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三次相救
“醒了?”
九悠知道自己有可能出现了幻觉,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做了一个梦。
梦境是从哪里开始的,又是从哪里结束的?
九悠醒来后面对朱雀那张漂亮却讨厌的脸,选择了躺会床上,瞪着床帏不说话。
“嗨呀,怎么一看见我,你就连点儿疑问都没了?不对呀,你不是向来问题最多,麻烦也多的人吗?”
你话也挺多。
九悠无声地想。
朱雀坐在九悠的床正对的桌子边,又在老神在在地喝茶。
九悠听到她咽茶水的声音,烦躁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别这样啊,我这次加了糖的。你别说,加了糖以后的茶真好喝,没那么苦涩了。”
朱雀为了表示好喝,嘴里发出吧唧声。
九悠平静地建议她:“加牛奶更好喝。”
朱雀故作惊奇:“这样啊?我下次试试。”
九悠摸着肚子,小腹部位平平的,没有之前因为孩子长大而带来的起伏。
她闭了闭眼,安慰自己到:没关系的,以后还会和悯年有孩子的。
但她内心仍然因为失去孩子而感到心痛。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今天的茶都能比上次的好喝呢。”
朱雀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个描述,在九悠听来格外刺耳。
她刚想对朱雀一通撒火,指责朱雀站着说话不腰疼,指责朱雀自以为旁观者清,指责朱雀冷血无情,指责朱雀见死不救。
但即便是她在失去悯年而暴怒之时,她残存的理智还是会跳出来告诉她:如果她站在了朱雀的立场上,朱雀做事不看是非对错,只看是否利己。
本来无爱才是神,爱太多了,就会变成白龙神君。
失去妻子和孩子,手上沾满鲜血。虽然他因为过于强大,前冥帝都对他无可奈何。但是杀孽就是杀孽,他以后肯定还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青龙神君单独抚养若缇仙女,愫忧君艰难的情路,以及前冥帝两个残疾的孩子,无一不在说明:天神动情,不得善终。
人有人苦,神有神苦,反正谁都别想好过。
九悠从来没有这么心累过。
原来让人摒弃所有希望,产生放弃的念头,只要让人觉得毫无希望就好了。
做多少事也改变不了什么,那是不是躺平接受现实就好了?
何必让自己那么累,还得不到回应。
“要么把悯年和沉渊还给我。要么让我失忆让我死。”
九悠给朱雀下了最后通牒,也像是下给自己的。
朱雀闻言后,发出“啧啧”两声。她边摇头边叉腰走到九悠的床前,靠着床沿坐下。
在这个过程中,九悠一动不动。没有突然燃起希望,连看都懒得看朱雀一眼。
“我知道你不是在威胁我,你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你不是一个靠威胁别人达到目的的人。”
朱雀手掌撑着下巴,整个人的形态举止和说话语气,都分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
无爱就是她保持年轻的终极秘诀吗?
九悠平静回答:“谢谢夸奖。”
朱雀伸长了退,头靠在床沿边。她的长发几乎散在了九悠的裙摆上,九悠也懒得伸手拨开。
“南方大陆的百姓得到我的帮助后,都会对我感恩戴德。怎么到你的时候,我就被你讨厌了呢?”
九悠的眼睛终于有动作了。
——被气得眼皮抽了一下。
“我说了,悯年和沉渊还给我。要么江湖永不见。你自己选一个,我给你机会了。”
朱雀听了,转头看向九悠,九悠依然懒得看她,而朱雀竟然无所谓地粲然一笑,接着告诉九悠,“好嘛。还给你。”
说完,九悠就感觉眼前的场景一换,从闪动着烛光的寝宫内,变成了目之所及之处只有空屋和青石板路的外面。
她和朱雀悬在空中,就像当时在火窟里,她被朱雀带去看人间一样。
这里不就是阴阳路吗?
她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九悠刚要发难,朱雀竟然伸出食指,比出噤声的手势。
九悠本来是不耐烦地,却忽然听见脚下传来了极为熟悉的声音。
九悠不可思议地向下望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当时才被《六界正典》送到五百年前,她刚知道沉渊的前世叫悯年的场景。
“这……”
九悠瞪圆眼睛,眼珠都不会转了。
如果下面那个是她,那她又是谁?不对,朱雀就在她旁边,那下面的朱雀是什么?
朱雀还会制作分身,给她实景演绎?
