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恭喜你，是你打败了这个世界！
“不可思议！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还只是高中生就有如此优美协调的射姿，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以及如此高超的射技，这已经比正常拥有段位的弓手都要强了吧？”
“这几个女孩都是从哪冒出来的，除了和泉舞流之外其他人都没听说过啊……”
“白泽悠一还好，之前就是青山风弦弓道社的王牌，是与和泉舞流一个级别的天才，我记得这两人都是齐藤老师的弟子来着。我曾经关注过她们参加的那两届比赛，但和她同队的那几个人，我是真不清楚了。”
“除了白泽悠一之外，其它四个女生好像是第一次参加比赛？”
“第一次参加就有这种实力和心理素质，那也太惊人了一些。可恶啊！我们学校怎么就没有这种天才？”
“这两个队伍，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羽生秀带着冬岚薄暮返回道场，就听到其他高中的弓道教练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小声讨论着局势。
对他们来说这次的弓道大赛已经结束，如今他们也不过是想要见证最后的胜利者是谁罢了。
毕竟在赛场上有关“复仇”的戏码那是真的百看不厌的。
究竟是蝉联两届冠军的霸主，东海高中取胜，还是异军突起的黑马，青山高中取胜呢？
“这一箭，哦！太强了！”
“我再练习两年，能到她们一半的水平吗？”
“这完全已经是职业水准了，来参加这种比赛不是欺负人吗？”
那些年轻的高中弓道部成员，本来还有些不服气，有不少人认为自己输掉比赛只是运气不好的缘故。
可如今当他们亲眼目睹了青山高中与东海高中之间的巅峰对决后，他们才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与这两方之间的差距简直好比一个太平洋。
除非这两队放水放掉一个太平洋，否则他们绝不可能赢。
当然，甚至还有着满嘴“这不是在射箭，这是在射我的心啊！”的不明生物满脸兴奋。
射箭他们喜欢看，美少女射箭他们更喜欢看！甚至有不少人加入弓道部就是为了能够正当欣赏少女射箭时那矫健而优美的身姿。
动机很纯的反而才是少数，动机不纯的才是大多数。
“只是，青山高中正处在劣势吧？毕竟开局少了两分……”
“虽然青山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但东海那边的状态好像一直都很好，从没有出现过失误。”
“只能看双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体力比拼了，毕竟不管是拉弓对体力的消耗还是临近赛点对心理的压力都是巨大的。”
羽生秀抬头看了一眼计数板。
20：18
自羽生秀离开后的15箭，双方甚至没有一人脱靶，历数往届所有弓道大赛，这样的成绩已经是刷新了记录。
羽生秀远远看到齐藤老师都已经从座位上站起，眉宇中都流露出一丝担忧。
她曾经参加过无数次大赛，观看过无数的弓道比赛，从未有一次见到如此紧张的比赛。
她们对东海高中的实力评估并没有出错，从总体平均实力上来看白泽悠一等人确实更胜一筹。
但坏就坏在对方的开局实在是太好了，之后20箭无一脱靶的战绩直接就将全队的精神气势拔高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加上和泉舞流作为首席，每一轮的箭无虚发，都为全队注入了一击强心剂。
而在弓道当中，状态对实力的影响是巨大的，不像数学题，就算被逼急了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
不过白泽悠一五人如今状态也是极佳……
虽然开局脱靶两箭，但齐藤咲晶和羽生秀两人商量出的战术优势就体现了出来。
古明神惠和牧濑乃里脱靶了，但两人背后的北白川千石和月岛姬两人却以绝强的实力，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硬生生重新为众人树立起了信心。
北白川千石，月岛姬和白泽悠一三人就是青山的生命线，有她们三个在，就绝不会失误！
而古明神惠和牧濑乃里两人则是青山的胜负线，只有她们两人将实力充分发挥出来，就可以为比赛奠定胜局！
幸运的是，古明神惠和牧濑乃里两人也并没有因为脱靶而焦急与慌乱，在极短时间内调整好状态后，神色依旧平稳，眼神镇定，超水平发挥，再无一次脱靶！
如今的双方就是比拼哪边更先失误！
不管如今其他人的心如何揪紧，不管道场的气氛多么紧张，反倒是场上的十名少女保持着稳定的状态。
举弓，拉弓，会心，分离！
“不公平。”
冬岚薄暮看着箭矢划过长空，忽然开口。
“嗯？”羽生秀疑惑。
“明明，之前有人干扰，这对你们，不公平。”冬岚薄暮声音很缓，但却说的很认真。
