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青山县虽比不得清源乡下那般，十个村民九个都带亲，没事儿便凑一块说说东家长，西家短，一点儿消息不到半日便能风似的吹遍整个村子，却也不乏有爱搭话闲聊的。
胡氏在许家院里住的时间长了，可不得在忙时去陈桂香粥铺帮上一把手。
粥铺子人来人往的，都是些街坊，见了面可不得寒暄几句。
前些时日许家刚去下了聘，那一箱箱的聘礼抬出去，可羡煞许多人。
“你家孙儿这亲事定下，过些时日孙女儿也该定下了。”
“你们十抬聘礼出去，怕是方家为着颜面，这聘礼也不敢少备了。”
这些话说出去，即便胡氏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多几回，她还能不反应过来。
再多问几句，那方家的事儿她哪儿还能不知道。
再一问齐家秀才，便又有人神秘道：“听孙家的说，前些时日，有生面孔的媒婆上了齐家的门，怕是齐秀才好事将近。”
都说许家和齐家交好，却是谁也没听说自家便宜孙女与齐秀才的事，倒是酒楼幺子跟便宜孙女的事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胡氏可不就怀疑上了。
知道陈桂香这个儿媳是个巧舌生花的主，胡氏也不跟她掰扯，卯着劲儿等着自家儿子回来。
“好啊，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帮着外人骗我这个老婆子来了，你媳妇是不是想偷偷把曼儿嫁给方家酒楼的小儿？”
许茂盛方一回家便堵着问，齐家如今也没个回应，这不他还当是漏了馅，可不得为陈桂香说好话。
这下胡氏得了准信，可不就要闹了。
“家中亲侄女儿的婚事都没个影儿，你为了个捡来的丫头片子，居然连婆母都骗！”
“怎么，我们历志还配不上这个亲爹娘都不稀罕的赔钱货了？”
“生了个秀才，就想爬到老娘头上来了。”
胡氏头发花白，身子枯瘦，一把嗓子却尖锐响亮，撒泼的声音隔着一道墙都听的清楚明白。
宋慧兰将原本要说的话咽回来肚子里，齐季同和齐芸两兄妹相视一眼，倒都面露担忧之色。
许曼被陈桂香拉着站在一旁，看着老太太在院子里大骂，许茂盛都被骂的垂了头。
如今讲究的长幼尊卑，孝为大，可不幸顶撞长辈的。
即便这个长辈说的话这般不堪入耳。
一旁的许历书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垂在一旁受手握着死紧。
“奶奶，你是想叫邻里都知道家中私密，叫人去郑家说上一说，好叫我这门亲事作废了，还是说想叫人说一句我娘不孝，叫我这书也不必再读，索性跟我爹去酒楼当个伙计？”许历书冷着脸道。
如今的读书人，名声何其重要。
胡氏闻言顿时如同被掐了脖子的公鸡，哑了火。
许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好容易出来个秀才，若是被胡氏耽误了，她闭了眼怕也不敢见许家列祖列宗。
胡氏心虚的闭了嘴，转头瞧见垂着头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许历志，原本息了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
作为大家长，胡氏以往在家中那也是说一不二的，儿媳小辈都敬着她，哄着她，如今被许历书这个孙儿给呛了一句，顿时心中不舒坦了，索性转了话头。
你们不乐意，我还非得要了那赔钱货不可了。
胡氏也不撒泼了，用没得商量的语气道：“别的我也不说了，刚巧志哥儿也在，过几日便领着曼儿一道回去吧。”
随着话音落下，许家小院一阵银针落地可闻般的寂静。
站在陈桂香身后的许曼从她娘身后钻出来，想要反对，却是被她娘一把拉了回去。
正在这时，原本站在一旁的许历志突然便上前一步跪在了胡氏面前。
“奶，我不会娶别人的，我只想要秋云。”
当初在清源乡下，许历志虽然闹着非娶秋云为妻，但是在家人的阻拦下，也是没忍住怀疑了，退缩了。
谁知秋云也是性子烈，转头便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打包了家当悄悄离开了。
