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最后的礼物
胖汉伸出两手,张开两掌在秦可身上游移,在身体不同的部位揉揉揑揑,在骨关节上又扭扭敲敲,终在胳膊关节上停了下来,再仔细地摸索一番,两姆指在关节上重迭在一起向内使劲推了几下,卜卜的响了几声,然后便是一连串格嘞格嘞的钝音,肩胛关节明显的露出如鹰喙的尖峰,撑着厚实的肌肉巍然欲破。如是者他也把另一个肩头搓搓扭扭,成了一对对称的肩膀。
两手继续顺着臂膀溜下去,在肘关节停下,然后一手握着前臂,一手揑着上臂,发劲向两边一拉,手肘被拉得长了几吋,关节明显地被拉开了,两骨未端连系着的肌肉便像粉条般软绵绵的耷拉下去。
秦可脑袋已陷入一片混沌中,在迷迷糊糊中他瞥见胖汉在他身上有所动作,但却感觉不出什么痛楚来,在旁观脏兮兮蓬头垢面的露宿者看得出神,却完全不知道胖汉在做什么。
一瘦骨嶙峋的瘾君子看得两目大瞪,很是好奇,屡次悄悄地挪移着屁股,朝着两人移近,见胖汉没有阻挠,神情没有异样,没有不悦之色,胆子也大了,见目标在望,不由得咧开了嘴,露出啡黄斑驳的牙齿,笑得瞇缝着眼,尝试着抻出脖子探询的看过究竟。
其它在后方的露宿者,见状好奇心也增加了不少,蠢蠢欲动,像小孩在神龛前偷吃奉品那么鬼鬼祟祟,回看胖汉的狰狞怒相,是一个危险人物,不禁又想退缩,但又被这偷偷摸摸的亢奋所吸引着,乐于继续尝试。
瘾君子终挪移到胖汉的身后,胖汉也发现了,其实他一边替秦可矫骨,一方面以眼角的余光监视着身后的人,但觉他们没有什么大威胁,所以没作什么举措。
瘾君子心感到胖汉已知道他的存在,但没表示不满,便满心欢喜的以两手两腿俯身向前爬行着,在他腋下的隙缝中窥视着他身前的一切。
其它的露宿者见了,也不甘后人,即像蚂蚁般朝着他们爬行前去,聚集在瘾君子的身后不远处遥看着。
瘾君子看了半天,闷着要伸手用指尖戳戳躺在地上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秦可,欲试探一下他死了没有,见他没反应,便大着胆子掐了他一下,不禁想笑,但又不敢笑出来,只猛抿紧了两唇,死命压住了从腹腔里钻出来的笑声。在后面的露宿者也觉有趣,众人都抿紧着嘴或捂牢了嘴地笑。
胖汉两手移到秦可的腰间,两姆指揉了几下,便扎了进去,深深陷入骨陷处,把他的盘骨充份的拿揑着,然后微微的以脊椎作中心前后短促的扭旋着,像在调节着它的位置。跟着十指齐齐发力把盘骨向前翻动,发出咯咯的声响,秦可不禁痛得啊了一声,吓得瘾君子急急往后退,不慎跌了一个踉跄,引得众人瓮声瓮气的笑着。
瘾君子拍拍两手,拍去手上的泥尘,施施然整理一下破烂肮脏的衣服,但愈看愈有兴头,便再进一步挪近他们。
胖汉把秦可的骨骼整理妥当后,便让他安躺在地上,然后俯身用嘴捂牢了他臂上的伤口,重新啜吸他的血液,喉头一蹿一蹿的,喝得津津有味。
瘾君子看得又惊又奇怪,好奇心驱使下,逼使他爬到胖汉的身旁,从旁近距离的细看胖汉的一举一动,看得出神,但不明白他正做什么,只笑瞇瞇的看着。
一道朦朦胧胧的黑影簌簌的在颈边略过,他的头颅便如滚地葫芦般跌落在胖汉的怀里两腿之间,却没有流出半点血,因为在切口上的伤口被一层冷冷的薄膜所覆盖着,免致热暖的血白白的洒在地上。
胖汉伸手一个劲儿,便把瘾君子的左臂活生生的扯了出来,迅即端到嘴边,张着嘴噬了一口,一咬一扯,污溜溜的皮肤下是白里透红的肌肉,吃了一口便制止不了,继续像饼干咔嚓咔嚓的连骨带肉的吃,吃的两裤管沾得湿淋淋的一片血红。
众露宿者看得浑身发抖冒汗,有的已于第一时间悄悄的溜走了,有的被吓得进退未决,迟疑着。
在他们迟疑着的时候,那瘾君子已被他吃得只剩下一只右腿。
瘾君子的头胪忽然在他两腿上睁开了眼,说:「吃够了吧,没有腿,叫我在阴间怎么走路?......」然后两眼即慢慢闭上,缓缓的吁出最后一口气。
胖汉口叼着只吃剩半边的大腿,腾出两手猛然轮流往他的面上擂了几拳,打得它稀巴烂,面目全非,然后对准垃圾桶扔了过去,啷当了几声后,一切变得静静的,静得可听到露宿者丝丝的呼吸声。
一个年纪较轻的露宿者,双腿发软直打哆嗦,尿也憋不住了,尿水沿着破烂得左一个洞右一个破口的绵质长裤,淅淅沥沥的淌到地上,成了一滩金黄色的尿。纵管他撇开了两腿站,但仍沾得两裤管湿淋淋的。
众人见了,也不敢笑,其实要笑也笑不出来,心里都担忧着自己会否是第二个瘾君子,有着同一的命运。
死,对他们来说,说怕也不是太怕。既然是无家可归,四处浪荡,身无长物的露宿者,死也是注定的,是早或迟的问题而己。然而,要死也不愿像瘾君子这般死得惨不忍睹,如流浪犬一般的被蹂躏和糟蹋,死无全尸,更成为别人的晚餐,想起来也觉得毛骨悚然,如今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前,既恐怖又呕心,才知道死是可以这样可怕的。
