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把口红擦了)
客厅安静一霎。
宋泠泠僵直着身体在原地站了片刻，直至江逐再次抬眼看她时，她才思绪回笼。
“我现在改。”
回到原位，宋泠泠低头去看江逐说的错别字。
悲伤的是，她把这一页写的字都看了一遍，却没找到江逐说的错字。
宋泠泠纠结了好一会，犹疑着要不要开口问江逐是不是看错时，左侧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近距离的钻进她耳朵。
“冒险的冒字错了。”江逐冷冷淡淡，“冒字上面不是曰，是冃。”
“……”
宋泠泠垂下眼睫找到‘冒’字，端详着发现，她确实是连笔把上头的部分写成了曰。
和“冒”面面相觑半晌，宋泠泠提笔改正。
改完，她忍不住侧目看向江逐，“江导。”
江逐勉为其难分给她一个眼神。
宋泠泠挤出笑容，夸道，“您视力真好。”
听出她话语里的挖苦，江逐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笔，言简意赅，“还好。”
他顿了下，斜睨着她，“你近视？”
宋泠泠：“……不近视。”
她视力50。
闻言，江逐露出个不错的表情。
“……”
看他这样，宋泠泠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不解，莫非江逐真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宋泠泠正胡思乱想时，江逐再次出声，“徐满。”
在旁边偷听两人对话的徐满一个机灵，脱口一声“到”。
余丹没忍住，率先笑出声。
对上几人看过来的目光，余丹温和道：“江导，别那么严肃，你把这俩孩子都吓着了。”
江逐：“……”
似知道江逐想说什么，余丹调侃说，“你这脸冷的，跟泠泠徐满欠了你几百万似的。”
听到这话，江逐看向正襟危坐的两位“小学生”，微勾了下唇角，姿态也放松了些，随性地靠在椅背，挑着眉问：“我很严肃？”
他问的是宋泠泠和徐满。
徐满：“不严肃！”
为了让江逐相信，他还重重的点了下头，“是吧泠泠。”
瞬间，几人目光转向宋泠泠。
宋泠泠没敢迟疑，一脸真诚地望向旁边的人，“是的。”
江逐不严肃，只是过分凶了点而已。
看着宋泠泠一脸我说的是大实话，江导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神情，江逐眼里闪过一丝笑。
他掩唇咳了声，岔开话题道：“徐满，这段时间表演课上的如何？”
徐满：“……有收获。”
虽是科班出身，也上过大荧屏，但演员的学习之路还很长，徐满也一直还在不间断的上表演课。
江逐颔首，转而看向宋泠泠：“你呢？”
“……我也有收获。”
“嗯？”江逐挑了下眉，看她紧绷着的小脸，“最后试个镜。”
宋泠泠错愕抬眸，恰好和江逐看过来的视线撞上。
客厅水晶吊灯照射下，他那双黑亮的眸子情绪分明。
江逐好像并没有开玩笑。
无声相视半晌。
宋泠泠紧张地抿了下唇，“在这儿？”
江逐嗯了声，吩咐着，“你们演段对手戏。”
他要检验一下他们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在拍戏这件事上，江逐向来严谨。
-
顷刻间，在客厅待着的无关人士都退到了一旁。
宋泠泠不是第一次被江逐检验学习成果了，她在来之前就做好了要表演的心理准备。
只是她没想到，这回江逐会连位置都不换，直接让他们在客厅演。
江逐要拍的这部电影，是部青春疼痛的文艺爱情片，和他之前拍的三部大爆电影完全不同。
这一部，有点像他那部被所有人嘲笑的，没有任何水花的文艺片电影。
在拿到部分剧本内容时，宋泠泠惊讶过。
她没想到江逐这么快就会再次尝试这类电影。
但看完剧本后，她又有点理解了。
虽说走的是青春疼痛风，但剧本里男主人设的隐忍克制，以及他对女主的喜欢和爱，让阅读人为之动容。
他们俩，就像是在裂缝一隅窥见了光，然后努力地从裂缝里挣扎而出，去争取更多的温暖。
宋泠泠印象很深的一句话是剧本的序——谁说叛逆少年不懂暗恋，谁又说盲人看不见光。
又是谁说，这世间没有刻骨铭心的爱。
……
