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突破
硕明和玉兰的故事像一个铁锤,猛然敲醒了克洛的思维,唤醒了他封闭的心灵。
有几多人期待被爱?难得面前有一位有情人,放下身段,不管别人如何指指点点,在等待着属于她的爱情故事展开。
还欠的是他的主动,他有建设性的一步。
有前人为鉴,机会不会永远地等待着他,无论如何,他都要打破两人之间的闷局。
“今晚一起吃晚饭好么?”克硕战战兢兢地手持着电话筒,跟在在线另一端的瑞珊说出了这句话。
他们新的一页翻开了。
端珊笑了,更猛点着头,但没对着电话筒说出半句话。
克洛也沉默了半晌。在等待,等待她的回应。这是否太唐突?是否太急进了呢?
他挣扎着应否追问下去,也怀疑她的沉默是否等于拒絶?
“怎么?......”他终忍不住问她。答应与否,他始终都要一个肯定的答复,难道要他一直握着电话筒等她吗?
他心下打定了败诉。也许,是他自作多情罢了。别人的看法,别人的论断没有实质证据支持,根本站不住脚,想信他们是因为自己没有主见。
“我明白了......就当我没有问过,好吗?......打扰了......再见。”没听得她的响应,他便胡乱地把电话筒挂上,像恐怕听到她的拒絶。
“好。”当瑞珊答应时,怎料他早已挂线,令她不是味儿。难道要她亲自回复他吗?
瑞珊放下电话筒,又复提起,屡次有回复他的冲动,但又觉怪怪的,终于都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之后第二个晚上,克洛没见过瑞珊,她没有如常地到酒吧帮手,难免有点失落,也失去了干活的劲头,也没有招呼客人的兴致,只躲在吧桌的背后默默地干着粗活。但思绪未能自制,整天不住地想着她,不住地猜想她拒絶与他约会的原因。
是步伐过急了?是过份唐突了?是语气不当?缺乏诚意?是自己对她做了令她不悦的事?说了不当的话?......成千上万的问题盘旋在思绪当中,荡来荡去,愈想愈发焦虑不安,没法稍停下来。
很想向她赔罪,很想为她做一点好事,将功补过,只要能逗她欢喜便成。
一连三个晚上,瑞珊都没有来,那份祈盼逐渐变成失望。
“小子,记着,遇到爱人就千万要珍惜珍惜,这是缘份,溜走了就不会再来。”他记着硕明的说话,心腔又注入了一股勇气。
他再次提起电话筒,再致电给她。
“瑞珊......你好吗?”克洛每每觉得第一句话是最难开口的,他不知犹豫了多久才憋足勇气从牙缝间迸出这句话。
“你那么晚找我,有什么事?”瑞珊瓮声瓮气的答道。
克洛赫然才醒觉那时已是深夜二时多了,望望窗外,万赖俱静,感到非常尴尬。
“对不起......对不起......不碍你休息了......”克洛忙不迭连声道歉,赶紧要挂线。
“没关系,我都起来了,你倒不如讲讲你要说的话吧。”瑞珊仍然婉柔地说。放缓着气息,静待他的说话。
“几个晚上没有见你到来,所以特地致电来问候你一下,怎知忘记了已是夜深了。”克洛说完,也恨自己太愚昧了,做事前没有三思,把自己推进了这个窘局。
瑞珊在在线的另一端抿嘴笑了,但没有笑出声音。
她好像想象得到他那傻兮兮的模样。傻兮兮的男生往往最令人心甜。
她仍在等待,等他主动约会她,等他讲出心里话。上一次的邀约还未完结,她还没有答复,她仍有选择的权利。
克洛只听到她噗嗤喷气,猜想她在笑他,心中更感窘迫。
“还没有睡吗?”克洛赶紧岔开了话题,胡乱找个问题问她。
她露齿而笑,说:“我在跟你谈天呢?怎么睡?我还不懂术呢!”
