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宫里头的轿子来接我了。
杨睿家的亦步亦趋,好像要将自己贴上来一样。
别人家的仆从跟在公子小姐后头,恭恭敬敬,可是杨睿家的非要展现她权力非凡,我无言以对,只好由着她胡闹。
主母说的对,有些人,你总要适应她的存在。
宫禁高墙之中,别是一番景色。
来往的侍卫、公公静默无声,轿子边簇拥的宫女也纷纷低眉顺眼,非问不答、非必要不作声。
我被接去了皇后的寝宫,在那儿等待皇后娘娘的召见。
我说过,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皇后娘娘。都说爹爹和皇上格外亲近,然而对于我来说,皇宫的一切还是陌生且疏离的。
皇后走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她身边我的主母。
我暗自舒了一口气。
行了,我安全了。
我还没有跪到石砖上请安,就被身边的宫女扶了起来。
“多谢皇嫂,臣平日里总将这孩子带在身边,离了一会儿就不放心。”
主母扶着皇后,一步步摇下长长的石阶。
皇后戴着沉重的步摇环钗,像是头顶被枷锁禁锢住了一样。她梗着脖子,僵硬地往下走。
“不必谢本宫,本宫也没瞧见过这孩子。今日一看,果然喜人。”
“可不是,臣只将她当亲生的待了。”
皇后碰了碰主母的手,忧心地摇了摇头:“丞相家还没有嫡出。”
皇后娘娘的意思很明显,只是主母并不买账。她搂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到皇后娘娘面前:“这就是相府的嫡出。”
娘娘埋怨地看了主母一眼:“陛下叮嘱我的。”
这可是踩了雷。果然,主母的神色立即黯淡了下去。
“他自己三宫六院的,哪里有资格管这些事情”
“陛下是皇上,”娘娘打断她:“陛下还是殿下的皇兄。”
“我的好皇嫂,您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也糊涂了。”
主母附在她耳边说了点什么,皇后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是惊讶,最后是忧虑。
“是啊,本宫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主母八面玲珑:“臣可是同娘娘交了心的,现在又当丫鬟扶了娘娘一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娘娘对我还是如此不上心呢?”
皇后笑道:“难为长公主了。无事献殷勤,说吧,看上什么了?”
主母立即松手:“娘娘这是什么话啊,哪里一来就是要东西?”
皇后半打趣半认真地说:“我的能力也就只在这里了,若是你记着宫里头什么东西好用,我只给你全全地送一套过去。其他的事情,本宫也没这个能力了。”
主母叹道:“此言差矣,还真有件事情,只有皇嫂能做了。”
“什么事?”
“名武库。”
皇后娘娘幽幽道:“原来是惦记着宫外的东西。”
主母只是笑。
娘娘悄声问:“魔教又没钱了?没钱了还送我一对七窍白骨铃?我道你们魔门,虽然作风奢靡,但多多少少要攒些本钱,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
“那倒不是。”主母朝我努了努嘴:“臣的女儿到了年纪,该弄件趁手的武器了。”
“你记性好,我捉摸着你大概已经相中哪一样了,”皇后娘娘问道:“今夜就去?”
这一日的赏菊会,终究还是不算参加了,只不过随同皇后娘娘露了一面,之后也就随娘娘先退场,看得那些名门闺秀一愣一愣的。
在她们的眼里,我只是一名私生女,见不得光,遑论得到长公主的宽恕和皇后的认可。
更让人们惊掉下巴的是,常泊雨常公子一见我,就斯文地朝我招了招手。
他今日穿一身紫袍,和平日里的青衣不同,颇有些异域风情,在一众公子里头力拔头筹。
公子佳人团簇的赏菊会,说得风雅是斗诗饮酒,说得实在则是适龄的公子小姐暗生情愫。
常泊雨是京城有名的公子,年年入宫赏菊,在赏菊会上自然而然被佳人芳心暗许,受追捧的程度不亚于我爹爹那时候的盛况。
在赏菊会上,他觥筹交错、七步成诗,年年出尽了风头。
京中不少人只以为他是京城常家的名公子,新近成了我爹爹的幕僚,却不知道他是我主母的高徒。
一看他对我打招呼,议论什么的人都有。
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什么私情相许暗相授受啊。
抱歉,放过我吧,我还真的不熟悉常公子。
特别是目睹了他被我主母训斥的样子,心中对他的印象多多少少打了折扣。
哼哼,想不到吧,你们口中的贵公子常泊雨,是我主母门下的弟子!