她并不了解弓道，也不知道北白川千石等人为了这场比赛付出了多少，但羽生秀不顾危险也要解决掉荒川总木，完全是为了能够让北白川千石等人不受影响，发挥出她们应有的实力！
之前离开时，羽生秀还痛扁了一顿荒川总木，将对方揍成了猪头。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冬岚薄暮不明白为什么羽生秀他们要继续选择比下去。
“你觉得什么是不公平？”羽生秀挠了挠脸颊，觉得冬岚薄暮好像对这件事特别在意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冬岚薄暮对一件事表现出这么剧烈的情绪。
“什么是，不公平？”
冬岚薄暮愣住，垂下头陷入沉默的思考。
在被人误解与惧怕？在被人称作怪物而远离？在好心却得不到回报？在明明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生来却要承受这样残酷而悲剧的命运……
“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或者说，世界上最大的公平就是我们都处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里。”羽生秀转过头，看着弯弓搭箭的北白川千石，语气很轻。
冬岚薄暮不语，因为当初她就是因为感觉到了来自世界的不公平，所以她才躲进了山里，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但即便如此，也依旧有人蛮横的闯进她的生活，不顾她的意愿，将她重新逼迫进了人类这个从来都不公平的世界，让她处在各种阴谋诡计与算计之下。
“我拥有让世人惧怕的力量，可我……却惧怕人类。”冬岚薄暮抬起头，直视着羽生秀的双眼。
“明明人类比我更可怕，为什么妖怪和人类都要害怕我？”
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样是太阳，一样是人心。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觉得她是怪物，拥有怪物一样的力量，可即便是这样的力量，也还是逃不过人类的算计。
那么，谁才是真正的怪物？谁才真正应该被惧怕？
这是冬岚薄暮一直无法理解的问题，她独自思考了很长时间，走过很多地方，却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她一直独自一人寻求答案，可如今她在看到北白川千石和羽生秀等人的坚持之后，她选择向羽生秀问出心中的疑问，好似溺水之人试图抓住浮萍。
羽生秀有些错愕的低头看向冬岚薄暮的双眼，那双赤色的瞳孔中，隐藏着如樱花飘落般的哀伤与孤寂。
他意识到冬岚薄暮真正想问的，可能不是“为什么这么不公平的比赛还要继续下去？”这个问题，而是更深层的含义。
隐隐间，羽生秀甚至在冬岚薄暮的双眼中看到一个白发赤瞳的小女孩捂着耳朵独坐于风雪中，举目无亲，神色冷漠，而周围阴影中无数人形黑影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极白与极黑！来自世俗的傲慢与偏见！
人们不在乎冬岚薄暮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人们只是看到冬岚薄暮与他们不一样，拥有他们不曾拥有的力量，所以才排斥与惧怕。
看着有些迷惘的冬岚薄暮，羽生秀感觉有些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冬岚薄暮一直处在这种不被理解的世俗生活中，究竟是怎么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性。
不管之前第一次遇到羽生秀，还是面对镰鼬两兄弟和荒川总木，冬岚薄暮都表现出了对生命的漠视。
但这份漠视同样适用于冬岚薄暮自己——
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怎么会去在意其它人的生命呢？
这样的人本应该在自我毁灭之前选择毁灭世界才对，可冬岚薄暮没有……
她顺从执行局的建议，主动走进深山，将自己封闭起来。
如果她心中不想，那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强行逼迫她呢？
也是在之前想明白这个点的时候，羽生秀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几乎没有多少情绪的少女，可能比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要善良。
即便她不善于表达，但她会为自己不小心伤害到动物而自责内疚，也会为自己不能拯救某只流浪猫而悲伤愤怒，同样也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为世界上的其他人造成困扰。
