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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山猫战


一个晚上,秦可终于按捺不住,在秦谨正埋头编撰他的武学纪实时,大着胆子闯进秦谨的书房,因为父亲最讨厌别人骚扰他的工作。秦可敲门后问:「爸,你还爱我么?」

        背着房门而坐的秦谨,没有理会他,只全神贯注继续他的工作。

        也许秦谨是听到的,但他不想去回答,因为他知道这问题背后的意思,知道秦可必会顺藤摸瓜的问下去,最终必会触及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希莱是否会成为他武术的继承人?

        既然不想答,就只好假装听不见,好让他知难而退。

        其实彼此心里也有了答案。

        秦可很想知,但又不敢知的答案。

        既然这个是有伤感情的答案,那又何必说出来呢?

        两人都在逃避这个事实。

        秦可很清楚父亲是听到的,本来很想再问一次,但又不好去问这个令人难为情的问题,换来一个难以接受的答案。

        秦谨决意在他有生之年要把这纪实写好,以便留于后世。他曾经想过秦可是理所当然继承他衣钵的人选,将其长年累月在武学上投放的心血精萃加以发扬光大,一直生生不息地留传下去,禆益后人。

        但自从希莱的出现后,他的意向就有了改变。他只想把它留给最好最适当的人。以秦可的性格而言,他未算是最佳的人选,因为他的性格时而乖僻,时而慵懒,时而不受控,带点狡黠,难以摸清其底蕴,是不可以交托重任的人。

        以前为此秦谨一直都在犹豫着,而日子匆匆的过去,自己亦步入晚年,不知自己尚有多少的日子可活,人们都认为秦可是他的亲生儿子,顺理成章应该是传给他的,可没有知道他的忧虑。

        希莱的出现,无疑是上天赐给他的恩物,可遇不可求。他终于能从忧虑的旋涡中爬了出来,眼前彷佛多了线曙光。

        「在我之后,这个武林便是你的了。」秦谨一边抚摸着年少无知一脸稚气的希莱的头发,一边满面欢喜地说,可他不知其所云,只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最上乘的武功好应让由最优越的人来继承,秦谨深明这个道理,亦说到做到,愿意抛下亲疏有别的包袱,志在武术的研究和流传。

        「秦可是你的儿子啊,可你没给他好好的栽培,反而让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孤儿继承你的絶学,这是啥道理,你怎可说得过去?你不要忘记他不是姓秦的!」妻子艾花难以接受秦谨这样的安排,时常因此而跟秦谨发生口角,可他的意向从没有动摇过。

        秦谨的最大愿望是找对人,而不是找对血缘或姓氏。

        秦可听在心里,心如刀割,感觉如被父亲背叛和离弃,很悲愤亦无奈。

        秦可一个疯劲儿跑上山上,挥舞着两掌,如疯似狂的将途经的树木劈断,使它们接连倒下砸成一堆又一堆。可无论他砍下几多棵树,他都不能泄去心底的怨气,都改不了这个命运的安排。

        他向来什么都不怕,不爱受人主宰,如今父亲一个人却主宰了他的命运,他心有不甘。他想极也不明白,为何一身好武艺,倒头来亦未能冲破命运的制肘?

        忽然,一只黑白黄相间的山猫不知从哪里跳了下来,挡在秦可的去路,抬起头来目光锐利的望着他,牠温纯的喵了一声,秦可即止了如疾风般劲的脚步,撇着两腿站在牠的面前。

        哪只山猫小心奕奕慢慢地向他迈着步,脚步轻盈的没发出任何声音。

        秦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好奇怔怔的望着牠。怎料牠猛然跃起,张着利爪飞身扑向秦可的脸上,猛抓了他几下,赠了他几道血痕,秦可才倒退了几步,一手拨开了牠,回过神来,见牠扑扑的几跳便爬上了高高的树杈上蹲着,冷眼洋洋得意的望着秦可。

        秦可并拢着手指,往面上的伤痕一印,粘得一手鲜血,怒火即由心上起,非把猫儿生擒好好的惩处一顿不可。

        他突然看到希莱站在他的面前,挂着虚情假意的笑容,说:「连一头山猫也对付不了,你何德何能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呢?我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呢,哈......」,然后在空气里淡出,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忽地又听见猫儿的叫声,见牠已置身在另一个树杈上,轻松写意地抬着一手,津津有味的伸着舌头舔着。

        刚才希莱那句疑幻似真的说话,如影随形的缠着秦可的脑袋不休,令他恼羞成怒,那山猫儿便成为了眼中之沙,不除不快。

        他放轻了脚步,向牠亦步亦趋,更向牠展露假装善意的笑容,猫儿似乎被骗倒了,对他没啥防范,自我陶醉着理顺牠的皮毛。

        秦可本想一跃而起,飞身把牠捕擒,但怕会把牠吓跑,遂爬上一棵邻近的树上,爬至最接近牠的树枝上慢慢地接近牠,冷不防那山猫突然无声无色速度奇快的跃起,又再向他挥爪,对准了他的颈侧大动脉所在之处猛地一抓,鲜血即泪泪的溢出。