眼见坐在屋顶的“她”和“朱雀”把她们那天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后,悯年和惟远出现了。
“九悠”从屋顶跌落,被“悯年”接住……
惟远插话,怀疑“九悠”坠落的动机……
“九悠”拦住两位少年,少年们当时并没有信她……
九悠贪婪地望着悯年和惟远的身影,扁扁嘴,却哭不出来,整个人的悲伤之情,却是肉眼可见的。
朱雀适时出声道:“看见了吧,这是故事的开始。你不知道的细节,我再带你回忆一遍。其实早在这时,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动摇了悯年和惟远的心思,他们俩如果顺利去见了前冥帝,会被前冥帝直接杀死。更别提以后的事了。”
九悠猛然回头,终于看了朱雀一眼,整个人却是惊魂未定的状态。
“我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阻止过悯年赴死了?”
朱雀点点头:“没错。”
九悠还来不及陷入覆水般的沉痛之中,眼前的画面却再次转换。
这一次,九悠和朱雀的脚下是茫茫冥海。就在岸边,站着“愫忧君”、“朱雀”,“九悠”和“悯年”。
前三个人并排站,背对冥海。只有悯年面对三人,同时面对冥海。
冥海边常年刮大风,四人如此站着,穿着服饰的颜色都是素净不艳丽的。从九悠的角度来看,他们四个不管是站位、表情还是动作,无不透出无尽的萧瑟之感。
朱雀又开口了,仍然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语气,冰冷,且刺耳。
“那时候悯年被冥帝从身到心地折磨,本就一身的伤,四个兄弟都撑不下去,只剩他一个还算命硬。这倒是引起了前冥帝的兴趣,才突发奇想要把他丢到冥海里去。悯年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时候,才擦干身上的血。但还是有许多血,说着他的双腿,流到了鞋里。”
“他知道前冥帝为了面子,也为了计划,肯定不会让他穿得太差示人。因而他专门在穿好新衣服之后,把新衣服变成了看不出血色的玄色,从而瞒过你。”
“但其实他的小动作,在我和愫忧君眼里,都跟透明的一样。但你还是察觉了,想让他离开。他那时候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懂。毕竟,他看到你换了一张脸,都能先凭感觉认出你,再凭声音确认你。”
朱雀说到这里,还特意站在九悠面前,观察九悠的眼神,“是不是你的眼神没变?不可能啊,我的技术绝对不可能有错漏。”
九悠捂着耳朵,泪水无声地流,就差让不停叽叽喳喳的朱雀闭嘴了。
但朱雀怎么可能闭嘴?她 甚至发出了一声“鳄鱼的叹息”,才道,“可怜啊。如果那时候悯年孤身来到冥海边,没有看见我们三个,其实他也该死在冥海里了。这应该是白龙神君一直说不出口的死法吧,就是以五行精灵之身,滋养整个冥海。本来他一个水精灵就够了,谁能想到前冥帝还要让强迫他接受其他四个兄弟的四行之力呢。算一算,起码能保冥海三千年太平吧。比如,不会发生海啸什么的。”
说到这里,朱雀挠了挠头,她是不是忘记了说什么?
啊对。
朱雀转头告诉九悠:“记好了,这是你第二次救他。不是他命不该绝,是你的阴差阳错。谁知道他看见你以后,居然硬扛到了见白龙神君呢。”
九悠的视觉和听觉都不太清楚了,整个人像重感冒的病人一样,咸咸的海风都闻不出来了。如果不是她和朱雀脚下还有一片云在,她早就掉下去了。
于是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云下的情境,变成了悬崖对峙的那天。
悯年第一次用储雷剑引天雷,勇敢对抗前冥帝和青龙神君两个比他修为深厚得多的神君,还没有让自己落于下风。
所以在平英仙君带着天帝之命插手时,他受到自己力量的反噬,加之五行之力没办法完全让他掌控,所以他受的伤比其他神君都要严重。
后面他还被九悠逼迫,差点心如死灰,倒向冥海,却再次被九悠所救。
九悠终于懂了,其实悯年的宿命就是葬身冥海。无论她救他多少次,只不过改变了日子而已,方式或者说结局,都是注定的。
这是她第三次救悯年了。
其后悯年成为新冥帝,和九悠终于有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就像人间的幸福夫妻一般,差点要走向相知相依,白头到老的最终结局了。
但是孩子的到来,魔种的再现,让白龙神君坦诚相告了残酷现实。
九悠模糊的听觉告诉她,朱雀又说话了。
这一次,朱雀问的是——
“已经三次救他了,却不能完全救他了。现在是第四次,我给你个机会回到你和悯年刚成亲的时候,你还会愿意救他第四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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