江逐和余丹坐在不远沙发上，宋泠泠和徐满对视一眼，不确定要演哪一段。
好在此刻，江逐提了一嘴，“初见。”
剧本里，宋泠泠演的是个十七岁的盲人。
她没有正常的学习社交生活，一直独来独往。而徐满演的，是个叛逆的，不受人管教，称王称霸的高中生。
他一天的日常，除了旷课打架招惹是非外，不干任何正事。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家人老师都放弃的少年，对蹲在小巷里的盲人女孩一见钟情了。
此后，他们的生命轨迹有了交织，有了改变。
-
两人的初见演起来难度不算大。
宋泠泠只需要给徐满这个角色一个一见钟情的印象就够了。
剧中女主的设定，有最纯粹，最干净，最能治愈一切的笑容，还有一双看不见却灵动的能装下世间美好的眼睛。
当初余丹看上宋泠泠，也正是因为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眸里似盛满了星辰，能让看见的人为之心动。
客厅没有脏乱的小巷，没有湿哒哒的石板路，也没有长满青苔的墙壁。
宋泠泠和徐满得将面前奢华的客厅走道，想象成他们初遇的巷子。
俩人正调整着站位，挪步到沙发上和余丹讨论了几句的江逐忽而抬眸看向他们，“要我说戏？”
俩人异口同声：“……不用。”
徐满和宋泠泠对视一眼，压着声道：“来吧。”
宋泠泠轻轻点了下头。
她没想到江逐竟然是个靠口红分辨女人化没化妆的直男，这和之前媒体报道的说江导是个阅人无数的花丛浪子形象截然不同。
花丛浪子会看不出女人化没化妆吗？
不会。
蓦地，客厅响起江逐冰冰冷冷的声音，“徐满，调整好状态，你身上有很多别人贴给你的标签，阴暗，桀骜，狂妄，唯独没有阳光。”
他看着徐满笑容灿烂的那张脸，不留情面地说：“收一收你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高兴。”
就在宋泠泠为江逐没听见自己刚刚与徐满说的话而暗自庆幸时，他倏而停下脚步，侧眸看向她，“明天化妆过来。”
宋泠泠：“……”
闻言，徐满笑了笑说，“我也是。”
他道：“你表演课一般上到几点？”
“四点。”宋泠泠大概能想到他找自己的原因，“你是想在开机之前，我们在私底下多对对戏吗？”
余丹噎住。
她睇他一眼，“现在还没检验出来？”
江逐：“没有。”
-
一番折腾下来，等宋泠泠一行人结束今天的围读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中途过来的副导演提议，“江导是不是没吃晚饭？要不要去吃个宵夜？”
初见这段过关时，两人已经演了一个多小时了。
听到江逐说出“这段还不错”这几个字时，宋泠泠兴奋地想出去买炮竹来庆祝。
在室内的缘故，宋泠泠进别墅不久后便把外套脱了，身上穿着的是一条贴合剧中男女主初见的浅白色连衣裙。
江逐的目光从下而上，在看到宋泠泠嫣红而柔软的嘴唇时，眉心微蹙了下。
宋泠泠回头。
徐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笑容灿烂道：“接下来几天忙吗？”
宋泠泠看向林夏。
林夏：“除了表演课外，云姐没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江逐点头，“六点过来这边。”
他还要给两人上课。
江逐神色漠然，“你们去吧，我请客。”
副导演还想再说点什么，江余丹笑道：“还是下回吧，今天江导不太舒服，我老公已经到门口接我了。”
一行人从别墅离开。
走至院子里时，林夏隐约觉得她的泠泠姐心情还不错。
余丹笑笑，“你呀，多了解了解一下天生丽质的女明星好吗。”
说罢，她看向两人，“开始吧。”
忽然间，余丹就不想和他说话了。
两人安静往前，不知不觉离慢悠悠走着的宋泠泠徐满近了些许。
听到这话，宋泠泠没能控制住地眨了下眼。
在触及到江逐再次给过来的你怎么还不擦掉口红情绪时，她忍着笑，犹豫着开口，“江导，我没涂口红啊。”
两人进入角色。
虽只是让江逐检验他们这一个月的学习成果，难度却并不小。
即便是简单的试一试，江逐的要求也很高。他不会轻易让两人过关，他会一点点磨两人存在的小问题，会深究某个情绪的节点。
