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流回响
“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其所谓君子安详坦然而不骄矜凌人，小人骄矜凌人而不安详坦然。小人虽然心高气盛，却对自我并无充分的认知和肯定，故难做到平和坦荡，且君子与小人内在心灵、修养与思想皆不同，故而周身气质也大相径庭，君子秉持公道，心无偏私，小人则盛气凌人，骄矜傲慢。”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数天，孟凝歌已经完全适应了上早课的日子。
学堂之中，夫子正拿着竹卷慷慨激昂的传授礼教，与其他地区讲学习惯不同的是，台下听课的不乏女子，且数量与男子数量持平。
矜北地区不兴重男轻女这一封建思想，因而男子能做得的事情女子一样能做得，她们不仅可以与男子一同听学，还可立志参军上阵杀敌，亦可仗剑天涯。
不得不承认正是矜北的这一开放思想才能让一些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在历史的长河中大放异彩，推动了矜北各个方面的发展。
卡理斯显然没有受过这种类型的教学，是以觉得新鲜也跟着听了大半节课，他这几天也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夫子先生，按照你们中原的定义，骄和泰可以定为骄纵这个意思，那是否还有另一层意思呢？”
夫子捋了捋胡子，耐心道：“王子所说没错，圣人说这话是想表达君子心胸豁达、谦逊谨慎，不会因取得一点成就就沾沾自喜，永远保持心平气和，而小人则正好相反。个人有不同的理解，比如老夫就认为这泰字也可表示为对自己的信任，坚信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泰然自若，骄字则表示了人对自己的否认，正因为对任何事情都患得患失，情绪就会变得大起大落。圣人之所以被后人尊称为圣人，是因其言论在生活各个方面都有深远意义，但我们也不可盲从圣人，圣人也是人，也会犯错误，更何况如今许多东西都变了，有些言论和思想早已不适用，众学子，可都记下了？”
台下的学子异口同声道：“学生受教。”
学堂最后一排的孟凝歌盘腿而坐，她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里的毛笔硬是被她玩成了转笔，眼前还摊着一卷竹卷，上面已经被它的主人批注了不少见解，一边的安泺羡慕的看着孟凝歌，小声道：“噗呲噗呲，你也太厉害了，我感觉你这一节课基本上都没怎么听，怎么还写了这么多批注？”
安泺及冠之前也曾在中土接受过这样的讲学，现在为了隐藏身份也只能重温这些课程，但他没想到的是孟凝歌这样一个前半生都在抢东西和坑蒙拐骗中度过的家伙居然也懂这么多，批注的还有模有样。
等等，这批注风格怎么那么像沈子衿？
孟凝歌白了安泺一眼：“我说过，我又不傻。”
她可还记得前世啥也不懂的时候叛逆不服管教，家里人都拿她没办法，最后还是被冷冰冰的沈子衿用魔鬼训练法硬生生培养成了一个看上去和别的世家贵族小姐无异的‘贵族’。
至少在人前小魔星还能装的人模狗样的，而且在这期间她基本上把天璇宫藏书阁的书都背了下来，整整两千年都没敢忘，可见大公子的魔鬼训练有多让人印象深刻。
直至今日，孟凝歌还一直吐槽着沈子衿要是在现世开个高考冲刺班，那架势、那能力，绝对能让一群想冲击重点大学的高三学子一飞冲天，没准还能因此成名赚个外快啥的。
可惜啊，成神后的沈子衿格外的宅，除非有任务不然不会出天界一步，而且交代下去的事情不会特意多复述一遍，耐心少的吓人，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孟凝歌当年在司空界的临南吃瓜时听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是是，你不傻，那之后的武艺课，你要怎么办？”安泺失笑，打趣道，“我上过几节，在场所有人可都是一阶灵魄，再怎么不济也比你这个灵核都还没激发的普通人强上百倍。”
“那可不见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们的身体强，还是我的拳头硬。”孟凝歌满不在乎的说，其实说真的，她才懒得和一群小屁孩比试，那会显得她这个临南之主很掉价。
安泺挑了挑眉，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嚯，那我就拭目以待咯？”阿淮貌似打架很厉害，如果不用初灵之本，倒真的鲜少有人能打赢他。
安泺脸上有一抹看戏的笑容，那几个桀骜不驯的安临贵族小子，这回倒是可以被教训一下了。
