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虚假的真实
此地不宜久留。
但，似乎也没有离开的理由。
这海底充满的未知与宝藏，让云生从未有过的兴奋。
大不了等到出事的时候再溜也不迟。
躺在海藻搭建的木屋中休息了一晚，海风习习伴随着浪花拍打与白鸥的鸣啼，云生渐入佳境。朦胧中似乎看到了一条青龙，时而风驰电掣的飞舞在空中，时而没入海面席卷起惊涛骇浪。
云生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物，怀着激动忐忑的心刚刚想要靠近一些，便见得青龙有所察觉回首望向这边。
“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生觉得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海神娘娘？”
青龙并没有否认。
“你的灵体出窍了，这很危险，快回去。”
云生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漂浮在空中。
忽然间，风浪大作的海面下出现了一个黑影。随着体型越来越大，汹涌的海面逐渐沸腾起来。
“快走！”青龙说道。
“美味的灵魂。”
深沉而渴望声音从水下传来，云生背后冰冷一阵寒栗，似乎感受到源自于血液深处的恐惧。
恐怖的兽头从水面探出，牵扯出束缚在颈部的七条锁链，发出巨大的声响。巨兽深陷而猩红的眼框内，幽绿色的瞳眸直勾勾望向天空，尽显吞食的欲望。
青龙盘延身躯伸出四爪，朝着下方的巨兽喝道。
“雄伯，被束缚万年还不死心吗！”
“死心？哼，吾天生便是要吞噬灵魂。”
“执迷不悟！”
“呵呵，在过百年便是重启之期，届时还有谁能困得住吾。”
雄伯凶悍的望向青龙。
“待吾重归自由之身，第一个要吃的便是你，好好回味神兽的滋味。”
云生惊出了一身冷汗，猛然从草席上坐起，转头已是天光大亮。
“噩梦......”
可是自从筑基以来，自己已经许久未曾做梦了，或许这并不单纯是个梦境。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云生偷偷溜出门来到树林深处的庙宇，门前竟然看到了把守的村民。
正面看起来无法通行，云生悄悄绕到了后山，解下了腰间缠绕的布带，顺着树枝垂挂而下，轻轻从庙宇的天窗钻入其内。
何处都看不到海神娘娘的身影。
难道说她在这里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想要保护村民，而是在看守那个名叫雄伯的怪物。
或者说这样更合理一点，云麒云麟天生有着驱魔辟邪的使命，或许作为神兽的海神娘娘也是如此。
顺着原路悄悄回到了茅屋内，正巧与少年碰了个对脸。
“你刚才去哪了？我在村子里找了一圈。”
“小解。”云生佯装理了理布衣。
“早上想吃什么，昨天打鱼还剩下了好多，绝对都是你没吃过的。”
“那随便来点什么吧。”
“这个要求好高啊。”
人生第一次品尝海鱼，云生感受到了不属于五味的第六种奇特滋味。那是一种与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口感，但比起咸多了几分清淡与浓厚的感觉。
见到云生细细品尝着手中的烤鱼，少年微微扇风吹鼓着摇曳的火焰。
“好吃吧。”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吃过。”
“鲜，这是美味本身的感觉，只有在这里，你才能吃到最新鲜的海鱼，你才能尝到这种最独特的感觉。”少年有些得意的说道。
“现吃现抓的海鱼永远是最好的。”
饭后，又是无所事事地一天，少年却是整装待发，正准备做些什么。
“去哪？”
“下水摸蚌，一起去吗。”
“可我不会水啊。”
“没事，我可以教你，慢慢学。这片地海域很安全，有海神娘娘庇护，没有那么多吃人的沙鱼。”
“还有鱼会吃人？”云生有些吃惊。
“当然有，你以为只有人能吃鱼，鱼就不能吃人吗。”
云生想起那个名为雄伯的怪物。
“你确定安全吗。”
“放心，从我出生起就没出过任何问题。”
云生跟随少年来到海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忽然心中生出了抗拒的感觉。谁也无法想象在这一望无际的海面之下，到底会隐藏着些什么。
“到这里为止水都不深，你就先在这里熟悉一下水性。”
不知不觉中，少年已然游向了岸边不远处，朝着沙滩的云生招手说道。
“窍门是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鱼，我先下去了。”
少年再次挥挥手，一个猛子扎入海面消失不见。
云生不知等了多久，终究是没能看到他露出水面。
“不会溺死了吧...”
没办法，云生只得脱下外衣穿着一只遮挡短裤，尝试性的踏进水内。
要说海与山间的河流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潮汐汹涌，一浪接着一浪，且威力不俗。云生刚刚走到没到胸口的水深，便觉得前后摇摆有些站不住了。
“不行，我得回去。”
云生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刚刚转身便见得巨浪从远处汹涌而来，瞬间将他连根拔起脚趾脱离了地面。
“救命啊......咕噜咕噜唔噜唔噜....”
云生再次回过神来，已然躺在了沙滩岸边，。
身旁合脚而坐的少年都快笑傻了，但他只感觉头顶的烈日如此耀眼。
“哈哈哈...膝盖深的地方你也能溺水...”