所以啊,我主母就是一面照妖镜。
皇后娘娘来自葛家。
葛家在江湖上颇有盛名。
据说葛家的太初楼里头有一道机关,直通陈列众多传说级武器的名武库。
当然,也只是传说罢了。
我与主母在皇宫里留到了夜晚。
吃过夜间那一碗养颜汤,时辰尚早。
皇后娘娘今日拉着我说话的时间多,多是些寻常的问题,诸如每日的功课、妆容打扮、相府的生活,那目光如同寻常人家的舅母看小外甥女一样,丝毫没有架子。
我心说,主母之外,定要数皇后娘娘最好了。
我正答着皇后娘娘的问题呢,忽然就听见远远地一阵脚步声,杂乱无章、匆忙至极,显然是有什么非来不可的道理。
宫女们也没敢在宫门口拦住人,这么一想,大约是宫里头哪一位非见不可的人。
门一开,果然是位公公,身后跟着一溜儿的小公公。
“娘娘,皇上今夜临幸凤翎宫。”
公公先是一眼看到受惊如炸毛猫的我,再看到将书遮在脸上、憋笑憋得难受的主母。
在那一刻,公公的表情就像是生吞了黄连,富有丑角的荒诞。
就在那尴尬万分之际,主母用书遮着脸,靠了过来。
娘娘非常有先见之明地一把捂住了我耳朵,道一句:“非礼勿言。”
但从最后的情况来看,我主母还是说了。
“娘娘,皇上要来讨好您了。怎么办,扔出去?”
皇后娘娘的脸颊慢慢氤氲上嫣红,嗔怪道:“就知道你没好话。”
“行,也不是完全没好话,”主母一笑,放下书:“曹公公,我与皇嫂三年未见,秉烛夜谈不算过分吧?”
什么三年未见,明明上一次皇后娘娘跟着皇上出宫,去的就是相府。
公公心里头这么想,嘴上却不可以这么说,眼珠子一转,自个儿找了个台阶下。
“近来娘娘夜间睡不安稳,皇上本要来陪同,如此这般,便谢过殿下了。”
“你瞧瞧,你皇兄知道我们有动作,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娘娘边更衣边道。
主母换上了夜行衣,干练洒脱。她本就身材修长,比例完美,这个时候一看,更是叫人自愧不如。
她同皇后隔着一架云母屏风,靠在屏风上边梳头发边道:“我皇兄什么都知道,难道不该说是隔墙有耳?”
“宫里头,唯一可能不隔墙有耳的地方是冷宫。噫,你怎么在这儿梳头发。”
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换好了衣服,从里头走出来。她卸下了满头的环钗,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看上去俊逸潇洒不输男儿。
主母哭笑不得:“我又不掉头发。”
皇后满脸嫌弃:“你要敢在我宫里头掉一根头发,我就把那头发编进人偶里。”
将头发编进人偶,算是极其阴邪的巫蛊之术了,谁知道两个人谈笑自若,丝毫没有察觉半丝不妥。我开始怀疑,葛家是不是真的如同外边流传的一样属于名门正派了。
好在我用不着出宫,就在皇后娘娘的床榻边开了一张小榻。
娘娘的贴身宫女搬来了被褥,替我将里间的烛光熄灭了。
她问过我需不需要人陪着,替我掖紧了被角:“小姐睡吧,半夜里就该回来了的。”
半夜,我果然被一阵混乱吵醒,宫里头乱成一团。
我睁眼,就看见主母和娘娘相对疯笑。
“好久没这么玩过了。”皇后格外兴奋,扶着主母的肩膀连连弯腰。
主母一边笑一边推她:“快换衣服,难道真要给人戳穿?”
主母将一把被蚕丝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了宫女。
我的目光立即被它吸引走了。
主母摸摸我的脑袋:“睡吧,明天再给你。”
第二天我们离开皇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满脸惋惜。
挽留不下,她居然送了我两箱子东西并两个食盒。
“礼轻情意重,只不过是些吃的玩的穿的。”
“我呢?”
“你没有,”娘娘转向我主母,满脸不爽:“坑了我那宝贝,没你的份了。”
主母故作惊讶:“那完了,臣从皇嫂这儿坑的东西多了去了,那以后逢年过节都没我的份了?梅花丸子、雪梨膏总给吃吧?”
两人相视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双笑了起来。皇后佯装赶人:“走了走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和孩子一样没个正形!”
回了相府,就听主母对柴磊家的叮嘱:“中秋节的时候,将我放在家里的那俩瓶玉酿,并两部全集、四部残卷,还有一套暖玉镶金软甲、那一箱子丹药,带进宫里给皇后娘娘解闷;对了,莫忘记在宫外头买些稀松平常的吃食带进去。”
我恍然大悟。
总觉得皇后娘娘今日送我们的时候,气色都好了不少,想来是宫里头当真烦闷异常,只在我主母去的时候才能有恃无恐地疯闹一场,称为,“解闷”。
半月之后,我和主母踏上了旅程。
之所以提前,是因为我这主母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是皇上的暗卫即将倾巢而出,拱卫相府。
主母撇撇嘴,带着玉瑶师姐和我,连夜潜出了相府。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美好生活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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