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过往
赵姝鬓发间钗环步摇微微晃动,疑惑怔愣,可她倔强不收手,素指嫩白纤细停留半空。
她并不觉此举于礼不合,相反,眼前人分外熟悉,似是旧相识。
沈惊晏对眼前女子没辙,伸手握住停在半空手腕,他伸来手臂,蓝色常服宽袍没有繁琐绣纹,材质柔软精贵,没有一丝褶皱。
如其人,含蓄内敛,辨不出来意。
瞧他他无可奈何,赵姝指腹点了点男子的脸颊,随后无声地笑——我是凶兽猛虫么,连碰都不让碰?
沈惊晏摇头,“男女授受不亲,因此不宜。”
赵姝却不以为意——可你我兄长兄妹,未娶未嫁,并未逾矩,并无不妥。
再后沈惊晏还预说话,赵姝已背过身去,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神色。
在这宅院半年,由秋入春,赵姝虽不言语,却聪敏伶俐。
自醒来,便是沈惊晏尽心在身边照顾,赵姝自然将他当作自己兄长。
他在宫内当差,偶尔回府,带来锦缎、金玉珠钗、雅客诗书。
因赵姝不能言语,两人交谈甚少,但相处一室,却格外祥和安宁。
雪去春来,花期已至时。
揽月阁望去,屋檐接连,偶有鼓楼拔尖,今日晴光盛,赵姝让丫鬟将文房四宝搬至阁楼上。
她不练字,不作画,执笔冥想,百无聊赖,丫鬟便趣道,“姑娘如此,像个被拘着的书生郎君。”
上阁楼来,有一条木梯,极有规律的脚步声徐徐而来。
闻声,赵姝无精打采一扫而光,等着那道身影慢慢录入眼底。
沈惊晏走上来,放下衣袍,朝书案后的女子温和一笑,“究竟何事,这般急匆要找我?”
赵姝背脊挺正,见他来了,匆匆将人一同来来书案后,将把玩的玉佩放至边上,以笔沾墨。
娟秀字体,品不出好坏,勉强能认出字罢了。
一字一字逐渐写完,沈惊晏原本沁笑唇角凝住,却并未回她宣纸上的问。
只见他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掏出一支杏花树枝,说道:“大相国寺里的花开了,您从未出府,今日可想去看看?”
赵姝瞧他刻意转移话题,不悦皱起秀眉,恼火着用笔杆敲他,又指了指宣纸。
沈惊晏敛眸,神情冷淡下来,语气尽量平和:“当今陛下方过而立,风华年岁,去年才册立五岁的大皇子为东宫太子,连弓箭都拉不动,哪里来的弱冠且骁勇善战的太子。”
赵姝不掩惊愕,这不可能。梦中的太子英勇神武,战无不胜,率领四万大军击退突厥铁骑二十里。哪里就是五岁稚子?!
她不信,要拽身旁男子辩解,且忘了自己不能言语,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赵姝难以消化,低首紧咬牙关,抓住沈惊晏的衣袍,内心煎熬,似要他重新再说一遍。
沈惊晏掐了一朵花簪与她鬓间,弯了腰双手叠住女子肩膀,温柔声安抚:“姑娘何必纠结,无论谁当太子都与你我无关。带年下入冬,咱们便去江南,再不回此地。”
猛地,赵姝抬头,眼眶通红,内里情绪隐忍痛苦,脸上多了几分失望落魄之色。
当夜,赵姝安然入睡,医正为她把脉退居院中。
院中西南角有棵梨花树,树干粗一人能抱,去年花开几朵匆匆凋零,今年枝头花白繁盛,誓要与这春挣个高低。
赵姝未常去揽月阁前,便喜欢站在此树下,静站两三时辰。
“都知。”医正走近,朝树下负手而立的男子行礼。
闻声,男子转过身,朗月光辉照映。他虽身着寻常人家的灰衣常袍,气质却是风流俊朗,非常人能比。
沈惊晏声音透着几分冷意:“如何?”
“姑娘脉象并无大碍,身子也较之前恢复不错,再调养些时日,筋骨也大多正常了。”
夜风吹起不安分灰色衣袍,肃穆话声不疾不徐:“她不是吃了药,怎还有记忆?”