克洛被她奚落了一记,不禁吐一吐舌,用手刷刷头,笑自己愚昧。
“其实,如你不想跟我晚饭,大可以和我到戏院看看戏啊......”其实克洛知道这个选择比上一趟的成功机会更渺茫。头皮又麻又痒。很想挂上了线,把这段对话了断,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好啊。”瑞珊稍为提高了嗓子答。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克洛没想过她会答应,所以不知怎样反应,因为那股亢奋已把他胶着了,思绪紊乱得似被他指尖扭了不知多少圈的电话线。
我们应相约何时去呢?”她答。不要再让这件事弄糗了,出卖一点矜持也是值得的。
克洛的脑袋实时像被硬物敲了一敲似的,心头又似被电击一样,精神为之一振,两眼光彩熠熠。
“那......那就明晚吧!”克洛喜上眉梢,恨不得转眼间便是另一个夜晚。
“呵呵,应说是今晚了。”瑞珊永远比他细心,但不介意他小事胡涂。也许这是他可爱之处。
“那就今晚见吧!”待她回应后,他便挂线了。他即高兴得跃上半空,把身旁的酒柜撞得摇摇摆摆,晃晃荡荡,险些翻倒下来,幸好他及时把它扶好。
那边厢,瑞珊含笑地返回床上,继续她的甜蜜美梦。
另一个方向去想,她的计划又迈进了一步。
她又想起他,昔日她心中的所爱,缠绵悱恻。
鼻子一酸,她的泪水又不能自制地流下。左眼的泪水滑过了鼻梁,跟右眼的泪水并合在一起,一起滑落,齐齐渗进雪白的枕头去了。
但她心中的仇恨却未能像泪水般那么容易消失于无形。
这个约会,也是她的一个大好机会。
克洛因受到心中亢奋的影响,未能好好的睡过,整夜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所以早上起来,头脑也未能完全清醒。
对于今晚跟瑞珊的约会,他总是期待的。望望窗外的朝阳,心中暗叫它早点归去,让浪漫的昼夜来临,好让他们相聚。
他在干活时也不自觉地常常看挂在墙上的古老大钟,或是看看腕表,次数一次比一次频密,周遭的职员和酒客都发现了。
“你赶时间么?”一酒客看得奇怪,便开口问道。
“不是啊,时间多的是呢。”克洛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笑了,跟以往沉默寡欢的他截然不同。
甚至他走路的步履,也觉轻盈得多,快捷得多,像在溜滑轮似的,口里更常哼着熟悉的爱歌,一开始就不停了。
仍在家中的瑞珊,带着惺忪的睡眼,呆呆的坐在梳妆镜前发愣,用指头轻揉着哭得微微发黑的眼肚,心下仍有残余的伤感。
心里问问镜中的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她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要它回复过来,要把倦容掩饰过去,今个晚上要呈现她最好最动人的一面于克洛眼前。
“到了约会时间了。”克洛心下暗喜,惟独是还未见到瑞珊的踪影。
不知怎的,他的耐性强了很多,就算要等多一个晚上,他也在所不计,只要等到她出现就心满意足了。
他有想过买一束鲜花送给她,但觉这是很难为情的事。他觉得如捧着一大束花在街头扰扰攘攘,就如捧着自己的心给所有人看,对着所有人说,他在泡妞儿,像对别人说自己爱她。
这虽然是发自心底的一句话,但这句话只可以向着她说,只可以让她一个人知道。
所以他打消了送花的念头。
他想打电话给她,问问她身在何处,但又怕她怪他催促她,令她心烦。
在克洛犹豫之际,转过身来的时候,瑞珊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袭轻得像风的白纱裙,映衬着淡红的红唇,迷人的笑窝,飘逸的长发,耳珠上两点耀眼银白色的光芒......她彷佛是来自天堂的仙女。
克洛看得两眼也疯了,死迷迷地望着像从未认识过的她,只要能拥吻她一下,命终于此也是无憾。
“等了很久吗?”瑞珊娇柔的问。
克洛的灵魂始从九宵云外返回地上,两脚微微的晃了晃,像刚刚着地般重新站稳。
“不,我才刚刚到的。”克洛看见如此动人的瑞珊,不知怎的反应比往常生硬怯懦了不少。
两人面对面站,沉默了片刻。
“挑好了电影看没有?”瑞珊轻声的问。
“没有,还没有,我拿不定主意,不如由你挑吧。”克洛畏首畏尾,怕选了一出不合她口味的电影,糟蹋了这次约会。
两人走到戏院内挂满了电影海报的墙前,细看一张又一张设计独特的电影海报。
“不如看这出喜剧吧,很久没有大笑一场了!”瑞珊兴致勃勃地说,不其然地露出像孩童天真斓漫的笑容。克洛也想不到她会有如此可爱的神情,可说是赏心悦目了。
不知她有意或无意地把头歪了过去,抵在克洛的胳臂上。这是一次甜蜜的接触。