这下，许历志顿时感觉失了魂一般，不知去哪儿寻人更是叫他后悔。
如今总算被他找着了，还喜当爹，他怎么能叫他们娘俩继续在外头受苦。
“奶奶，我当爹了，孩子眼睛鼻子跟我一模一样，就是我的种。”
胡氏先是眼睛一亮，她有曾孙了，再是眼前一黑，他家志哥儿娶不着好媳妇了。
“孩子，孩子既然是你的种，那定是要接回来的。”胡氏一边扶着凳子坐下，一边余光里看了眼许曼。
许历志见她态度似有软化，继续道：“那是，但是孩子不能没有娘，秋云”
“那便把孩子接回来，曼儿给她当娘不就成了。”
这想法多少有些恶心人了，许曼拧了眉。
不只许曼，一院子的人都觉得胡氏着实太糟蹋人。
陈桂香忍不住开口道：“娘，之前确实不曾将曼儿与齐秀才的婚事定下，但是我们确跟齐家在商议，这个确实是真的。”
“方家也的确请人来问了，但是既已与齐秀才商议了，我们便不曾应下，只是街坊误会了。”
“不信，娘你明日可去齐秀才家问上一问。”
方才胡氏撒泼，陈桂香没见过这般阵势被唬住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可不得把话圆回来。
许盛茂闻言一怔，扯了扯自家媳妇的衣服，可不兴再骗了。
陈桂香转头便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怎么便不能动动脑子先应付过去。
瞧她说得这般笃定，胡氏瞧了瞧自个儿那老实头般得儿子，顿时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那二子怎么说没这回事？”
“他日日忙到天黑才回家，只顾着大的，哪儿还能想着曼儿。”陈贵香又瞪了眼许盛茂道。
“您若不信，今日”陈桂香瞧了眼天色，“我们先用饭，您若等不及，今日便去问问不就成了，反正人便在隔壁。”
都这般说了，胡氏已信了大半，因此在陈桂香上来扶她进屋时，她也没拒绝。
而跟在她们身后的许曼便见陈桂香回头给了她哥一个眼神，朝隔壁示意了一番。
许家安静下来，齐家的饭桌上也跟着静悄悄的，因此，从天而降一块包着纸条的石块，落在齐家小院的动静便有一些大。
齐季同起身去将纸条拆了下来，认出了许历书的字迹。
时间紧迫，许历书也没多写，草草写道：妹夫，装。
这几个字再加上方才听到的只字片语，齐季同稍一想便大致知晓许家的情况了。
见儿子站在院子里半晌不动，宋慧兰起身出来，“怎么了？”
齐季同闻声转头，目光扫过自个儿打开的窗棂，窗前是深色的书案，桌角上几副被搁置的女子小像。
“娘，之前你不是中意曼儿么，不若改日帮儿子去许家提个亲如何？”
今日一回家中便被宋慧兰拉着看画像，即便画像上的姑娘瞧着比起一般的女子出色许多，齐季同却也是心中烦闷，提不起一丝兴致。
直到许曼过来，再瞧见许历书扔过来的纸条。
比与那些素未谋面的姑娘，想到往后要与方才笑靥如花的小姑娘一道生活，齐季同竟然觉着该是不错的。
宋慧兰闻言，想到方才听到的，张了张嘴想叫儿子别冲动，抬眼却瞧见齐季同脸上的笑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胡氏饭后也不肯等一等，神色不善地拉了陈桂香便敲响了齐家的门。
许曼到厨下拿了的昨日做的点心，“这般贸然上门总是不好吧，带些点心，我也去。”
“那我去寻季同，今日先生留下的题着实有些难。”许历书随意拿了本书册，装模作样道。
“这个”许盛茂想了半日，没找出理由，只得留在家中。
宋慧兰应了门，面上似有些犹豫，到底叹了口气笑着迎了出去。
“之前还想着寻个日子议一议两孩子的事儿，不曾想倒是你们这会儿来了，倒是也好。”
这话一出，跟在后头的进门的许历书朝窗后的齐季同暗暗抱了拳，而胡氏原本见了秀才娘而挤出的笑顿时有些僵。
也就是说，她白白撒了一次泼，叫一家人瞧了笑话。
更叫她没脸的呆下去的是，隔了两日，那方家小儿竟也跟隔壁邻居家的姑娘定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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