这话轻飘,却又千斤重。
“这!”医正瞪然,半晌才明今夜请自己来府上的缘由。闻言,不由得弯腰更低,“公主她……”
话音落,一道森冷目光唰地射来,凉风天,医正后背生出冷汗,膝腿一软,跪伏在地。
医正慌慌张张改口,脑中快速想话应对,“是姑娘!姑娘近来多梦魇,胃口低靡药膳饮食不多,劳神伤身,是以药效未起作用。在下回去再开一剂方子,与姑娘调养。”
赵姝近来梦魇缠身,这话倒也不假。
沈惊晏便不再多追问,笑了一声,弯腰将人扶起来,儒雅有礼:“那便多劳大人了。”
“不敢不敢,老小一家性命都在都知手中,为您做牛做马也是应当。还望都知得了空,替再下与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好说。”两人各怀鬼胎再寒暄两句,便有小厮前来,引医正离去。
手下寂静,沈惊晏与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抬头望那弯残月,静静挂在上头,周边淬满清光。
不时,有人轻轻拽了他的衣袖。扭头一看,女子身着单薄绫绸寝衣,素面皎洁,沈惊晏愣住,自己竟没个察觉,不知她何时来到身边。
赵姝抬头看着他,方才沈惊晏抬头望的月亮,转瞬盛在这晶莹眸中。
沈惊晏与她对立而站,方才吹过衣角的风撩起赵姝鬓发,最后服服帖帖被人绕在耳后。
“怎么醒了?”
赵姝这会儿庆幸自己不能说话,其实从上塌入眠,到丫鬟察觉自己入睡,随后点灯引大夫来为自己诊脉,她一直都是清醒的。
此院不大,她躲在窗后,话语囫囵听了大概。
眼前的男人温润如玉,赵姝心中不由哀鸣,蹙眉瞪眼,要将这人看着透彻。
他究竟瞒了自己什么?
冰凉柔软的手将自己拉近房门,沈惊晏驻足门外,“夜深,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自赵姝醒来,从未见过沈惊晏进过自己房门。
沈惊晏在树下站了许久,梨花落他肩上,伴随浅淡清香。
她想起今日,自己还问了沈惊晏,阳光从旁檐斜撒,掠过宣纸上的笔墨:我们之前,家在何处?
自己并非对家世过往不好奇,只是有人天性凉薄,赵姝生来安于现状,其余懒得问。
今日被他矢口否认的太子,却是自己真真切切见过的,铁凯冰甲,一身戎装坐于宝马上,身后是千军万马,世间再没有男子比梦中的太子更威风凛凛。
赵姝失望看向他,面上欲言又止,终究伸手将他肩上那瓣花取下,身影消失于内室。
掩上门,室内无风憋闷,推开窗瞧树梢月:为何不肯与自己说实话。为何怕自己想起以前之事。
窗棂‘吧嗒’一声,石子落在手边,沈惊晏去而复返,自廊下走来。
赵姝倒也没被吓着。
可胸中气闷未散,撇过头未给他半分眼色。
沈靖晏住在西厢房,今夜两人不约而同无眠。
沈惊晏去而复返,是放不下某人转身时,眸中雾气凝聚成珠,怕是不来,某人今夜要看着月亮落一夜的珠子。
茶香清甜,从沈惊晏身侧飘过来,热气袅袅驱散寒意。他双手奉来,“以往,在下惹了姑娘不悦,一盏热茶,向姑娘赔罪,”
赵姝接过赔礼茶,胸中气闷瞬时散了大半。
沈惊晏也不如往日站得笔直,背靠墙,微下脖颈,视线瞥向旁边。
月光将他们二人身影拉得极长,贴在墙上,风一吹微动着,缠缠绕绕起来。
“其实,在下并未姑娘兄长。”赵姝撑着下颌,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脑袋,旁边男子声音悠悠传入耳。
他不敢看自己,俊朗容颜隐入廊檐下黑影中,“您乃千金之躯,怎敢由小人玷污名声。小人本是姑娘府上奴仆,只因老爷在朝得罪权贵,气闷抑郁而亡。夫人也随之殉情,只留小姐孤身在世。”
“夫人临终,嘱咐小人照顾姑娘,仅此而已。”
那盏茶被赵姝喝了精光,里头应是酒,她视野朦胧,带着几分疑惑,打量着那道高瘦挺拔身影,平日里言语清润含蓄,行走斯文偏偏。
仆人?怎会是仆人?
夜深,沈惊晏抱她进屋,细心为她盖上锦被,转身离去,手被她抓住,掌心放入一个微下冰凉的东西。
沈惊晏走到院中,细小白洁花瓣安安静静躺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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