很快诗礼课就结束了，孟凝歌收拾了一下很快起身和安泺一起离开，前往演武场。
因为早课下学的人很多，他们前往演武场的路上人流量很大，基本上就是逆着人流前进，其中还能听到不少关于他们的闲言碎语。
“看到了吗？那就是大公子看重的被安临百姓奉为大罗金仙的孟姜先生，他旁边那个就是郢乐阁的阁主。”
“不会吧？传说中的孟姜先生居然这么年轻的吗？”
“这可不是年不年轻的事了，据说他连弱冠之龄都没到，放在世家贵族中应该是那种被宠爱的小少爷的年纪。”
“真的吗？不过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像骠骑将军？”
“欸欸欸，你别说还真是，他的眉眼确实和骠骑将军有五分相像，不会是孟家的远房亲戚吧？”
“管他呢，反正都在天璇宫听学，而且他又那么受大公子重视，根本就吃不了亏，众所周知，大公子最是护短了。”
听着远去的两人的对话，安泺和孟凝歌静默无语，双方对视了一眼，安泺歪头道：“嘶，不说不知道，你和孟时长得确实有点像，尤其是你这双眼睛，要不是清秀的像个女子再加上年龄对不上，我都要怀疑你是他的双生兄弟了。”
孟凝歌咳嗽一下，生硬的把话题移开：“好了，看够了吗？还不赶紧走，谣言最是不可信，撞脸只是巧合。”说着，推搡着安泺快走。
安泺默默的把这一句话在心里念了一遍：“巧合吗？”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出在孟家的意外，那早夭的孟家大小姐若是还活着也差不多是姜淮这个年岁。
比起安泺的碎碎念，孟凝歌颇有些头疼，先前在市井之中来算命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鲜少有人能见到骠骑将军，因而她抛头露面也不用担心，但现在的情况却和从前不同，能出入天璇宫的都是安临当地有名的贵族子弟，自然也都和孟家打过照面，对骠骑将军也不怎么陌生，她这男装酷似大哥的脸被他们见了难免会有闲言碎语，要是这谣言传到孟家那儿，那离她被认回去也不远了。
世家子弟对孟时很熟悉，但没有人见过长大后的孟家大小姐，如果她换回女装想必就不会有那么多猜忌，可是要是女装的她被娘亲看到了，那一定会被娘亲认出来，到时候场面就控制不住了，所以到底要不要换回来呢？孟凝歌在心里纠结。
一边的小白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换不换有什么区别？早晚都要掉马甲，无非就是时间不同罢了，还是说主人，你很喜欢在律音殿留宿？”律音殿是沈子衿的寝殿，反正这几天沈子衿不在，再加上沈子衿的“强制要求”，孟凝歌勉为其难的在律音殿住下了，当然没有睡那家伙的床，只是睡在偏殿。
“你话怎么这么多？我只是没准备好怎么和家人见面。”孟凝歌傲娇的扭过头，她现在有理由怀疑沈子衿此举就是为了占她便宜。
每天给她送早膳的侍女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但私下里都在议论她到底是不是沈子衿养的男宠，毕竟多年独居连个侍女也不宠幸一下，就算理智上保持绝对清醒，身体上可就未必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一世英名和清白啊，全毁在沈子衿这个王八蛋身上了。
小白拖着一个长长的调子打趣着：“哦~”
孟凝歌：“”她可以和神律退货吗？
演武场上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们各自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圈子，有男有女，有说有笑的，和现世大学的社团活动差不多，开放且活跃。
“孟姜先生？”疑惑的声音从孟凝歌身边传了过来，孟凝歌微微转头，就看到一袭戎装的孟凝谣正朝着她走过来。
孟凝歌微微点头：“孟小姐。”
“既是同窗，叫我阿谣便可。”孟凝谣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道，“当日所托之事，不知先生”
孟凝歌自然知道孟凝谣所思所想：“放心，大公子已经着手处理此事了，他近日来不在天璇宫的原因就是为了寻找世子下落。”
听到孟凝歌的承诺，孟凝谣放宽了心：“如此便好，只希望熠儿平安。”
“会的，有大公子在，世子定然会平安无事。”孟凝歌点点头，她对沈子衿一直以来就有一种盲目的自信，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他那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慌张的性子总让她心安吧？
