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错觉
这几日，楚天晋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不甚出门，大半的时间，都是百里琉璃陪着。
自从前次的事情以后，楚承昌对他的态度就越发差，这才不过两日功夫，就已经接连下了五道旨意来斥责他了。
百里琉璃缩在他旁边吃葡萄，间或启唇，吐出晶莹的皮和籽来。
“倒是白费了你的好心肠，倒不如那天就叫他死了算了。”
百里琉璃道。
要说，其实楚承昌对她，倒要比对楚天晋还好许多。
可是她对楚承昌，却好像完全没有什么感情。
楚承昌对她来说，自始至终都只是一枚棋子。
用得着的时候，她便哄两句，用不着的时候，便弃如敝履。
或者说，不是她用不着楚承昌了，而是楚承昌不想为她所用了。
楚天晋没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后，他才轻叹一声道：“到底是我的父亲。”
“哈，”百里琉璃笑了一声，“我倒不知道，原来殿下这样重情重义。”
百里琉璃这话满是讥讽，楚天晋瞬间就红了脸。
“殿下不必觉得羞怯，”须臾之后，百里琉璃道，“良心未泯，于我而言，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我只是在嫉妒殿下罢了。”
她说这话，本来是自嘲，不知怎么的就带了几分苍凉。
楚天晋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并非是关心他，只是他现下死了，我未必能争得过楚天盛，倒不如卖他个人情。”
这话说得他自己也有点心虚。
他倒是真的想卖楚承昌一个人情，但是楚承昌却未必想要。
百里琉璃只应了一声，再未反驳。
“对了，楼兰那边，可一切都好吗？”楚天晋也知道前段时间百里封岳回去的事情，故而转移话题，问了一句。
“哥哥来信，只说一切都好，想来若是有事，他也会直接说的。”
她与百里封岳，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至亲兄妹，但也实打实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了。
百里封岳是不会和她客气的。
楚天晋点头，“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说就是，我们夫妻之间，不必客气。”
百里琉璃又笑，眉眼弯弯，像是藏着两轮明月，“夫君放心就是，我与夫君，不会客气的。”
说完，她便看向楚天晋。
二人目光相撞，似是有什么看不分明的情愫在其中流转。
月光从窗口悄悄探出头来，在二人面上打了个转，须臾之后，又被乌云挡住，消失不见了。
不知是不是从窗口逃进来一丝风，在楚天晋的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他略略往前凑了凑，似乎已经感觉到百里琉璃的呼吸洒在了自己面上。
似有若无的兰花气息在他鼻尖轻轻掠过。
楚天晋轻声开口：“琉璃......”
他甚少这样唤她，客气的时候叫公主，成婚后，便是人前人后要做出恩爱缱绻的样子，他也只是一声“夫人”，应她一句“夫君”。
倒是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像是春风吹皱一汪湖水。
百里琉璃骤然沉醉在这一片温柔里。
大约，是今夜月光酿了酒，怪不得世人。
二人呼吸都交缠到了一起去，鼻尖撞着鼻尖。
楚天晋揽住她的肩膀，想将其揉碎进骨血里。
就在他的吻轻轻下移，落在她下巴上的时候，百里琉璃忽然跳了起来。
楚天晋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后腰狠狠磕在了桌角上。
所有的缱绻都消失殆尽。
月光重新变得清明无比。
百里琉璃拢了头发，掩盖自己的慌乱。
楚天晋有几分不解，捂着后腰问道：琉璃，你怎么了？”
百里琉璃的呼吸到现在还很急促。
她掐着自己的右手，不叫她抖得太厉害。
她想要在原地打转，想要捂着头拼命尖叫。
她想要尽情宣泄自己的不安和惶恐。
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颤抖着开口道：“殿下醉了。”
他半滴酒都没喝，她说他醉了。
大约是半月前那佳酿甚绝，兴许如此。
“是我唐突了。”楚天晋道。
百里琉璃一声“殿下”，里头满满都是疏离。
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必要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直接离开了。
等到他关上门离开了一会儿以后，百里琉璃才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直接跌倒在地。
泪水大颗大颗涌了出来，丝毫不受她的控制。
她也想要去喜欢一个人啊，她也想要和一个人亲近啊。
但是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从前的那些经历，这辈子都会像是噩梦一样缠着她，如附骨之蛆，驱散不掉。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时至如今，纵然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她还是会在夜半惊醒，一身的冷汗，要靠咬住被角，才能不尖叫出声，才能让自己勉强平静下来。
那些人，全部都该死！
若她有能力，早就操刀直接杀了他们了！
有时候，她也想，也许她总是和秦长越过不去，就是因为她嫉妒秦长越。
嫉妒她自幼习武，有什么恨，只管拿着刀去就行了。
不用像她一样，明明对那些人厌恶至极，却还是要挤出笑容来，去讨好，去迎合。
她身为公主，却对察言观色曲意逢迎无师自通。
这些年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自己都不敢回头去想。
远嫁和亲，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最为凄惨的事情。
可是一想到再也不用和那些人见面，共处，她心里头便无限畅快。
只是那些恨还无法放下，她线下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报仇。
在仇恨未能消泯之前，她心里没有多余的地方，去盛下一丁点的爱。
于是，过了一会儿以后，百里琉璃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照旧是从前的冷静样子，好像刚刚那个痛哭流涕的人，她根本就不认识。
好在，楚天晋也是个自幼经历良多的人，不会被昨天晚上的事情影响。
第二天，二人见面的时候，彼此面上都没有什么尴尬。
仿佛昨晚真的不过是醉酒，酒醒了，一切也都就不记得了。
百里琉璃过问了一下秦长越那边的事情，楚天晋说，他会想办法去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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