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婚前焦虑，与青露夜谈

纪舒白走了两个多月，回到帝京以后，立刻让王府的管家安排起来，往各家府上重新发婚礼请帖。

        大婚的日子，刚好就定在原本婚期的三个月后，不多一天也不少一天。

        虽然前阵子钦天监监正碍于百官的压力，不得不改了口，但是纪舒白做事一向周密，不能再让太后抓到一丝把柄。

        同时他也隐隐向慈宁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管太后使出多少手段阻挠他的婚事，除非下明旨让他终身不娶，否则只要他能成亲，纪王妃就只能是顾宁昭一个人。

        另一边，平国公府也将收起来的那些装饰和喜字都重新披挂起来，由于秦氏还在“病着”，不方便出面，就只能交给白氏和林姨娘一起操持。

        顾远山想通了其中的厉害以后，比谁都盼着顾宁昭和纪舒白的婚事早点坐实，所以一再叮嘱白氏，千万不许再搞什么小动作，否则新仇旧账一起算，直接把她休回白家去。

        白氏这回才知道怕了，老老实实操持起来。又有林姨娘在旁监督，一切倒是都很顺利。

        平国公府和纪王府两家大张旗鼓地重新操办起了亲事，然而奇怪的是，这一回太后居然真的没有再出手做什么，皇宫里十分安静。

        顾宁昭待在家里备嫁，青露和绮罗已经反复检查过她的嫁衣，凤冠，还有要带去纪王府的嫁妆等等，一切都没有问题。

        可是她的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安，吃不好睡不好的，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大圈。

        青露看在眼里，心疼的不行。

        这一晚，她自告奋勇要留在内室守夜，陪顾宁昭一起睡。

        铺好床褥，两个人并排躺上去，就像从前刚到冀州的时候那样，顾宁昭离开家怕的睡不着，都是青露整晚整晚哄着她入睡的。

        床铺宽大，躺三个人都绰绰有余，身下的褥子是新棉花絮的，松松软软，好想躺在了云朵里。

        还有身上盖的被子，枕的枕头，周围的床帘，头顶的帐子，无一不精致舒适。

        青露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从前在冀州的时候，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要跟着小姐留在那里了，没想到还有今天。”

        这在从前，是她想也想不到的日子。

        顾宁昭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看着头顶的花纹，突然喃喃自语，“不，她没有今天了。”

        如今躺在这里，占据着顾二小姐皮囊的，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

        青露原本服侍的小姐，已经被白氏害死了。

        那个少女的生命停留在了十四岁，她再也无法长大，无法嫁人生子，平安到老，一生顺遂。

        “小姐，你在说什么？”

        青露听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稀里糊涂的。

        顾宁昭抿了抿唇，突然抓住了青露的手腕，低低道，“我突然觉得，我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偷来的。”

        随着婚期的再一次临近，她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得让人心虚。

        “小姐，您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啊。”青露哭笑不得，反握住她的手，像哄小孩一样，“那你跟我说说，你都偷了什么啊？”

        她觉得顾宁昭一定是婚前紧张或者焦虑了，所以才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这个时候还是顺着她比较好。

        结果顾宁昭竟然真的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我的身份，祖母的疼爱，和贵妃娘娘，还有清阳的关系，还有那么多同窗好友，还有……还有纪舒白……”

        她突然翻了个身，一双碧眼在朦胧的夜色里灼灼发亮，“青露，你信不信，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你的小姐，我只是，我只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你家小姐的身体，其实你家小姐早就已经不在了……”

        顾宁昭说到最后，突然无力地趴在被子上，眼睛酸酸的，有点想哭。

        “偷来的东西，拿在手里也不安稳。万一哪天要还回去怎么办……”

        青露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意外，却更像是意料之中。

        她斟酌了半天才开口，“小姐，虽然我是从您去冀州那年才开始伺候你的，可是我在您身边待了五年，我敢说，就算是老爷夫人，也未必有我更了解您。所以……”

        青露的声音低了下去，“所以从您那次被骗到山上，又一个人逃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小姐已经不在了。”

        顾宁昭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你，你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为什么还容许我这个冒牌货一直待下去？”

        青露弯起唇角，想要笑一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其实梦到过小姐，她跟我说她要走了，要我好好保重，说不定哪天就能回到老夫人身边……后来我就想，小姐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是你还顶着小姐的身子好好活着呢，难道我要跟族老们告发，说你是个……是个占人身子的妖孽吗？”

        青露擦了擦眼泪，坚决地摇头，“那时我被汝阳侯世子掳走，本来您可以坐视不管的——只要我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察觉到您的身份有问题。可是您还是义无反顾地来救了我，从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发誓，不管您是谁，是什么人，在青露心里，您永远都是我的小姐！”

        顾宁昭怔住了，她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瞒过了所有人，想不到青露早就知道了，还替她默默遮掩了这么久。

        “青露，我……”她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你家小姐已经不在了，我猜她是被白氏和四堂婶的算计害了的，只不过阴差阳错，让我占了她的身体。她的死绝对不是因为我，我敢发誓！”

        青露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您后来一直针对四夫人和咱们夫人，也是想要替小姐报仇对不对？我都明白的，所以我谁也没有说，就连老夫人问我，我都替您遮掩过去了，只说您早就跟着白老先生学了医术。”

        顾宁昭这才明白，为什么秦氏会那么容易接受她的变化，原来是青露默默在后面替她收尾。

        她当时救青露只是一时意气，完全没想过那么多，没想到就是这无心插柳的一举，却让她收获了属于青露的绝对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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