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和秦子眉交心
殿内只剩下顾宁昭和秦子眉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角落里的香炉散发着安神凝气的味道，安静得只能听到香料燃烧的荜拨声。
顾宁昭坐在床边，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她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南唐第一才女，二十五岁，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她却将满腔热情都倾注在了事业上，至今未曾嫁人，甚至连婚约也无。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却出了未婚先孕这种事，不管怎么说，她都必须替她保密。
秦子眉是南唐的骄傲，她身上不能有半分污点。
顾宁昭虽然嘴上说着，不会追问孩子的生父是谁，可心里却还是隐隐生出了几分不满和鄙夷。
若是他真的和秦子眉两情相悦，为何不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南唐律法并没规定女子嫁人后就不能继续当官，这样也不会影响秦子眉的仕途，还能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这个男人要么就是个渣男，要么就是个懦夫！
顾宁昭心里狠狠骂了他一百遍，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余光中，她能看到秦子眉脸上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震惊，慌乱，懊悔，无措，最后这些负面情绪又一扫而空，化作不露声色的镇定和坦然。
秦子眉深吸了口气，开口，朝顾宁昭扬起一个友善的浅笑。
“顾大人，我很早就知道你了。”
“大周平国公府的嫡小姐，元和帝亲封的正阳郡主，医毒双绝，时常出入宫闱，屡立奇功。”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是纪王纪舒白逃跑的未婚妻。”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有点奇怪，似乎有点想笑，又出于身份的顾虑强行忍住，但微弯的眼角还是露出了几分促狭之意。
见顾宁昭一头雾水地望着她，秦子眉只好摆了摆手，“你千万别误会，我和纪王爷早年有过数面之缘，因着两国的盟约打过几次交道而已。”
她上下打量着顾宁昭，终于忍不住笑开了，“我从前一直觉得，纪舒白那家伙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世间根本没有能入他眼的女子。可如今见了你我才知道，大概你们才是命中注定的天生一对。”
若是从前，顾宁昭听到这话只会觉得高兴满足，可如今却只剩下无言的惆怅。
她迅速掩饰好情绪，勉强笑着应和了几句。
还好，经过她坚持不懈的努力和控制，情丝断最近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哪怕就像今天这样，秦子眉提起纪舒白，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手臂微微刺痛而已。
她知道秦子眉说这番话是为了拉近二人的距离，毕竟在此之前她们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算顾宁昭答应替她保密，秦子眉还是会有担忧。
这件事有多严重，她比谁都清楚。
所以必须将顾宁昭彻底拉到自己这边才行。
闲聊了几句，缓和了沉闷的气氛后，秦子眉这才抬手轻轻搭在小腹上，眼睫轻垂，“顾大人，你会不会觉得我行为不检，伤风败俗？”
顾宁昭想也不想地摇头，“不会。”
她回答的太干脆利落，秦子眉反而有些不敢相信，抬头看她，“为何？”
若今天来的太医不是顾宁昭，而是别人，只怕现在她有孕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秦子眉都能想象得到，李桥，江阁老，还有朝中的重臣们会多么震怒。
她入朝为官这几年，虽然看起来是一片花团锦簇，可在宫中当值的每一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是李桥为南唐女子树立起的一面旗帜，又何尝不是那些记恨她的读书人眼中的一面靶子。
那些人只看到她出身名门，是江阁老的关门弟子，根本不在乎她是否有真才实学，为了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
如今一朝踏错，稍有不慎，这么多年倾注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
叫她如何不心惊胆战？
而顾宁昭就这么斩钉截铁地站在了她这边，让秦子眉又感动，又不敢相信。
难道就因为她们同是女子，所以顾宁昭才会这么说吗？
“秦大人，我知道你心中充满了疑虑，甚至觉得我是在敷衍你。”顾宁昭一把拉住了秦子眉的手，女子的手指纤细修长，指腹处却布满常年拿笔磨出的薄茧，并不柔软，却很有力量。
“可是你不觉得，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吗？”
顾宁昭看她的眼神十分真诚。
秦子眉愣了一下，随即恍然。
是啊，眼前这位，说起来比她还“不安分”，在风气比南唐更保守的大周，都能硬生生闯出一条路来，明明有出众的家世，众人艳羡的婚事，可她还不是说丢下就丢下，千里迢迢跑到南唐来，当一个六品的小御医也甘之如饴。
顾宁昭，本来就是个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女子。
想到这里，她心头的疑云突然散开了大半，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秦子眉反握住顾宁昭的手，语气肯定，“是，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这一刻起，两个人才真正地站到了同一条船上。
“所以呢，你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我也不问这孩子的生父是谁，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顾宁昭先顺着秦子眉的经脉往她体内输送了几分真气，既是护住孱弱的胎儿，也能替她调理身体。
“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保证一碗药下去干干净净，不会对你身体有任何损伤；你若是想留下他，我也会尽可能替你保住秘密，不让其他人察觉。”
秦子眉只犹豫了一瞬，便问她，“你最多能帮我瞒到什么时候？”
“七个月吧。”顾宁昭说了个比较保守的数字，“我会给你开安胎药，让孩子在保证营养的同时不会长得过大，你再慢慢把官服改大，装作是吃胖了的缘故，陛下和其他大人都是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察觉不出来。”
男人大多心粗，又不会每天盯着秦子眉看，只要她不去女人多的地方参加聚会宴饮，深居简出，瞒到七个月应该不难。
秦子眉翻身下了床，朝顾宁昭郑重行了一礼，“那就有劳顾大人了。”
看来她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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