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千年之前
她刚生出这个想法，看起来旧得落灰的海魁却，忽然活力四射地发难。
它从岩石上一根一根地拔出自己的触手，像几十条腿一样撑起头部，只不过没有身体部分，却仍然能变成一个看起来至少三米高的庞然大物。
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高大魁梧。
它的“脸”就像一个圆形的吸盘，吸盘一圈长有细窄的三角形“花瓣”。因为它的动作，花瓣随着海水的流动而飘舞，声音随之传出。
“小孩子，你在冥海待了这么多年，我都没动过你，你却出门一趟，就带人来剿我？是否过于没礼貌了些？”
海魁居然懂礼貌！
九悠连忙指着海魁要跟沉渊说话，却见沉渊对海魁恭敬地行了一礼，弯腰对海魁说，“我们不过路过罢了，对您并无恶意。打扰您休息真是对不住，我们这就离开。”
说完，沉渊才直起身，抓住九悠的手就走。
其他人不明白沉渊的意思，却只能跟着他走。也别说其他人了，这一次，就连一向默契到像会读心的九悠，都没明白沉渊的意思。
她刚想偷偷问沉渊一声，却听沉渊嘴里在自言自语，“九，八，七，六……”
九悠疑惑：怎么开始倒计时了？
而沉渊倒计时结束以后，所有人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像是什么长条形的东西，在空中或者水中抖动，才会发出的“哗啦”之声。
他们转过身，看到的正是操控了几根触手探过来的海魁。
海魁派了几根触手，每根触手圈住一人，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释放毒素或者抽打他们，只是轻轻地把他们卷起，收到了自己身边。
看来沉渊对海魁的脾气有一定了解，知道它嘴上说一套，实际上做的是另一套。就连时间，都预估得这么精准，精确到数完数就实现。
看来，尽管海魁怀疑过沉渊是不是带人想来杀他它，在被沉渊否认过后，它还是选择相信沉渊，把沉渊以及他带来的人，都当作客人一般接待。
沉渊落地后，对着海魁的“脸”微笑。
海魁周身的水流平和，好像在说明海魁的脾气一般。看得出来，沉渊自小生活在冥海里，其他的冥海动植物都对他很好。
即便是不认识他的，没跟他说过话的，也不会真的伤害他。
九悠甚至觉得，在没有一个人的冥海里，沉渊的地位会不会像小王子一般。如果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把沉渊欺负了，是不是那个小东西，就会成为冥海灵物的公敌？
和谐的氛围没持续多久，除了搓着手，想找机会跟海魁要毒素，却开不了口的医鬼外，大家的情绪都很松弛，专注地听沉渊和海魁聊天。
海魁不自觉地就开始炫耀自己的战绩：“让我想想，光是你离开冥海的这一段时间里吧，就有不少念叨着吃毒，跑来砍我触手的坏人。他们有成群结队来的，也有孤身一人来的，但是最终，都敌不过我，都被我的触手抽走了，或者被我的毒给化了。哦对了，那个姑娘脚下，就有一块还没化完的头盖骨呢。”
身为在场唯二的两个姑娘之一，九悠当下就不敢动了。
不会刚好这么倒霉，被她给踩了吧？都怪她自己，怎么进了海里，就不知道看路了呢？怎么办怎么办，她怎么越来越觉得脚底下踩的不像石头，有种诡异的曲面的感觉！
啊啊啊！
沉渊见她神情紧张，再看向她脚下，果然有一块表面发黑的头盖骨。他心中叹了口气，施了个障眼法，让头盖骨看起来变成普通的石头，才走过去，把九悠竖着抱起来。
九悠抱住沉渊的脖子，紧闭双眼。沉渊好声好气劝说良久，九悠才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往刚才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果然，她没那么倒霉！九悠松了一口气，侧脸贴着沉渊的脸。后怕的感觉让她的心怦怦直跳，她没忍住，干吞了一下口水。
沉渊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块果脯塞进她手里，她口中含津，吃些酸甜的东西倒是挺合适的。
沉渊趁机走到一旁，还仔细看了脚下的路，以免他把九悠放下来之时，九悠又踩在了骨头上。
但是，不对——
九悠又想到了什么，赶紧问海魁，“被您的毒化掉了骨肉，那么这人会变成鬼吗？该不会我们出冥海的时候，那鬼会因为我对人家的尸骨不敬，而等在外面报复我吧？”
九悠越想越害怕，哭丧着脸抓着沉渊的衣领摇了摇。
海魁无语半晌，才说，“都被我把尸骨化了，三魂七魄早就消失于海水之中了，哪儿来的机会去阎王殿受审？”