“哟，小遥这是交到新朋友了？还是被王子称作小白脸的小子。”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了过来，孟凝歌转头一看，一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正领着三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其中一人正是卡理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拉帮结派了。
而为首的那人孟凝歌认得，是户部侍郎林升之子林佑，张扬跋扈是出了名的，不仅敢仗着家世挑衅身为中土继承人的安泺，还对她这个义妹贼心不死，多次上门提亲，时不时就要骚扰一下孟凝谣。
孟凝谣没有说话，看着林佑的眼神冷漠且没有情绪：“”
安泺在一旁小声对孟凝歌道：“这家伙平日里就经常骚扰孟二小姐，连骠骑将军和矜哥都不怕，看来是铁了心要娶二小姐。”
孟凝歌的眸有些凉：“他没机会！”说着，走到孟凝谣身前，抬眸看向林佑。
一旁的卡理斯一副看戏的架势：“你这是要英雄救美？”
“你如果不想被我套麻袋揍一顿就给我闭嘴。”孟凝歌恶狠狠的瞪了卡理斯一眼，然后看向林佑，“比一把？你输了就不准再骚扰阿谣。”这个虎头虎脑的家伙还配不上她家妹妹。
林佑冷笑道，咔咔掰了掰手指：“一口一个阿谣叫的倒是亲热，你是她谁啊？管得着这事吗？”
“还不允许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下了？”孟凝歌笑了一下，轻蔑的眼神流露了出来。
孟凝谣拉了一下孟凝歌的袖子，小声道：“不用为我出头，你还没激发灵核，打不过他的，而且我自己可以应付的。”顶多就是早点下学而已。
“那可未必。”孟凝歌摇头示意她放宽心，然后转头看向林佑。
林佑被孟凝歌这一不知天高地厚的架势给激怒了，他道：“行，我会让你知道乱管事是会付出代价的，如果你输了就从我这儿过去。”说着，指了指□□。
孟凝歌点了点头：“可以。”
“你别后悔，说说肉搏还是用初灵之本？啊，你是不是还没激发灵核啊？”林佑挑衅的撞了一下孟凝歌，“灵核都没激发还好意思替别人出头？”
“不用初灵之本我也能赢你，你要是觉得没劲，用初灵之本和我打。”
“这可是你说的，到最后可别说是我欺负你。”
孟凝歌却丝毫没有慌张，面无表情的看着林佑：“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很快，擂台之下，围聚了很多人，他们甚至开始借着这场比试压钱，大多数人都压了林佑赢，毕竟这家伙是四阶灵魄，而对手只是个灵核都未激发的小不点。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林佑对上的乃是前世的司空界最强的武神之一，堂堂临南之主，彼岸花的主人，就算她现在灵核被锁，可那又怎么样，不还有小白这个作弊器吗？
此刻的天璇宫擂台比试如火如荼的举行着，而与此同时的安临郊外却不怎么平静，到处都是涌动的暗流。
树林之中，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黑衣人的尸体，而在尸体中心的那人穿着一袭圣洁的白衣，面色铁青，身上分毫未沾血迹，可手里的折扇却沾了不少血。
他的身边，飞舞着一只和小白长得差不多的精灵，区别的是那只精灵的主色调是蓝色的，而此刻这只精灵冷静的汇报着：“确认敌人全部死亡，距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主人。”
沈子衿踢了踢离他最近的黑衣人尸体，一块令牌从尸体怀里掉了出来，那块令牌质地良好，金色的纹路在斑驳的阳光下闪耀着，清晰地刻着一个‘沈’字，精灵飞到那黑衣人身边，扯开他的衣服，发现他的胸口刺着一个蛇身印记，看到这个印记，沈子衿没有觉得意外：“是我那个好叔叔的人。”
精灵道：“需不需要传讯给长璆，让他留意？”
沈子衿目视着前方浓密的深林，眸中幽光闪烁：“不用，继续深入，找到熠儿最要紧，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十七。”
十七点头：“知道，我会时刻关注周围情况。”
和小白这个不靠谱的神律分系统相比，沈子衿这个系统显得更加游刃有余，要是孟凝歌在这儿，一定会更加坚定和神律退货的想法。
而一人一系统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切行动都被远在安临天璇宫的某人默默监控着，那人在黑暗中抿了一口茶，勾嘴一笑：“好戏还没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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