男单。”
苏幕遮置若罔闻，一直嚎到了曲目结束。
陈安：奥运冠军可以锤吗？
等柳鑫宇和王诗玥曲目结束，苏幕遮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倒在靠垫上，又睡着了。
刚过来的黄教练惊奇道：“呦嚯，昨天晚上冠军干嘛了？累成这样？”
陈安无语凝噎，斜了一眼睡着的苏幕遮，“冠军连夜想表演滑曲目，熬了个通宵。”
这两个人的讨论，苏幕遮是不会知道了，等她悠悠转醒时，前面是换完衣服的王诗玥和柳鑫宇。
“滑的很好哎，”苏幕遮拍拍前面两个人的肩膀，“你们妆都卸啦？冰舞是不是快完了？”
“你还在冰舞？”
陈安从苏幕遮后面过来，往她怀里塞了个肉夹馍，“男单都马上到金博洋了。”
“什么？？？？？？”
苏幕遮都喊破音了，“我就睡了一觉，直接换了个项目？”
“我的天，你可小点声。”陈安作势要去捂她的嘴。
苏幕遮才想起来这还在观众席上，自己就捂住嘴坐下了。
“小师妹啊，你是真能睡，”柳鑫宇回头说道，“我俩都卸完妆换了个衣服又去吃了个饭，你现在才醒。”
“你快把馍吃了吧，”王诗玥也对她说，“中午饭你就没吃。”
“好嘞好嘞，谢谢玥玥和教练，柳鑫宇随便。”
说到柳鑫宇的名字时，苏幕遮撇撇嘴，做嫌弃状。
“随便就随便，我不跟睡王做朋友。”
“呀柳鑫宇！”
“呀叫师兄！”
眼见这俩人又要吵起来，陈安忙道：“快看，金博洋马上上场了。”
话音刚落，广播就响起播报声，金博洋滑进场内。
苏幕遮馍也不吃了，撂到旁边的座位上站起来就嚎：
“金博洋！妈妈爱你！”
中国花滑队：好像乱入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众人齐齐向苏幕遮看去。
苏幕遮喊得正起劲，“金博洋！看看妈妈吧！妈妈在这里！妈妈永远爱你！”
王诗玥默默拍拍她意图制止，“你不要因为现在他打不着你就疯狂占便宜，短节目就两分多钟，他总能打到你的。”
“那不行，今朝有酒今朝醉，”苏幕遮以仿佛只活两分钟的伟大决心，再次扯着嗓子大喊，“天天啊天天！加油！妈妈爱你！”
黄教练拿手挡着嘴，对陈安小声说：“你不去阻止一下吗？”
陈安头都没动，语气仿佛已经看破红尘。
“我不做无谓的挣扎。”
金博洋这次发挥非常不错，短节目以9068的分数暂居第一，是非常不错的高分。
看到分数的一瞬间，金博洋已经失声痛哭。
就连解说也道：“金博洋战胜了金博洋！”
苏幕遮也很感慨，远远望着等分区的方向，“唉，天天，妈妈决定再多爱你一点。”
陈安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拿起苏幕遮没吃完的肉夹馍塞到她嘴里，“快闭嘴。”
羽生结弦的顺序在挺后面，苏幕遮记得是21位，等他的时候就和前面的王诗玥柳鑫宇东扯西扯，评价一下正在表演的选手。
苏幕遮抽空看了眼手机，line显示有一个羽生结弦的未接来电，时间是下午3点46，那个时候苏幕遮还在呼呼大睡。
“完了。”
苏幕遮绝望的捂脸。
“怎么了？”柳鑫宇问道。
“羽生下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
苏幕遮颤抖着把手机界面举给柳鑫宇看，浑身都在说“我心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鑫宇笑的格外猖狂。
“行了你别笑了。”
真爱到底还是王诗玥，推了一下柳鑫宇让他收敛一点，“那怎么办，你给他回个消息吧？”
“也只能这样了，”苏幕遮有些烦躁的不断点开line又切回桌面，“他现在在备赛，估计也看不见，我先给他发语音解释吧。”
“对不起啊羽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睡觉，有什么事吗，等你比完我去找你吧？”
又等了会儿，终于是到羽生结弦上场了。
“有请第二十一号，羽生结弦。”
“welenumbertwenty-oneyuzuruhanyu”
伴随着双语播报，日本名将羽生结弦，登场。
他是外国选手，苏幕遮没法反应热烈，但鼓掌鼓得很用力，专注的看着那个滑入冰场的身影。
音乐响起，羽生结弦的第三届奥运会，从这一刻，真正开始了。
第一次在现场看见羽生结弦的表演，苏幕遮感触很大。
他在冰上的气场很强大，好像天生就懂得该如何把别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和平常生活里那个有些小话痨，浑身散发着人畜无害样子的羽生，截然不同。
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呢？苏幕遮猜不出来。
但羽生结弦在冰上的状态，她明白。
那是站在自己真正擅长的领域所拥有的雄心万丈，是成为强者，一览众山小的胜券在握。
他好像站在那里，就已经赢了。
苏幕遮从羽生结弦的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正沉思之际，旁边是陈安紧张的声音，“压步滑了压步滑了！应该是4s！”
开始了？