九悠这才松了一口气。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反正活着真好。为了一个成仙的捷径，还要冒着可能会魂飞魄散的代价，她才不愿意呢。
她抱着沉渊的脑袋，摸了摸他圆圆的后脑勺。手感还不错，头发也很顺滑。
等到九悠没事了，沉渊才试探性地问海魁，关于傀儡魔女的事。
“如果我说，曾有魔界的人来寻过你，并且在采了你的毒以后， 不仅安然离开，还用你的毒为薄如宣纸做成的人偶，赋予新生……”
沉渊脸上的担忧神情不是假的：“若此事为真，那么以后，对你来说，必然会是灭顶之灾。因为此事一旦传出去，找你们的人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采光你们的毒。”
海魁安静地在海水中漂浮，良久都没发出过声音，像是在思考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毕竟老魔王被除，距今已有几千年了，而它只是冥界诸多海魁当中的一个，活了总共有没有几千年还说不定。
但沉渊却笃定地看着它，甚至目光之中透出鼓励，像是确定了海魁的年纪，所以一定要让他回想起来。
在场的几个人里，明白沉渊所想的，也就只有看多了医书的医鬼了。
他记得，关于海魁的书里提到过，海魁要历经百年磨难，才能生出一根触手，因而每一根触手，都极为珍贵。
沉渊只不过大致数了数，就确定这只海魁的年纪肯定超过了傀儡魔女。如果它因此听说过相关消息，或者它就是被采了毒的海魁，那也说不定。
最终，海魁开口了。
“身为一只老海魁，其实我和冥界里的其他海生灵物没有什么不同。我只想守在海底，就这样慢悠悠地活着，不老不死。无聊的时候，就和其他海魁聊聊天。大家互通有无，逐渐养出了一些人的习性。”
“当我发现有陌生人混在海魁中间之时，已经为时已晚。那个怪物，长着珊瑚纹犄角，面上长着龙须，身后长着鱼尾。它明明体质属火，却出现在冥海之中。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它是一条生了异变的火龙，但是——”
九悠听到“但是”之时，深吸了一口气。海魁描述的外形特征，不就是她在幻境里看见过的老魔王吗？看来沉渊真是问对人……物了！
沉渊见状，拍了拍她的背。
海魁同时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九悠总觉得，如果海魁长了眼睛，那么此时看向她的目光，必然带着不屑。
九悠：“……”
您就好好讲故事，行吗？不该管的事不严管，也别表态。
海魁这才接着说：“但是它身上明显有一种不属于冥海的气息，我们互相询问，就连那日日在海里游水玩的老海龟，都说不曾在海里见过。”
湦湦好奇道：“那么你们当时，没有因此而警惕吗？比如，准备好触手，在他出手之前，就先将它赶走？”
海魁对湦湦说的做法很是费解：“它没有攻击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攻击他？冥海之内向来平静，怎可随意打闹。”
九悠心里默默道：看出来了。一个海魁，一个沉渊，冥海出身的，确实都挺平和，挺不爱打架的。
不过打起架来，也挺凶。想到在禹相台内，她远远就看见沉渊对三禹公子出手。当时的沉渊，就是被三禹公子的态度激怒了，以为他是坏人，就直接拔剑相向了。
湦湦并没有因为海魁直白的回话而感到惭愧，她依旧平静之中带着严肃地说，“但它确实采过你们的毒，还用来制造另一个魔物。对了，我们还没告诉你，其实采毒的假火龙，正是魔界上一任的王，曾是魔界之主。”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直白中带着苛刻，“正是因为你们毫无警惕之心，没有通知冥海之外的仙君和上神，才让老魔王有机可乘，做出了一个为非作恶的新魔王，和她的手下兴风作浪，要让冥界从此不再安定，要让六界天翻地覆，好为老魔王复仇。”
她越说越激动，连愫忧君的安抚都不起作用，说完“你满意了吗”作为总结之后，胸口剧烈起伏，甩手走到一边，看起来气得不清。
湦湦被入魔的迟遇害死，这笔账看来她是记在冥界头上了。迟遇被愫忧君废掉了灵力，哪怕被他的好弟弟救走，应该也成不了大气。
湦湦完全可以到时候向迟遇复仇，却这么迁怒于无辜的海魁，也太……
九悠无言：可能这就是她没办法和湦湦愉快相处的原因吧。
她即便是能为湦湦的失控找到原因，却无法想象，哪天湦湦若是用如此激烈的言辞和态度对待她，她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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