只要是她挑的电影,他怎么着都会看。
克洛即到售票处轮候买票,最后买了两张较后排的票。其实在较前的位置都有剩余的座位,但他想两人静静的单独共处,享受两小时的二人世界。如坐前排,总会觉得有别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似的,感觉很不自在。
他曾听过一个酒保学徒跟女友初会的经历,他胆子够大,第一次的约会也是在戏院,不知看的是什么类型电影,两人坐在一起。在两座位之间本有一扶手相隔,但他趁她离座如厕之时,把它掀了起来,于是两人之间便没有阻隔了。
他的女友虽然知道他的用心,但没有表示不满,仍旧坐在他旁。在看电影时他悄悄地向着她挪移身体,直至跟她肩并肩而坐,维持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这时,他的手已等得不耐烦了,开始顽皮不想再守规矩了。
在黑暗里,在影影绰绰的光影里,他的右手从他的膝上跃到邻近她的手背上,一热一冷的手轻轻重迭再一起,把它血液里的热暖传到她的手里去。真情的接触,把内心的热情无声无色的传递了给她。
难忘的夜晚,就在这一刻诞生了。
这个学徒说起当天的情景满脸得色,虽说这段情,这段幼稚的初恋,最终都是无疾而终,但那一夜,却从未在记忆中删除,就算新的恋情铺天盖地袭来,那段记忆却历久常新,没有被冲淡过。
克洛虽然年纪比他长,但他的爱情经验却比他丰富得多,克洛自惭形秽。那时听他谈情说爱的故事,只一笑置之,没有什么的希冀,觉得恋爱很神秘很诱人,却没有尝试的冲动。
是命运的安排,把他和瑞珊安排在一起,安排了最亲近的一刻。
但怎样去拿捏运用还是要靠自己。
克洛依着戏票上的座号入座,没想到前方是一条横亘的行人通道,不断有人由这里来来回回的走过,私人空间像被侵占了。
“我想去去卫生间。”瑞珊轻声向他说,然后俏然离座去了。克洛即依样画葫芦,暗地里用胳膊肘掀动两座之间的扶手,但它丝毫没动。继而用手使劲地拨起它,可惜仍然掀不动,就算双手合力掀,仍是掀不动。
心急起来,两手突有一股暖流疾然地流至两手,两臂充满了劲力,咯噗一声响,扶手应声脱落,刚巧瑞珊回来,见他手持着扶手一脸茫然。克洛以闪缩的眼神望着她,不知所措。
“呵呵,怎么了,这个扶手怎么会这么脆弱呢?”瑞珊说罢,咯咯的笑了起来。克洛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陪笑着,淡化了这个窘态。
“要点爆米花吃吗?”克洛仓促地找个话,把焦点转移。
“嗯。”瑞珊带笑点点头。其实她不大爱吃爆米花,吃与不吃都可,只见他急着转话题,便只好依他了。
克洛火速地离座,急步冲着出口颷去。
到了食物部心神仍未能稳定下来,看着爆米花机看得出神。
“先生,你要买爆米花么?”售卖员看他凝视着爆米花以久,忍不住要问他。
“是......是......”克洛没有思考过便答道。
“那你要甜的,还是要咸的?”他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咸的爆米花,思想一时间凝窒住了。
“咸的,我要咸的。”克洛从未吃过咸的爆米花,很想试试,也认为瑞珊也会喜欢新的口味,逐买了一大筒的咸爆米花和两大杯冰冻可乐回去。
“怎么是咸的?”瑞珊吃了第一口便觉得奇怪,像赌气般蹙着眉,噘着嘴,望着克洛。
克洛被她的不满的怪模样吓得慌了,发根猛渗着汗,一直流到脖子去。
他也吃了一口,也觉得怪怪的,欲咽难咽竟呛了起来,一时不慎便喷了出来,喷得她满身都是爆米花。
克洛愈发惊惶失措,急得伸手帮她揩抺,瑞珊即缩起了两胳臂护于胸前。他才知道自己行为相当失当,即连声道歉。
“怎么办?怎么办?”克洛在心里猛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不得要领。脑袋跟着上半身左晃右晃空忙着,不知为什么而忙,情况愈理愈乱。
瑞珊一手扯着衣衫,一手用尾指扫拨着。一点一点白色的爆米花碎落在她黑色的衬衣上,就如天上点点的耀眼闪烁不停的繁星挂在漆黑的夜空上,无论怎样扫也扫不清。
她终于站了起来,挽起了手袋,匆匆的离座走了出戏院门外去了。
克洛转身出去,但不知为了什么,本在手中的那杯冰冻的可乐汽水也离弃他,挣开了他的手,以自毁的姿态朝毛茸茸的地毯冲去,咯噗一声闷响,汽水冲出了半透明的塑料盖,猛然地向四方八面飞溅开去,在红色的地毯上形成一滩黑色的水渍。
死状可怖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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