方才少年从海面钻出头来，发现何处的都见不到云生的身影，慌忙游向岸边寻找了一圈，才发现正垂头漂浮在岸边不远处的水面。
“哼，有什么好笑的，运气不好的话，三寸的水洼都能溺死人好吧。”云生小脸一红。
“那人一定是个是傻子。”少年擦擦眼泪点点头。
“我是说真的，这种故事很常见的。”
“那你也会在三寸的水洼里溺水吗。”
“这我倒是不会...”
“听起来没太有说服力啊。”少年说道，刚刚放松的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
“别笑了。”
少年闻声笑意更胜。
“你别笑了....”
“哈哈哈.....”
远处的沙滩出现了一追一跑的两位少年。
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云生每日都沉浸在从未有过的生活里面，甚至忘记了修行，忘记了最初来到这里的目的。
虽然水性还是很差，不能像伊鲤一样畅游大海，深入海底，但至少自保已经不成什么问题。
“要不干脆住在这里吧。”
伊鲤不止一次的向云生建议，他也希望二人相处的快乐日子，能够长久下去。
但云生始终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回应。云生很认真的思考过这种生活，也不止一次的为此动心，但心中存在的另一些东西，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还不能停留在这里。
这一天，村长再次喊来了伊鲤二人。
“海神娘娘要见你们。”
“为什么？”伊鲤有些不解。
“我也不清楚，去了就知道了。”
顺着小路来到林间的庙宇，伸手掀开了遮盖的门帘，眼前的海神娘娘神情有些许疲惫。
如同往常一般的拜见，往常无二的问候。只不过这次，海神娘娘的注意力并不在少年眼前。
“伊利，你先下去吧，我与王五有话要说。”
“是。”伊利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话照做了。
目送着少年走出帘外，海神娘娘转头看向云生，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松了一口气。
“没伤到吧。”
“您说什么？”
“那天晚上，你灵体出窍...”
“啊，我还以为是做梦呢。”云生并没有在掩饰些什么，只不过是这些日子以来无事发生，真的将其当作一个梦境给遗忘了。
“那并不是梦，你所看到的是另一个空间，你的灵体出窍来到了这篇海域的另外一个空间。”
“那那一条青龙...”
“没错，是我。”海神娘娘掌心泛出点点蓝光，似乎做了些什么，但云生的眼前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云生佯装有些吃惊，将上次拜见保留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青龙也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只是叹了一口气。
“现在你知道真相了。”
“那个怪物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是的，那是上古遗留下的凶兽之一，名为雄伯，本是河神中的一员，但因其生性残忍嗜好吞噬灵魂，有违天道之规，这才以海神之威镇压于此，由我亲自看管，已在此束缚了万年。”
“那对于村民的保护也只是为了看守雄伯吗。”
“并不全是。”青龙说道。“守护人间本就是我天生的使命。”
“只不过雄伯极为狡猾，拥有一种能够从异空间吞噬人间灵魂的能力。普通人的心神，只要闻其声，便会被其掌控。然后以梦境的形式，来到它所困的空间，它也正是以此积蓄力量的。”
“那我能够活着回来真的是运气好了。”云生隐隐有些后怕。
“并不全是，你的灵体明显强于普通人，这或许与你天生的体质有关。据我观察，虽然闻所未闻，但你的身体似乎可以容纳下两个灵魂。”
“两个灵魂？”
“是的，所以你天生便于其他人与众不同，虽然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却是会知道很多事情。”
“我确实知道很多事情，但那都是从爹娘讲给我的故事里听的。”
“真的吗？你的这份记忆是真是的吗？你真的相信你童年时期的记忆吗？”青龙说道。
“那当然...”
云生理所当然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却忽然发现一切都没有想象中那么清晰，往日的记忆，逐渐混淆在一起，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就是你拥有其他灵魂的证据，许多已经伴随着时间与你融为了一体。现在的你，是一个人，但不单单只是一个人。”
云生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么虚假，那么陌生。他有些怀疑自己经历的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如果雄伯吞噬了你的灵魂，或许就能获得破开枷锁的力量。所以我想请你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伊鲤见云生走出庙门，刚刚想要挥手呼唤，便见其神情有些呆滞，似乎发生了什么。
“王五，你怎么了？”
少年想要上前询问，却被一旁地村长拦住了。
“海神娘娘地话你听懂了吗。”村长问。
“嗯。”云生呆滞地点点头。
“为了一切，请你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少年不敢置信的看着村长。
“你们为什么要赶他走？，他没有做错什么！我保证！”
“这件事情已经决定了。”村长斩钉截铁地说道。
“让我见海神娘娘！”
“海神娘娘并不想见你。”负责守卫的村民从庙宇内走了出来。
少年转头看向云生，却见他依旧是失意的模样。
“王五，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啊！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生这才回过神来，缓缓望向村长身后的少年，迷茫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决绝。
无论现在的我真实与否，这样做似乎才是正确的选择。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云生笑了笑，捏了捏眼角转头说道。
“所以咱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等等...”
少年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
这样就可以了吧。
云生转头看向村长，见到他微微颔首。转身任凭少年如何呼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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