林夏懵神，“什么案？”
宋泠泠正要回答，身后响起徐满的声音，“泠泠。”
“……”
前面两人动作一致地停下脚步，又默契地回头。
三人目光交汇。
江逐垂睫看着宋泠泠闪躲的目光，神色平静，没任何不愉快的情绪，“你们明晚有没有工作安排？”
宋泠泠和徐满摇头。
两人入戏的时间不快，但也算不上慢。
江逐坐在不远处看向忽然闯入他们视野里的挺拔少年，视线微微往旁挪了挪，落在角落里的宋泠泠身上。
思及此，她没忍住问：“泠泠姐，你刚刚被江导训了心情怎么还那么好？”
宋泠泠眼尾稍扬，语调轻快，“因为我刚刚破了个案。”
“……”
江逐抬眼，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红润有光泽的唇瓣上。
宋泠泠的唇色是浅粉系，因为日常保养还不错的缘故，她的嘴唇向来都是水水润润的，像一颗水蜜桃一样饱满的状态。
两位重要人士都不去，副导演自然也没法勉强。
他笑呵呵道：“行，那就下回。”
……
徐满颔首，他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不想开机后还被江导这么细致的给我们说戏。”
宋泠泠没什么意见，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剧组的进度，也想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好。
两人边往外走边聊着，氛围美好。
余丹看着两人入戏，恰好想转头和他说点什么，忽地扑捉到了他这点不满。
她扬了扬眉，顺着江逐的视线往不远处两人那边看，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江逐：“您也还年轻。”
余丹瞥他，“你连尊称都用上了还说我年轻，不觉得矛盾？”
江逐莞尔。
他用尊称是因为余丹和他母亲是旧识，她是他的长辈。
宋泠泠和徐满忙不迭应下，“好的。”
江逐说完这两句，抬脚从宋泠泠身侧走过。
“宋泠泠。”
宋泠泠第一时间转头，准备好挨训。
“噗。”
又是余丹。
她憋了好一会，实在是没能憋住笑出声打破这一室的尴尬，“江导，我作证，泠泠今天素颜来的，真没涂口红。”她忍俊不禁，“她天生丽质，你看她脸是不是也觉得她化了个妆？”
江逐想起还有事要和两人说，正要开口喊人，先听到了宋泠泠和徐满的对话。
宋泠泠：“徐满你怎么和江导一样直男？江导也就算了，你一个年轻大男生怎么也用唇色来分辨女生化没化妆？”
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的目光无意识地再次有了碰撞。
等了几秒，就在宋泠泠以为江逐在组织一箩筐中国汉字准备挑自己毛病时，江逐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淡淡道：“把口红擦了。”
徐满：“……我马上调整。”
宋泠泠看他眉眼耷拉的模样，正欲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自己的名字再次从江逐嘴里字正腔圆的出来。
江逐的视线从宋泠泠嘴巴挪开往上，落在她清透白皙，没有任何瑕疵的脸颊。
在触及到宋泠泠那双无辜的，写着“我真没化妆真没涂口红”的灵动眼眸时，江逐表情有片刻的僵硬。
他顿了顿，很轻地嗯了声。
-
余丹和江逐从屋子里出来，一抬眼便看到了这一幕。
月光皎洁，拉长着夜色下并肩而走人的身形。
余丹抬头看了眼，忽地感慨，“年轻真好。”
直男且在宋泠泠嘴里不算年轻的江逐：“……”
他脚步一顿，挑动着眉眼看向留了小半张侧脸给自己的女生，“宋泠泠。”
好在余丹也不是真要和他计较这点，她自顾自笑了会，问江逐，“怎么样，我选演员的眼光还不错吧？”
江逐顺着她视线去看前面的两人，隐约的他还能听见他们那边传过来的笑声。
“好不好等开机正式拍摄后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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