        秦可以为这是无伤大雅的一抓,但觉颈侧一凉,一手抺下满掌的鲜血,心下大惊,始知道事态严重,即运功封锁了主要血脉,才把性命保住。

        他盘膝而坐,运气生息,待气息稍定他才睁眼张望,眼睛滚滚的往四周搜索着,终在一较远的树杈上找到了牠的踪影,此时牠已不是孤单伶仃了,在牠身后已有着数以百计的同伴,盘踞在不同的树杈上,目光一致的落在秦可鲜血淋漓血腥浓厚的身上。

        牠们全都木无表情,却不经意地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全都静默无声,一动也不动,彷佛在等待最适当的时机出动。

        不知怎的秦可颈上的伤口没有完全地止血,仍是不断地渗着血,当他要运功准备迎战时,却又逼破了已结痂的伤口,但他却没闲去多加理会,只管留意着牠们的一举一动。

        秦可眼看牠们数目虽众,但只不过是一大堆猫儿,只懂向人发嗲的宠物,他仍旧满不在乎的,根本不放牠们在眼内,以为牠们不会有太大的攻击力,颈上的伤痕似乎未能令他得到教训。

        秦可始发觉身体愈发虚弱,脑袋有点晕眩,两腿有点抖震,他知道这是归家休养的时候了。

        他在满布着猫群的树下走过,听得见牠们口里发出咕噜咕噜古怪的声音,他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

        突然,一猫霍地冲着秦可飞扑下来,在他的胳膊上抓了一记,由于牠速度奇快,秦可根本未能及时反应,只站着捱抓。一圈红色的血液瞬间由一点向外漫了开去,濡染着本已湿透的衣衫,一直渗透到肘弯处。

        奇怪的是他没感到有半点痛楚,他逐掀开了衣衫看看在膊上的伤口,抺去了血渍,发现伤口只有一丝幼小的伤痕,但却不住的一股一股的渗着血水,他这才意识到那头猫儿并非等闲之辈,有着非一般的身手,也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即设法逃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的迈着轻松的步伐悄悄地离开,可突然传来尖利的喵的一声,另一头山猫亦冲着他飞扑下来,在他眼前闪烁了一下,在他胸口上抺了一下,然后又失去了影踪。

        他突然觉得的心跳骤然加速,胸口也告受伤,血水渗出更快。跟着接二连三的不知多少的猫儿,同样的向他扑下来,往他身上擦过,又回归到原位去了,在树杈上回首定目凝望着秦可。

        秦可犹如稻田上的稻草人般,只得呆呆的站着任由猫儿宰割,被弄得伤痕累累,身上布满了血水,成了一个血人。

        他心里在想,自己虽有一身不凡的武艺,但竟能不及一众的猫儿,对牠们竟毫无招架之力,确实令人贻笑大方,让父亲丢脸。

        他才知道自己也有弱点。

        面子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保住了性命,性命没了,那什么也完了。

        如情况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血水一直淌下去,恐怕会有生命之虞。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蒙蒙眬眬摇摇荡荡的,身体愈发变得虚弱,难道真的要死在猫群之手下?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设法想法子解困。

        他好不容易地才走到一棵树下,背靠着长满了粗糙树皮的树干,尽量掩护好自己。他看到土地上长了一大堆不知名的小草,颜色青嫰,草身短小,但却令他有莫明的亲切感,才记起父亲在树林采药时教过他,用这野草止血疗伤的方法。

        中医药理秦谨是有教授过他的,只是他对医术没产生兴趣,疏于研习,致令他一无所学,以为只要武功好,就不会受伤,不需要医理,怎料这回却大派用场。

        他逐以背顺着树干滑下去蹲了下来,用手拔了一小撮,然后悉数塞进口中嘴嚼着,把它们尽量嚼烂,然后吐出来,拈了一小撮,敷在身上各处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上,暂缓了血流。

        年少心高气傲的他,怎会甘心败给一群野蛮的禽兽?

        他抬眼望望树上环绕着他的猫儿,每颗眼睛都闪烁着晶莹慑人的亮光,像天上无数的星星。秦可决意把牠们杀个精光,替人间除害,说到位一点,他无非是要重振雄风和糜烂了的自信心。

        他遂重新运功,血脉始沸腾流蹿着,讵料伤口传来撕裂蚀骨般剧痛,使他痛不欲生,一个踉跄向前跌倒,俯卧在地上低喘着。

        原来那些被猫儿弄出来的伤口,虽然幼细,但竟然深入至骨,如继续运功会很容易导致筋肌爆破撕裂,甚至毙命当场。

        他心里已没有底了,惶恐惊慌已占据了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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