在羽生秀眼中，冬岚薄暮真的好像一只流浪猫一样，让人心生不忍，即便这只流浪猫伸出爪子抓伤了你。
所以明明当初第一次见面冬岚薄暮就想杀羽生秀，但羽生秀却原谅了冬岚薄暮。
“真是……辛苦你了。”
羽生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冬岚薄暮的脑袋上，轻柔的抚摸着冬岚薄暮柔顺的长发，发丝穿过指缝，带来一丝丝清凉。
冬岚薄暮愣住。
“世界并不公平，就算我们倾尽全部的力量可能也无法改变世界，我们从始至终能改变的，只有我们自己罢了。”
羽生秀看着射场上的五个人，不管是白泽悠一，还是古明神惠和牧濑乃里，她们每一个都将全部的精神投入到了下一箭当中，拼尽全力想要去赢得胜利！
并且即便是这种情况，北白川千石和月岛姬两人都没有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来影响比赛。
正是因为体验过什么是不公平，所以她们也不愿意将这种感觉强加到其它人身上。
这一点上，冬岚薄暮和北白川千石她们竟然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世界可能是不公平的，但至少她们自己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至于是世界的不公平？好人有好报，坏人有坏报？
笑话而已！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他父亲为什么会死！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遭受过不公平就要不公平的去对待别人……”羽生秀挠挠头。“那这未免也太懦弱了一些，这不就相当于……我们被世界打败了，所以要和世界同流合污了吗？”
说到这里，羽生秀眉眼弯弯，笑着看向冬岚薄暮：“所以，恭喜你！你没有被世界打败，是你打败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冬岚薄暮呆呆的仰头看向羽生秀，只觉得有一股极其陌生的感觉在心中流淌。
那是一种她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要从眼角溢出来一样……
从来没有人安慰过她，从来没有人鼓励过她，从来没有人像羽生秀这样对待过她。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真有人可以理解。
捂着耳朵，独坐于风雪中的小女孩转过头，见到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黑影停止了窃窃私语，如潮水般向两边褪去，一道散发着光芒的人影走出。
黑暗之中，亦有光明！
明亮的人影浑身上下透露着温暖的光芒，脸上挂着春风般的笑容。
人影穿过风雪，走到她面前，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捂着耳朵的双手轻轻拉开。
第一次，她没有听到那令她痛苦的私语声，而是听到了那句温暖的话语：
“你没有被世界打败，是你打败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风雪消散，一缕阳光洒落身上，顺着她衣襟渗入体内，自心中涌现出一股别样的温暖。
温润的热泪顺着冬岚薄暮莹白的脸颊滑落，从下巴处滴落。
冬岚薄暮愣愣的伸出手接住了一滴泪水，温热的感觉从掌心传遍整个身体。
原来她也不是彻彻底底的冰冷啊，她的体内也存在温度的！
冬岚薄暮抬起头，以无比认真的目光看着羽生秀的脸，似乎想要将这张脸刻在心底。
羽生秀被冬岚薄暮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赶忙收回右手，转过身，吹起口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嗖——
嗖——
“咚！”
两道箭矢穿风而过，却只有一道中靶声，羽生秀循声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此时的古明神惠嘴唇抿起，平日里的嬉笑活泼不见，脸上是罕见的冷静神色，身姿标准的缓缓收弓，姿态如剑客入鞘般优雅，甚至射出箭之后她都没有再去看靶子。
同样的错误，她绝对不犯两次！
而东海高中的那名少女却身体僵住，神色愧疚，双手隐隐颤抖着。
脱靶的人不是古明神惠，而是她。
超高强度的绷紧神经，加上连续不断的射箭，让她在射箭的时候双手轻轻抖动了一瞬。
而让她失望的是，如第一箭那样的奇迹没有再上演，她脱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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