苏幕遮忙全神贯注的看着羽生结弦的动作，起跳完美，跃起高度也很高，完完整整转了四周！
苏幕遮已经站起来了。
只剩下，落冰。
“砰！”
那道单薄的身影重重落在冰上，又很快爬起来，衔接之后的动作。
苏幕遮看见冰刀倾斜的角度就知道，羽生结弦跟自己前天一样，踩到坑了。
比赛的时候遇见这种事，真的很痛苦。
明明自己发挥的很好，什么都没错，这个原因也不是因为自己，但，却要，被迫接受，失败。
如果不是同样身为花滑运动员，普通人很难感同身受这种挫败感。
后面的节目苏幕遮没心情看了，一直看羽生结弦滑完，正在做谢幕动作，她给陈安小声说道：“我去找下羽生结弦。”
“去吧。”陈安答应了，还给她指了条人少点的通道。
苏幕遮凭着这张拿了冠军的脸一路畅通无阻走向后台，和门口的日本工作人员交流后，走进了羽生结弦的休息室。
直到很久之后，苏幕遮都很难形容当时一走进去的感觉。
休息室满都是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急匆匆的走来走去，他们说话的语速很快，这么多人加起来，房间里格外喧闹。
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有一个人是躺下的。
羽生结弦还穿着考斯滕，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有人帮他拿着抑制哮喘的喷雾。
他喘的很厉害。
这是苏幕遮看见他的第一感觉。
前面隔着满口都是日语的队医，苏幕遮就这样看着他，她心里那个刚刚建立起来完整印象的羽生结弦，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冰上王子、小话痨、小可爱、反差萌……
两分四十秒的短节目跳完，对于苏幕遮来说，是正常的体力消耗，却好似去了他的半条命。
他是，脆弱的，羽生结弦。
苏幕遮的心脏从未如此强烈的震动过。
面色蜡黄，嘴唇泛紫，呼吸急促……
苏幕遮从来没想过这些状况，会出现在羽生结弦的身上。
她以为他在花滑技术上无所不能，她以为他花滑比赛中所向披靡。
但现在的羽生结弦，好像是个易碎品，一碰就散了。
原来羽生结弦，不是神啊。
所有的荣光和辉煌，是他用生命换来的重生，是用血与泪，才谱写出的一曲华美赞歌。
正恍惚时，有人脱下他的冰鞋，苏幕遮短短看了一下，刚刚好转不到两天的脚腕，在一场高强度的短节目后雪上加霜。
“羽生？”
苏幕遮上前几步，站到他身边。
旁边出现女生的声音，倒是把队医吓了一跳。
两个人关系的问题都闹上了冰协，看见她倒是并不意外，队医惊讶的是，苏幕遮刚刚说的是日语。
喷雾很管用，羽生结弦喘的明显没有刚才急促，看见苏幕遮，他还很是惊喜，强撑自己勾起一抹笑。
“ももこ？你怎么来了？”
“不过我的4s失败了……”
他垂下眼睑，显得很沮丧。苏幕遮看见睫毛在他的下眼睑打出一片阴影，也掩住了他眸中的失落。
话里很委屈，像个没吃到糖的小朋友。
字里行间，都没有提到他的伤病。
为什么还要在意你的4s呀，你这个样子，做成什么样都会被原谅的啊。
苏幕遮自觉自己是个很坚强且心硬的人，但看见这样的羽生结弦，鼻子一酸，眼眶一下就红了，眼角的眼泪也随之滑下。
“哎，ももこ，怎么哭了？”
病人表现的比来看他的人还慌，羽生结弦眼见就要撑着自己坐起来，被旁边的队医拦住了。
苏幕遮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越哭越凶，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明明从前在冰上摔到骨折的那一次，她都没哭的这么狠过。
“ももこ，别哭啊。”
羽生结弦努力伸长右手想帮她擦眼泪，可苏幕遮是站着的，够不到，只能转而拉住她的手晃了晃。
“呀，怎么我这个跳失败的人都没哭，ももこ先哭了？”
明明自己都很难受，却还在笑着安慰她。
苏幕遮感觉心里堵得难受。
羽生结弦这个名字，从这一刻开始，真正住进了苏幕遮心里，变成一个重要的人。
“嗯，没，没事，我不哭了。”苏幕遮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继而仰头望向天花板，想让自己别再流眼泪。
眼泪是不流了，哭嗝止不住。
“嗝……嗝…………嗝。”大哭完总是这样，一抽一抽的，还不停的打嗝。
“烦死了，啊……丢死人了，嗝……”苏幕遮揉着眼睛，一想起房间里还有这么多人，着实有点难为情。
“怎么会，ももこ这么可爱，不会丢人的。”羽生结弦还牵着她的手，却又松开来，一路向上放在苏幕遮的后腰处，右臂使力把她往前带了带。
运动员到底还是运动员，哪怕是这个样子，力气还是很大，苏幕遮无法，只得跟着他的力往前走了几步。
“ももこ。”他的声音很小，可能是因为哮喘的原因，带了些气声。
苏幕遮向前倾身，以便听得更清楚，却感觉羽生结弦的手再次向上，轻轻捏了几下她后脖颈的软肉，有些安抚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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