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昨夜下了一场雨，到了凌晨才停下，许曼起身时，青石板上尚且余下一点湿润，空气带上了潮湿的沉闷，叫坐在粥铺帮忙的许曼也有些提不起劲。
到底是受了些惊吓，许曼这些时日在家中养着脚，一直没曾外出，倒是叫陈桂香都有些纳闷了。
“没睡好？”
许曼长了一双笑眼，一弯菱唇，只要心情不错，每日瞧着都喜气洋洋的，今日却像缺了水的花儿似的有些打焉，叫陈桂香不得不多问一句。
这倒是将许曼给问蒙了。
睡当然是睡好的，只是吧
许曼看了眼外头，“今日是初一呢”
日头渐升，永福街上的行人便渐渐多了起来，比起往日，今日拖家带口路过的妇人，结伴而行的姑娘家也多了，皆是往内城方向去的。
今日有大市。
许曼这脚，崴的算不得严重，在家养了几日便好的差不多了，这不，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这年头，玩乐的项目少，平时都待在家里，对于小孩儿来说，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乐子大一点。
再然后，便是庙会集市。
一说初一，陈桂香立马便猜到女儿心中想的是什么了，陈桂香摇摇头，“想去东市便去。”
说着，还从钱袋里数出十个铜板给了许曼。
刚巧外头两个小姑娘说笑着往内城去，陈桂香随口又多问说了一句，“这几日倒是不见苏姑娘来寻你，不然你们倒是可以结伴去转转。”
“许是有事儿忙。”有零花钱不拿白不拿，许曼开心地接过她娘给的铜板，随口说道。
一手养大的孩子，陈桂香了解自家姑娘。
只是许曼确实是想着去东市，却不是想着去玩儿。
初一，大市，一日便能赚上几百纹钱，能抵粥铺几日的收入了。
许曼将铜板收好，却是没有挪脚。
“还坐着做什么？”陈桂香问。
“我再等等。”许曼答。
若是叫她去集市玩儿，她倒是不是太敢兴趣的，赚钱呢，她也没准备，摊架被拦那日丢了还没从新做呢。
陈桂香还当她约了谁，倒是不曾再问，而许曼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倒也真等来了人。
“曼儿，去赶集吗？”胖墩墩的少年人，穿了一声短衫，在外头探头探脑。
不等许曼应声，陈桂香一巴掌便拍在了许曼背后，“赶紧的。”
大半天地坐在铺子里，不声不响地拿着面粉折腾，陈桂香最见不得她折腾食物了，看得心烦，小姑娘还拿当午饭吃堵她。
许曼可识相了，立马拎了裙摆便拉着来寻她的方鸿福走了。
“你好些日子没来找我了，棉花糖你不卖了吗？”方鸿福将将从家里带来的糕点分给许曼，自己也吃了一口。
“我最近吃这些，总觉着没你做了零嘴好吃。”
方鸿福这些时日在家帮忙，许曼脚崴的不严重，几日便能正常行走了，却是不知道。
许曼也没打算告诉他，听他一说，只高兴地说：“我下回做了再分给你吃。”
两人到东市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有些小摊已经卖空收摊，长街上却依旧人来人往，比三日集热闹得多。
许曼跟着方鸿福一路晃荡过去，遇上些卖糕点的小摊子，挑担上的食物基本都卖了大半。
两人一路买了糖人，酥糖，糖糕等吃食，甜腻的许曼眉都皱了，又得来方鸿福一句：“还是你做的零嘴好吃。”
从街头晃荡到街尾，两人来回走了一趟，日头便下去了，两人结伴回去时，一路都是从东市往回走的人。
这人来人往的，总没人敢打劫了吧。
许曼眼儿一眯，唇角一扬，第二日便去木匠那儿重新定了一个摊架。
未雨绸缪可以，却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摊架不过几日便做好了，取出后许曼将摊架带去给方鸿福时，想起过两日许历书休沐回来，便又向方鸿福借了厨房。
“今日做什么？”一听许曼要借厨房，方鸿福搓着手跟在她身后问。
做什么呢？
许曼想了想道：“做酥糖。”
“酥糖吗？”方鸿福语气里全是失望，如今的益国虽吃食贫瘠，但是酥糖却是有的。
许曼见状笑了，保证道：“我做的酥糖你肯定没吃过。”
说是说酥糖，放在后世，全名叫龙须酥，益国的糕点铺子，至少在青山县最大的糕点铺子兰客斋，许曼是没见过龙须酥这个糕点。
“不过，什么时候能做出来便不知道了。”许曼知道龙须酥如何做，都是建立在有工具的基础上，如今可没有什么温度计给她用，只能像做棉花糖一般，一遍一遍试了。
也确实如她所说，准备食材用了半日，许曼试了两日，浪费了许多糖霜才最终做出能看好吃的龙须酥。
炒好米粉，熬制糖浆，在糖浆尚且没有变硬时取出，盘成圆环状，在炒好的米粉中反复拉卷，直到蜜糖细如发丝，再娶适量卷成团状。