有个较镇定的露宿者柏叔,曾是航海船员,在船上游历遍及各大海洋,体格健壮,身经百战,唯退休后因沉迷赌博而一贫如洗,辗转沦为一个住在天桥底下的露宿者,无人知道他的背景,因他不爱说从前,过去已经过去,风光的不光采的都不想重提。他只着眼于现在。
柏叔向住邻近的人打着眼色,示意他们一起合力把胖汉制服,可他们仍怯怯懦懦的,未敢上前和他对抗。
柏叔心想,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跟他拼一拼,那死也死得光采一点,不要像瘾君子般,死得无辜。
柏叔还以几人怒目,以鄙视的眼光,耻笑他们胆小如鼠。但这仍对他们起不了激励作用,他们只垂下头望着地上默言无声的怯懦着。
肥汉虽然背着他们,但仍听得出他们的一举一动,发觉他们沉静得有点不寻常,有人在压着喉头喘气,有的害怕得向后退缩,任何轻微的人物动作变动,他都听得到。
一个距离胖汉较远的露宿者黄根,见形势不妙,遂踮起脚悄悄地挪移着,不敢转身,一边察看着胖汉,一边逐少逐少的挪移着,没有提腿迈步,尽量令动作幅度减至最低,避过他的监察。
当走近一黑暗的巷口时,他嘴角露出笑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准备一个劲儿蹿进去,也顾不及其它受着生死威胁的同伴,逃得一个得一个,之后会怎样,谁可预期?
如有幸能保着命回来,他定会向他们伸出援手,不会袖手旁观,视若无睹。
正当他憋足劲头,欲拔腿逃跑时,突然觉得颈背一凉,眼睛再闭不上了,一股冷冰冰的感觉由头顶慢慢蔓延至脖子去,呼吸也停止了,霎时间脑袋变得一片混沌寂静,迷迷糊糊的,像窒息在密透风的空间里,望着眼前的一切向右倒塌着,然后飞快地略过眼前,隐约听到自己撞了一个响头,传来一阵钝痛,头胪在地上滚了几圈,始停了下来,左面一阵凉,淡淡然的,渐渐减退,跟着又消失了,眼前的景象倾侧了约九十度,什么也是横亘着的,而这个画面就一直凝留在眼底下,什么也没有动。欲动身站起来,但手足已不听使唤,寻尽视线所有的角落,终于发现一没有脑袋的身体僵巴巴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脖子上的断处,被削得挺齐整的,也是没有流太多的血,像一块冷藏已久的冻肉。
他知道没命了,没得救了,却没有惊惧,因「心」不在此,眼光凝住了,死不冥目。
众露宿者看了,无不目瞪口呆,浑身滚着冷汗,不知所措,难道自己的下场也跟他一样?
这是自私自利者的下场。
柏叔死命的把神智在惊慌中稳定下来,脑袋在盘算着,设法要带众人从死里逃生。虽说他们是被世人所唾弃的一群,但他们也不想死,虽说生活乏味,但却知道活着便是好了。
众人按兵不动,因想不出法子,眼前的胖汉的身手武艺实在深不可测,性情乖张,絶不易对付。
然而,柏叔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人,他向其它人竖起三根手指,示意在三秒后齐齐袭击胖汉。众人也意会到他的计划,但心里总在犹豫着。有的觉得胖汉子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如他们不冒犯他,他可能不会对他们怎样。
有的赞成静观其变,想想会否有转圜余地,有的却不赞同,认为他根本就当他们是玩偶,随意地滥杀无辜,他们势孤力弱,胖汉根本是不会放在眼内的。
他们各执一词,莫衷一是,可柏叔却满有信心能突围而出,就算只得一个生还者也算是有价值的。他在身上摸出一支铁锈斑驳的螺丝起子,向众人展示,认为蚁多可以缠死象,只要齐心,众志成城,定能扭转败局。
柏叔向众人又再收起了一根手指,表示计划已开始倒数,在他准备出发之前一刻,一人猛向他挥手,表示要暂缓行动,柏叔也即是收起了去意,停了下来。
他们争持着,不久那人的腰际瞬间出现了一横血痕,上身僵直了一阵,然后哗啷的跌在地上,然后在他身旁的人也如是者相继倒下,发出连连的闷响,口中一点吭声也没有便气絶身亡。
柏叔,心知自己不会是个幸运儿,他豪赌了半生,自己的亲人朋友,他所拥有的都一一输光了,今趟也不会例外。
他垂下了头,望望斜斜划在胸口上的一道血口子,却想笑出来,可他已无能为力了,从前的雄心壮志,刚才奋不顾身抗敌的勇气,骤然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为时已晚。
只是一刻的犹豫。
结局也改写了。
也许是注定的,根本改写不了。
完完全全的败给了命运。
败局既成,一切也挽不回了。
他睁着不屈的眼神,望着肮脏污黑,有着他留下重迭又重迭的脚印的地面,让它飞快的迎面压过来,硬生生的碰得一声隆然巨响,结束了他的一生,这也算是他最后的怒吼,是留给世上一份最后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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