做好的龙须酥洁白绵密、细如龙须，入口即化，回味甘甜。
方鸿福只说了两个字“好吃”，足足吃下了一整盘。
许曼高兴了，做出的东西有人喜欢，总是叫人开心的。
待许历书回来，她便加紧在家做出一批龙须酥来，装进食盒中，让他带去县学给顾从。
“谢过一回便够了，你怎么还不依不挠了？”许历书虽接了食盒，却依旧有些疑惑。
许曼总不能说，人不仅送她回来了，还免了她一顿打，算的上是救命之恩了。
救命之恩，哪儿是一盒吃食可以抵得过的。
瞧人家衣着打扮确实是不差钱了，她也没别的方式可以报答了。
许历书这大半个月回来一回的，她这送的也算不得频繁吧，人吃不吃一回事，她送不送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这不是刚巧做了新的点心，正新鲜着，下回若是想不出新的便不送了。”许曼推脱道。
许历书倒是没有多想，许曼从小便是如此，谁对她好一点，她总会想着加倍的对谁好，倒是没有旁的目的。
他关心得倒是另外一件事儿。
“那我可走了，你齐哥哥在外头等我。”许历书试探的说了一句。
只见小姑娘毫不犹豫地朝他挥了挥手，一点儿没有送两步的意思。
许历书眉一动，转身走了。
隔壁齐家，听到声响的齐季同与他一样，一身青色书生长衫，身形清瘦，正背着书篓子从屋子里出来。
许历书眼尖地发觉，齐季同瞧见他的瞬间，目光投像了他身后。
多少年的习惯了，许曼从小的时候便喜欢往齐季同身旁凑，每回休沐回家和离开，总会跟在许历书身后，嘴里却齐哥哥长，齐哥哥短的。
最近却是怠慢了许多。
其实，何止是怠慢，许曼差点将人给忘了。
多了一世记忆，到底今时不比往日。
点心送出去了，许曼便又开始做棉花糖，又加了苞米花，重新去了五日集。
这回她注意了，来回宁愿绕路也避免走小巷子，平日的东市却是不去了。
日子似是又像回到不曾遇上意外之前，连苏雨琼也一改作风，近两个月都不曾出现。
转眼又到了初一，这回许曼准备了两大篮子的棉花糖，一篮子苞米花，一早瞒了陈桂香，让方鸿福帮着将售卖的东西一道搬去了东市。
旁的地方她也不熟悉，便又将摊位摆在了老位置，兰客斋斜对面。
棉花糖不像糖葫芦，不知道配方，还真的难仿制，许曼支摊时日长久了，在小孩儿中还是有些名气的。
比起第一回，她这次一摆出来，没一会儿便有个小姑娘拉着她娘亲上来买了两串。
棉花糖比起苞米花卖的快一些，篮子空了一半时，许曼还遇上个熟人。
小少年虎头虎脑地，穿了一身细棉短衫，他往许曼摊子前一站，她立马便将人认出来了。
“木禾！”正是跟在顾从身旁的小书童。
许曼热情地与小书童打了招呼后，视线忍不住环顾周围。
木禾似也看出来了，“我家公子不在。”
许曼不好意思地笑了，问他：“上回我托哥哥送给训导的点心，可收到了？”
“收到了，公子还赏了我一些。”其实是一半都进了木禾的嘴里。
“可还能入口？”许曼又问。
这一问，可问道木禾点子上了，立即将龙须酥一顿的夸，“许姑娘手艺可太好了，不是我说，跟着我们家公子，我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偏偏许姑娘做的，我却是不曾尝过。”
木禾将许曼一顿夸，夸的许曼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他这也算不得夸张，比起之前送的，这回送的龙须酥，连着顾从都难得跟木禾说了句：“这点心，倒是前所未见。”
并让木禾带了些去给点心师傅瞧了瞧。
谁不爱听夸奖呢，许曼当然被夸的开心，“训导喜欢便好，下回我若做了新的，再送给你们尝尝。”
两人聊的开心，站在一旁的方鸿福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这目光在两人身上飘来飘去，突然便定住了。
许曼正给包了一包的苞米花递给木禾，袖子便被猛地拉了一下。
一小袋子苞米花洒了半袋。
“哎呀！”
许曼惊呼一声，疑惑地转头问：“做什么呀？”
方鸿福没有回答她，一脸紧张地朝一侧指了指。
许曼一转头，便见到两个身着青色书生服，俊的各有特色的青年人气势汹汹朝着她这边走来，两人面上都不大好看。
特别是前头一个。
完蛋了。
许曼下意识转身背对着两人，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正想着要不要溜之大吉呢，肩膀便是一重，许曼叹了口气，谄笑着转过身去喊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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